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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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那個捷克人儘快飛馳到公爵打獵的邸宅。他發現公爵還在那裡,就立刻把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幸而有幾個宮廷侍從也在場,他們曾親眼看見這個侍從沒有帶任何武器去。他們中間有一位當時甚至半開玩笑地在他後面呼喊,叫他隨便帶一件武器去,要不然那幾個曰耳曼人會把他刺死;但是他呢,唯恐那幾個騎士已經過了邊界,便躍上馬背就走,匆匆忙忙去追趕他們,⾝上只穿一件羊皮外衣。這些證據驅散了公爵心中一切可能有的疑團,使他明白了究竟是誰謀殺了德·福契。但是這些事卻使他満懷不安,大發脾氣,恨不得立即去追趕那幾個十字軍騎士,逮住他們,把他們戴上鎖鏈,送給大團長去。可是過了一會兒,他斷定已經不可能在本國境內趕上他們了,於是他說:“好吧,我要送封信去給大團長,使他知道他們在這裡幹了些什麼。天主將會懲罰他們這種罪行!”他沉思了一會兒,向宮廷侍從們說:“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殺死他們的客人;如果我不知道這個侍從去的時候沒有帶武器的話,我真會疑心是他乾的。”
“嗨!”維雄涅克神甫說“這孩子幹麼要殺死他呢?他以前看都沒有看見過他。而且假定他帶了武器,他又怎麼能攻打他們五個人和他們的武裝扈從隊呢?”
“這倒是真的,”公爵說。
“那個客人一定是在哪一點上反對他們的做法,也許是他們要他撒謊,他不肯。我看見他們向他丟過眼⾊,要他說是尤侖德先動武。”這時候莫卡席夫的姆羅科泰說:“他既能扭斷那個狗崽子鄧維爾特的手臂,那真是一個好漢。”
“他說他聽見那個曰耳曼人骨頭折斷的聲音,”公爵回答:“想一想他上一次在森林裡大顯⾝手,倒必須承認這是真的了!主僕兩個都是好漢。要不是茲皮希科,野牛早就衝到公爵夫人和宮女們騎的那些馬匹跟前了。羅泰林格的騎士和他兩人都出了大力救了公爵夫人。”
“茲皮希科確實是個出⾊的孩子,”維雄涅克神甫斷言道。
“即使現在,他連氣都不過來了,還是站在尤侖德一邊,向那幾個十字軍騎士挑戰。尤侖德所需要的正是這樣一個女婿。”
“在克拉科夫時,尤侖德的話卻不同;但現在,我想他不會反對這件婚事了,”公爵說。
“主耶穌會幫助的,”公爵夫人說;她剛剛走進來,聽見了他們談話的結尾。
“現在尤侖德不會再反對這件事了,只要天主會恢復茲皮希科的健康;但我們也必須對他有所賞賜。”
“對他最好的賞賜就是達奴莎,我想他會得到她的,因為既然女人們下了決心,那末,即使尤侖德本人也阻擋不了。”
“難道我不應當希望他們兩人成親麼?”公爵夫人問。
“如果茲皮希科是不忠貞的,我就一句話也不說了;但是我看世界上沒有像他那樣忠實的人。那姑娘也是這樣。她現在一刻也不離開他;她疼愛他,而他呢,雖然病得很厲害,還是對她笑。一看見那情景,我自己也哭了!我說的是公道話!促成這樣一對有情人是值得的,因為聖⺟也樂於看到人間的幸福。”
“如果這是天主的意旨,”公爵說“幸福就要降臨了。這是真的,為了那個姑娘,他幾乎丟了腦袋,而現在那野牛又撞傷了他。”
“別說這是為了那個姑娘吧,”公爵夫人馬上說“因為達奴莎在克拉科夫救過他的命。”
“不錯!但正是為了她的緣故,他才去攻擊了裡赫頓斯坦,為的是拔下他頭上的冠⽑;要是為了搭救德·勞許,他才不會去冒生命的危險呢。至於賞賜呢,我以前說過,他們兩人都應該受獎賞;到了崔亨諾夫,我一定要考慮這件事。”
“使茲皮希科⾼興的莫過於接受騎士的帶和金踢馬刺了。”公爵仁慈地笑了一下,回答道:“叫這姑娘把這兩件東西拿給他去;等他病好了,那時候我們就可以按照規矩辦事啦。叫她立刻拿給他,因為意外的快樂是最好的物藥!”公爵夫人一聽完那些話,就當著宮廷侍從們擁抱她的夫君,並且吻了幾下他的手;他繼續笑著,說:“你看——你出了一個好主意!看來,聖靈也已經把智慧賜給女人了!現在叫這姑娘來吧。”
“達奴斯卡!達奴斯卡!”公爵夫人呼喚道。
一會兒工夫,達奴莎從邊門出現了;她因為好幾夜沒有覺睡,眼睛裡布満了紅絲;她手裡拿著一鍋熱氣騰騰的麥片粥,這是維雄涅克神甫吩咐去敷在茲皮希科的折斷了的骨頭上的。
“到我這裡來吧,我親愛的姑娘!”雅奴希公爵說。
“把那罐粥放在一邊,進來吧。”她帶著幾分羞怯走近她始終存著幾分敬畏的“君王”跟前,他和善地擁抱了她,摩撫著她的臉蛋,說道:“唔,這可憐的孩子很傷心吧——是麼?”
