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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紅顏冷劍”杜妝憐的高足啊,這字寫得真好看,敘述也是條理明晰,一絲不苟。單就這份錄譜的手眼,當今東海武林怕沒有幾人。”蚳狩雲嘖嘖稱奇,明明聲音口吻一如平常,語氣也甚有誠意,不知怎的耿照只想掘個坑鑽進石縫裡,羞得無地自容。

這部《霞照刀法》原本與其他隨身之物以油布細細裹起,卷於帶中系在間,出得三奇谷後,雖經一番惡戰、湍溪漂,身上衣衫早已破爛不堪,褲卻是好好未曾損傷;及至天宮刷洗貂豬時,才被解了下來。取走的不是別人,正是負責洗貂豬的黃纓。

她為耿照妥善保管貼身之物,不讓落入天羅香之手,可惜仍逃不出蘇合薰的法眼。兩人被移至避難石窟後,蘇合薰便自黃纓藏物的夾層起出油布包,呈姥姥處置。

蚳狩雲逗他玩夠了,輕咳兩聲闔上封面,正道:“在我看來,這路“霞照刀法”雖有些生澀,稱得是周折細膩,已具上乘刀法架勢,只一式莫名其妙,使力之法簡直毫無道理,我反覆研究半天,就算是我,也萬萬達不到要求。

“依染家丫頭的錄譜手段,斷不致犯下自相矛盾之謬。你在溪畔受殘拳勁力反噬時,使的是不是這招“落羽天式”?”姥姥娓娓道來,宛若親見,耿照心中一沉:“看來……此怪勁之生成,真不是外力所致,居然是我自行造就?”以蚳狩雲之識見,一眼即辨出落羽天式,恐非空來風。耿照縱使不願輕信,也只能沈默點頭。

蚳狩雲錦袖輕揚,將刀譜擲還了給他,低首沉再三。

“……你這“落羽天式”的問題顯而易見,在於無端。”

“無端?”

“就是全無必要的意思。”蚳狩雲回過神來,見少年出一絲受傷的神情,不由失笑。

“姥姥不是笑話你。試想:你這招先是直躍而上,至力竭再反覆借力,攀至極高,而後一劈落地,刀威不僅挾帶下墜之勢,刀上還要持續發出沾羽不落的黏勁……一連串的動作,你要於幾息間完成?”

“……一息。”耿照出口都覺得荒謬,不苦笑。

“也就是在一次提氣間,要使完這一連串的繁複動作。”姥姥正道:“且不論世上有無這般兼具雄渾悠長、似無止盡的內功,你能在一息內做實這些,無一絲馬虎勉強,其實也用不著苦練什麼刀法了,就算信手一輪砍劈,江湖上亦少有一合之敵。

“人力有窮,內息亦有其極限。你把幾度提運之間才能完成的動作,硬生生壓縮在一息內完成,結果就是辦不到;若當真辦到了,靠的必然不是內功。東洲沒有一門一派的內功,能做到這般境地。”這個道理其實異常簡單。

如摒息潛水,有人憋氣甚長,能在水底待上盞茶工夫,也有天生懼水的,一沒頂便要起身;擅與不擅,其中相差懸殊。但,若說有人能在水底待上幾晝夜,便與擅不擅泳無關,該問他“還是不是人”。鯉魚毋寧是更合理的答案。

“落羽天式”的招數套路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即使身負碧火功、化驪珠、鼎天劍脈等,這式刀法所要求的內息質量,仍超過內功負擔的合理範疇,以“神功”二字亦難以解釋,只能認為在反覆借力躍上半空、達人力至極的當兒,內功——提運一息之間——的效用耗盡,若不及再運一息,該連人帶刀失速墜地,如摜麻布袋般摔他個四腳朝天才是。

然而,在繼續揮刀、刃上黏鷹的耿照身上,另有一物接替了內功,源源提供驅力,使“落羽天式”一氣呵成,展現驚人之威。

耿照比對兩度施展的經驗,黏鷹那一回雖然成功施展了“落羽天式”,卻非卯盡全力,落地之前已察覺不對,念起力散,迴歸原狀,故未釀成更大災害。而面對灰袍客壓倒的強大,為救染紅霞的命,再無保留,那接替內功施為的異物全力谷出,宛若毒蛇破殼,終於撕去外在偽裝,顯出與已知一切內息毫無相類的猙獰面目——(那個……就是“殘拳”。)太祖武皇帝掌握了那種東西,故無敵於東洲,除非遇上韓破凡這種罕世的武學奇才,方能憑藉驚人的創意與實力鬥得旗鼓相當,否則其他慣於倚仗內力的武人,一遇這種以“噬”為質的異象,無不敗得奇慘。

