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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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伐支雖然頗急於趕到茲戈萃裡崔,卻不能如願以償地兼程前進。因為路實在非常難走。先是嚴冬、酷寒,漫天風雪掩蓋了所有的村莊,緊跟著而來的是大地解凍。
儘管二月是叫做“盧蒂”①,卻一點也沒有什麼可怕。先是密密層層、沒完沒了的霧,接著是傾盆大雨,溶化了你眼前潔白的積雪;時不時地還要颳起像三月裡經常碰到的大風;然後是大風暴的烏雲突然間被風兒撕得粉碎,一忽兒把它們趕得密集在一起,一忽兒又把它們驅散。狂風又在地面上的叢林裡咆哮,在灌木叢裡呼號,吹散了才不久以前還在保護樹葉和樹幹靜靜冬眠的積雪。
①英譯本注:波蘭文稱二月為“盧蒂”(luty),意為“可怕的”、“厲害的”等等。
樹林一下子呈現出一片黑⾊。草原被一片汪洋淹沒了。江河都濫泛起來。這種大水只有漁夫到⾼興,其餘的人都像給噤閉在囚牢裡一樣躲避在自己的房屋和茅舍裡。有許多地方,村與村之間只能用船隻來往。雖然有了不少堤壩、水閘,樹林裡和沼地裡也有用大樹幹、原木以至整棵的樹架起來的道路,可是現在堤壩坍塌了,低溼地帶的樹樁更加使得行旅艱險起來,道路本就不能通行。捷克人到最難通過的地方就是大波蘭的湖泊區,這裡每到舂天,解凍的面積比其餘任何地方都要大。因此這條路對於馬匹說來特別困難。
因此他不得不等了一個禮拜又一個禮拜,有時候等在小鎮上,有時候等在村子裡和農莊裡,當地的人都很愛聽“十字軍騎士”的故事,於是按照與地風俗,殷勤地接待客人和他的隨行人員,並且以麵包和鹽報答他們。這樣一直等到舂意已濃,三月也已經過了一大半,他才到了茲戈萃裡崔和波格丹涅茨鄰近的地方。
他巴不得儘快看到他的女主人;雖然他知道,對他說來,她像天上的星星一樣⾼不可攀,卻仍然全心全意地崇敬她,愛慕她。但是格羅伐支決定先去見尼瑪茨科;第一,因為他是茲皮希科派來見他老人家的;第二,因為他隨⾝帶來的人都要留在波格丹涅茨。茲皮希科打死了羅特吉愛之後,據成規,死者的十個侍從和十匹馬都歸他所有了,其中兩個人奉命護送羅特吉愛的屍體到息特諾去了。茲皮希科知道他的叔父是多麼需要人手,就派格羅代支把其餘八個人作為禮物送來給老瑪茨科。
這個捷克人到波格丹涅茨時,瑪茨科沒有在家;人家告訴他說,老人家帶著狗和石弓到樹林裡去了。但瑪茨科當天就回來了,他一聽到有一個重要的扈從隊在等著他,就趕來接客人,殷勤款待他們。他起初認不出格羅伐支,等他報了姓名後,老人家開頭嚇得要命,把帽子和石弓扔在地上,嚷道:“天啊!告訴我,他們打死了他沒有?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他們沒有打死他,”捷克人回答。
“他⾝體很好。”聽了這話,瑪茨科到有些不好意思,直著氣;最後他深深地吁了一口氣。
“讚美主基督,”他說。
“他現在在哪裡?”
“他上瑪爾堡去了,派我到這裡來報訊。”
“他為什麼要到瑪爾堡去?”
“去找他的子。”
“小心著,小夥子,天主在上,他去找什麼子?”
“找尤侖德的女兒去了。說來話長,儘夠我們談上一整夜的,但是,尊敬的爵爺,請讓我休息一會兒,我疲乏得要命,從夜午趕路一直趕到現在呢。”瑪茨科便停了一會兒沒有問話,因為他驚奇得說不出話來。等他定了一下神,就叫僕人在爐子裡扔些木材,給捷克人拿吃的來;然後他踱來踱去,指手畫腳,自言自語:“我簡直不相信我自己的耳朵…尤侖德的女兒…茲皮希科結婚了…”
“可以說結婚了,也可以說還沒有結婚,”捷克人說。
他現在才慢呑呑地談起經過的情形,瑪茨科熱切地聽著,只有在不大聽得明白這捷克人的話時,才揷進來問幾句。例如,格羅伐支說不出茲皮希科確切的婚期,因為沒有公開舉行過婚禮。但是他斷定一定結過婚了,而且得到公爵夫人安娜·達奴大的幫助,並且是在十字軍騎士羅特吉愛來到之後,茲皮希科向他挑戰要訴諸天主的裁判時,才當著整個瑪佐夫舍朝廷把婚事公開出來的。
“啊!他決鬥了麼?”瑪茨科喊道,眼睛裡閃耀著非常詫異的光芒。
“後來怎樣?”
“他把那個曰耳曼人一劈為兩,多虧天主賜福於我,把那個侍從也幹掉了。”瑪茨科又起氣來,不過這一次,神情十分満足。
“唔!”他說。
“他是一個不可小看的傢伙。他是‘格拉其’的最後一個子孫,但我敢擔保,不是最不重要的一個。當年他同弗裡西安人戰鬥時就已經大顯⾝手了…那時他只不過是個孩子哩…”老頭兒一再以銳利的目光注視著這捷克人,然後繼續說;“你就這樣拼命學他的樣,看來你說的是實話。我原來還以為你說謊,現在我才相信你的確是輕而易舉地幹掉了那個侍從,何況你還折斷過那個條頓狗法師的手臂,這以前你還所倒過那頭野牛,那都是值得讚揚的事。”接著,他突然又問道:“戰利品豐富麼?”
“我們繳獲了甲冑、馬匹和十個人,小爵爺送了八個來給您。”
“他把另外兩個人弄到哪裡去了?”
“他派他們送屍體回去了。”
“公爵為什麼不派他自己的奴僕去?要知道那兩個人是不會回來的了。”捷克人聽到瑪茨科常常流露出的貪心,不由得好笑。
“小爵爺現在不會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了。”他說“斯比荷夫就是一筆大產業呢。”
“大產業固然是大產業,那又怎樣呢,究竟還不是他的。”
“那麼是誰的呢?”瑪茨科甚至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