“是的!”達奴莎回答。
她因為心裡優悶,不噤哭了起來,但是聲音很輕,免得使公爵不痛快。公爵又問道:“你為什麼哭呢?”
“因為茲皮希科病著,”她一邊回答,一邊用手擦眼淚。
“別擔心,他沒有危險的。維雄涅克神甫,對不對?”
“嗨!憑天主的意旨,他快要舉行婚禮而不是舉行葬儀,”好心腸的維雄涅克神甫回答。
公爵說:“等一等!我要給你一種藥去醫治他的創傷,我相信它會減輕他的痛苦,甚至完全治癒他。”
“那幾個十字軍騎士送來油膏了麼?”達奴莎立刻問,同時把她一雙小手從眼睛上拿下來。
“那些十字軍騎士要送來的那種藥膏,你最好是用來塗在狗⾝上,而不要敷到你心愛的騎士⾝上去。我要給你的是另一種藥。”於是他轉向宮廷侍從們說道:“快去拿踢馬刺和帶來。”過了一會兒,當他們把這些東西給他拿來的時候,他向達奴莎說:“把這兩樣東西拿給茲皮希科去——並且告訴他,從現在起,他是一個束
帶的騎士了。如果他死了,那末他將作為milescimctus①而出現在天主面前;如果他活下來,那末晉封騎士的典禮將在崔亨諾夫或者華沙舉行。”①拉丁文,意為“束
帶的騎幹”聽了這話,達奴莎一下子跪在“君王”膝下;接著就一手拿了騎士的標幟,另一隻手拿著一罐粥,奔向茲皮希科躺著的那個房間去了。公爵夫人想看看他們⾼興的場面,也跟著她去了。
茲皮希科病得很重,但看見了達奴莎,就把他蒼白的臉轉向她問道:“那個捷克人回來了麼?”
“不關捷克人的事!”這姑娘回答。
“我給你帶來了比那更好的消息。君王把你封作騎士了,還叫我給你送這些東西來。”說完話,她就把帶和踢馬刺放在他⾝旁。茲皮希科的蒼白的臉,由於⾼興和驚異而發紅了,他看看達奴莎,又看看踢馬刺,然後闔上雙眼,一遍又一遍地說:“他怎麼能授我騎士爵位呢?”這時公爵夫人進來了,他微微抬起⾝子向她道謝,因為他猜想,他能蒙受這樣大的一種恩惠和福氣,都虧了夫人從中幫忙。但是夫人吩咐他安靜,並且幫助達奴莎把他的頭放在枕頭上。這時候公爵、維雄涅克神甫、姆羅科泰和其餘幾個宮廷侍從都進來了。
雅奴希公爵揮揮手,要茲皮希科不要動,自己在邊坐下來,說道:“我跟你說,完成了英勇功績的人得到獎賞,這是不必
到詫異的;因為,如果美德得不到應有的獎勵,人間的罪惡就會橫行無忌,而受不到懲罰了。你不吝惜你的生命,冒著危險保衛我們,使我們免於可怖的災厄;因此我們允許你佩戴騎士的
帶;從此你可以享受光榮和聲名了。”
“仁慈的君王,”茲皮希科回答。
“即使要豁出十條命,我也不吝惜——”但是他
動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公爵夫人把手按在他的嘴上,因為維雄涅克神甫不允許他說話。公爵繼續說下去:“我想,你是懂得騎士的天職的,你會光榮地戴上這些標幟。你一定要為我們的救世主服務,並同地獄的‘斯達羅斯達’戰鬥。你一定要忠心於你的君主,不參加不義的戰爭,要扶助無辜者去反對庒迫者;願天主和基督幫助你!”
“阿門!”維雄涅克神甫說。
公爵站起⾝來,在茲皮希科⾝上畫了個十字,又說道:“等你痊癒以後,立即到崔亨諾夫來,我要在那裡召見尤侖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