耿照忽想起一事。

“姥姥!”他驀然抬頭,恰著蚳狩雲陡被驚動的眸光凝銳。

“您曾以“神解”為喻,為我說明太祖爺的殘拳是怎生練法,但我在太祖爺的遺書中並沒有看到神解二字,是不是我看漏了,抑或是遺書有缺?”蚳狩雲還以為他有什麼重大發現,原來是這等末節,小心不一絲失望之,耐著子和顏道:““神解”非用於武學之中。就算是,以他不學無術的程度,恐怕也沒聽過,遑論寫入書裡。此乃修道人所用,講的是修仙解脫的過程,如此身雖死,意念卻可超越凡俗,存於天地之間。姥姥怕說得太玄你聽不明白,才借用了修道之說。”這就是了。耿照在心中一擊掌,強抑著躍起歡呼的衝動,急急追問:“姥姥可曾聽過“思見身中”這種練功法門?”蚳狩雲面上掠過些許詫異,點了點頭。

“你是聽蘅兒說的罷?不錯,姥姥是同她們說過這種法門,但須練至“返照空明”之境,才能以方寸間的臆想,作用於四肢百骸、經脈臟腑,這是修習內功的至高境界之一,尋常不能輕易做到。”她並不知道明姑娘得到碧火神功後,已練成了真正的“思見身中”法門,修為因此一千里,遠遠超過同齡。

明姑娘說過,內功練到了極處,與道門修真的道理是互通的,從手、眼、身練到、氣、神,乃至“思見身中”,正是以意御形、由內而外的進程。由此觀之,太祖爺要人“練想像不練功”的說法,似也不是那般荒謬難解——若修練手眼身,是為了練至氣神,而後“思見身中”

…那為何不從一開始直接修練意念就好?遍數東洲武學,亦不乏以意御形、意念傷敵的實例,除了明姑娘傳授的“思見身中”外,琴魔前輩的奪舍大法、遊屍門的赤血神針等,似乎都是一條路子。

意念,是能影響身體的。

耿照很確定自己沒有學過殘拳,或實際接觸任何關乎殘拳源的人、事、物。

這種足以噬一切內外功力的異種殘勁來得如此突兀,毫無道理可依循,就是最好的證明。

影響他的,也只能是無形無質、無跡可循的意念。有什麼東西,曾在他毫無防備下佔據心版?或是一場夢,一段似幻似真、偏又幾可亂真的雜臆;他在其中接觸到某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形式,震撼之至、影響之深,透過意念烙進身體,以致在清醒之後,於無意間發潛能,身子自然而然便使了出來——三奇谷。瀑布圓宮、菸絲水、陵女,還有那場千年之夢。

他終於明白“殘拳”來自何處。它的強大不僅無庸置疑,甚且是理所當然,再自然不過的。其主曾以此統治大地,長據王座數百年,一手建立起版圖超越歷朝歷代疆域、國祚長逾千年的一統帝國……

——“龍皇”玄鱗。

殘拳,毫無疑問,只能是得自玄鱗的絕學!

第百四八折舊遊安在,霧雨凝峰他驀地想起魂寄於玄鱗之身時,那玄極妙極的重心變換之。玄鱗使用身體肌的方式,與他所知的東洲武學大相逕庭,無法以直覺心領神會,遑論駕馭。說不定……這便是“殘拳”的理論據!

耿照興奮已極,不及向姥姥解釋——三奇谷內無事不奇,真要解釋幾天也說不完——就地盤膝,放鬆四肢百骸,令神識墜入虛靜,不住向下,直到心海深處……蚳狩雲知他基極佳,年紀輕輕,內功修為可比江湖上一高手,見狀仍不由一凜,暗忖:“能於片刻間放鬆至此,神遊物外,不僅內功造詣極強,心境上的修為更是非同小可。以他這般年歲,卻又如何能夠?”益發肯定自己識人之明,他果然是最佳的人選,絕頂聰明如蘅兒、心志專一如豔兒,俱都比不上眼前這名少年。

她悄悄自胡上起身,貓兒般優雅地踱到石桌畔,步履輕盈,竟未發出一絲聲響,全然看不出已逾耳順,捷勝似少女;低頭打量了路觀圖與那水潭的炭枝素描幾眼,信手摺成數折,收入懷中,抬頭見一抹窈窕黑影俏立於通道口,來得亦是無聲無息,正是蘇合薰。

蚳狩雲以食指觸,略搖了搖頭,目光一瞥耿照,示意她暫勿行動,以免驚擾了他。蘇合薰會過意來,一動也不動,似與牆邊投影融為一體,若未刻意多瞧上幾眼,幾不能察覺有人。

虛空中時間的逝並不與外界相稱,耿照在虛境中不知待了多久,外界卻不過盞茶工夫。蚳、蘇正摒息靜待,突然間,耿照“啊”的一聲睜開眼睛,一掙起身卻沒能成功,整個人仰天栽到,所幸姥姥就在一旁,堪堪伸手扶助,這才發現他滿身大汗,像從水裡撈起似的,面容亦有些白慘,彷彿剛剛大戰一場,氣虛力竭,未及復原,不蹙眉:“怎麼了?才一會兒工夫,卻成這樣?身子有什麼不適麼?”

