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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有天。這山入口雖小，往內卻漸寬敞，且頭頂山壁上有許多縫隙，光由此擠進，在地上形成方才見得的那些亮斑。雖說光線昏暗，然到底聊勝於無，能隱約辨得去路，與闖入者已算萬幸。

走了頗長一段，依舊未至盡頭，穆昀祈才意識到，這山較之預想要深得多，一番權衡後，決意原路歸返:縱然餘怒未消，卻也不足以賭上安危前行。

然而，事卻出了不測。

穆昀祈原以為，這山唯有一條通道，如何進的，自如何出，卻料歸途遠不如來時順遂！循著疏朗落於腳下的光斑前行，走了半才見前方山壁上、與目光齊平處隱現一束光亮，心下自喜，快步前去，卻見那不過是一手臂細的孔，遠不足令一人出入。此情此景，實與囹圄深陷無二致。回頭再走，卻無論如何尋不到來時的口了。

穆昀祈幾要絕望。行路半，汗溼青衫，此刻唯覺身心麻木，不靠著巖壁癱坐，沮喪難言。

休憩片刻，復歸清醒，意識到此處不可久留:一旦落，中必然一片漆黑，彼時伸手不見五指，更是舉步維艱，因是今出，必趕在落之前！而此刻他也確信:這中多岔路，要找到來時那條，還須耐心試過。然這看來就似個宮，任他左尋右覓，就是出不去，倒有兩回又轉回先前去過的死路，全是白費功夫。

眼看時辰逝，要說不心急自是假的。

為免在同一處繞彎，穆昀祈想出一法:每出一二十步，便搬快石頭置於路中作標記，以免舊路重走。此法也果湊效，約莫個把時辰後，他腳下那條通路的盡頭便現光亮，似為出口。穆昀祈加快腳步，越是接近那團光影，口愈是突跳得緊，不知在彼處待候他的，是難得一遇的欣喜還是千篇一律的失望。

好在此回，終得天意眷顧。

那口大小足夠一人通過！穆昀祈一路奔去，似怕那光亮又是自己臆想出的、隨時會消逝不見一般，片刻不敢駐足。

周身終於沐浴進久違而耀眼的光影中，穆昀祈入贅夢境。心中一輕，腳下忽而綿軟，自也無妨了，徑自滾進軟綿而略微刺膚的淺草中，臉面貼地，鼻中浸溢著沾染陽光味的草葉清氣，任葉邊草蹭得面頰癢疼，卻樂此不疲:唯有此，才令他確信，此非夢——他果真已從那暗無天之處逃奔出來了！

許久，翻身仰躺，閉目領受光與微風的體貼照拂。

周遭是令人安心的靜謐。風聲過處，花瓣草葉相互剮蹭窸窣不止，樹上黃鶯啁鳴，清潤圓翠；野花的芳香帶著草樹的清氣悠然入脾，怡人肺腑。

穆昀祈昏昏睡，眼前一幕幕走馬燈般浮過這一有驚無險的經歷:蛇曲小徑、山平臺、古怪……

不對！

一念閃過，惶然驚起，用力閉眼又睜開，四顧景緻依舊:花木成蔭，綠草如墊，溪水平緩，隔岸樹林繁茂，綿延直達碧藍天際。

狠狠咬了咬，確認並非做夢，穆昀祈扶額苦笑一聲，再回直直躺倒下去。

錯了，全錯了！此非他原先進之處！彼處乃一巨石平臺，除了飛塵砂礫，可謂寸草不生，周遭皆是山壁，自不存這花草溪水，因是，他是走錯了出口:方才在中走過那條，並非來時之路！換而言之，他是經由中的岔道，進到山中某處溪谷。

看情形，此處無人踏足已許久，要回去外間世界，要麼試隨溪一走，要麼穿越隔岸的樹林再探究竟，然此二法皆費力，穆昀祈當下已是身心俱疲，況且天已傍晚，胡亂闖走絕非上策！自然，還有一法，便是回去中繼續尋覓，然此於穆昀祈，無異於噩夢重歷，至少今，他如何也不能說動自己動那心思了。因是，若侍衛們無法尋來，他便只得在此宿過夜。

愁煩令人口乾舌燥，起身去到溪邊，掬起捧溪水撲了撲面，身心頓一輕，紛雜的思緒隨之沉澱——這輕快一時竟令人慾罷不能！

穆昀祈周身教裹在幾度汗溼的衣裳中，只覺悶熱難耐，而眼前清澈的水似種無言的誘惑，驅使他掙脫束縛去一享清涼……

說來也怪，大雨之後，外間溪水已漲至湮沒人身的高處，然此處溪最深也才齊膝。穆昀祈立在溪中，一捧捧掬水往身上潑，不多時便覺疲累，索半躺下去，頭枕於溪邊大石上，令漴漴水自行沖洗周身，靜享清涼。

正是舒暢，耳邊忽收入一陣清晰動靜，似是草木教踩踏的聲音。

野獸？水中人驀然驚起，下意識抓過手邊的衣物，一面循聲，竟見似個人影近前，心中一震，腳下隨之打滑，頓時整個人向前撲去……

“陛下可有傷到？”頭頂響起悉的人聲，穆昀祈著額角，勉力抬起暈眩的頭，遇上雙意味難言的眸子，稀裡糊塗哼了聲，繼覺一雙有力的大手將他輕輕托起，翻了個身放在乾燥的草地上。

“唔……咳咳……”穆昀祈斷續咳著:方才那一摔雖無大礙，卻也猝不及防喝了幾口水，當下嗆得難受。

“陛下如何了？”還是那個聲音，繼又來一雙手輕替他拍背。

穆昀祈息片刻，仰面躺倒，半晌，睜眼看向那張悉而令他置氣的臉:“你看呢？”聲音綿軟，恰到好處詮釋了“厲內荏”一詞。

不聞那人答言，只見頭上暗影飄過，下一刻，周身便觸上一層軟和的織物。額上青筋一跳，這才意識到甚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