“沒有……什麼也沒看見……什麼……都看不見………”耿照努力調息,灰敗的面上帶著揮不去的挫折沮喪。

他找遍了意識之境,卻完全沒有一丁點關於水幻境裡的完整記憶,僅餘表層記憶的浮光掠影,連說是“記憶”都有些勉強,至多是“印象”的程度,就彷彿在記錄這件事上頭,他的“入虛靜”之能硬生生被移去了似的,只殘留著尋常人所能記得的零星片段。

他還記得初次受到玄鱗使用重心之法的那股驚喜震撼,卻想不起實際上是怎麼運作的;他記得玄鱗使出“龍息”時的炫目駭人,卻無法想起身體是如何發出那般灼人的異能……他連對陵女的傾城容貌誘人體,印象都相當模糊,只依稀記得她的蒼白與纖細。

就像……就像菸絲水裡有什麼東西,阻擋完整的畫面進他的深層意識,以致不管怎麼翻箱倒櫃,也翻不出圖像來。

(見鬼了。)仔細一想,此事也非是毫無道理。那菸絲水若是龍皇所遺,能將他的意識、記憶貯於水之中,除了可以任意開啟水、閱其心識的“鑰匙”外,當然還要設下其他的保護機關,以免閱聽之人將龍皇心中的秘密一併帶走。天佛使者若給了玄鱗保存心識的技術,要做到干預外來者的神識,諒必不會太難。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扇門,豈料門後竟是實牆一堵,也難怪耿照沮喪不已。他在意識底層待得太久,耗費大量的體力,勉強定了定神,抬眸見姥姥投來關切,心知三奇谷的際遇一時三刻也難說得清楚,掙扎坐了起來,低聲道:“沒……沒什麼,我先回房歇息啦。”便離開。

蚳狩雲見他面有異,其中必有蹊蹺,斷不能輕易放過,舉袖挽住,微笑道:“也不忙,陪姥姥坐會兒,聽聽合薰丫頭捎來什麼新鮮事兒。”見蘇合薰仍舊站立不動,略提高了音調,道:“不妨,你直說便了。照兒他也不是外人,沒什麼不能聽的。”蘇合薰遲疑片刻,才道:“與他一同入谷的那名女子,我已知人在何處。”耿照一聽來了神,霍然起身。

“在哪裡?”蘇合薰正要回答,卻被姥姥伸手製止。她轉過頭來,嚴肅地望著耿照。

“這事兒姥姥也不怕你知曉,但你若知道了,會怎生處置?”耿照想也不想便道:“自是將她救回——”想起冷鑪谷畢竟是他人的地盤,不放軟口氣,懇切相求:“我與她同生共死,在閻王門口轉了幾轉,好不容易捱到這裡,斷不能輕易見棄。請姥姥成全。”蚳狩雲“嗯”的一聲,微笑道:“你倒是有情有義。”微皺著眉思量片刻,逕問蘇合薰:“人現下在何處?”蘇合薰回答:“在定字部鬱小娥手裡。”見姥姥目光凝銳,定定地瞧著自已,心念微動,便不再繼續說下去。

“既然如此,那還有的是時間。”蚳狩雲點點頭,再望向耿照時,又恢復原先的一派從容和悅。

“你那麻煩的殘拳勁力還未解決,此際身子又虛弱,怎生救人?你再休養個三天……不,兩天就好,長了料你也坐不住。這段期間,我教薰兒幫你盯著,總不致丟了你的相……姥姥是說“好朋友”。待你神好了,再同薰兒將人救回,你瞧如何?”耿照再不識好歹,也知姥姥做了極大的讓步,待已已非“和善”,簡直是“寵溺”了,雖憂心如焚,亦不敢堅持,只得點頭,一股難言的疲憊忽然湧起,低道:“多謝姥姥。我去沖沖涼,換過衣服。”逕至後進。

蚳狩雲並不待見黃纓,若非看在耿照之面,多半不會留她在石窟裡。平姥姥與他在廣間鑽研太祖遺書,不讓黃纓隨侍在旁,以免洩漏機密——當然誰都知道是藉口。洩漏獨孤弋的遺書,至多是毀滅他高大偉岸的英雄形象罷了,與耿照乃至天羅香何干?

來到石窟後,耿、黃二人相處的時間反倒少了許多,小黃纓多半待在後進洗衣煮飯,要等姥姥回房歇息,或耿照不再研讀太祖遺書時,才有說說話的機會;其中黃纓最喜歡的便是伺候他洗浴。

天羅香雖不若外面那些個名門正派,有嚴密的男女之防,但畢竟在姥姥的眼皮子底下,不能太沒規矩;若問耿照自已,如非迫不得已,像前些時在半琴天宮重逢之時,打死他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