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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一路殺進來尋你,怎知這幫黑女人忒不濟事,三兩下便躲起來不肯打啦,我在地道里轉來轉去找不著路,氣得運功轟向石壁,突然眼前打雷似的一陣爍亮,再看清時,那些個身材沒你好的黑女人已跪了一地,口裡不知唸得什麼,便有人引來尋你啦。”
“那是……”耿照心念一動,會過意來。
“殘拳麼?”姥姥點了點頭。
“其時他內功已然大成,我雖未細問,但他惱火起來全力往石壁上一轟,用的肯定是最厲害的武功,我以為是殘拳無誤。”
“黑蜘蛛又為何要跪太祖?他那時明明還不是皇帝呀!”耿照百思不得其解。
冷鑪道傳承久遠,“殘拳”卻是橫空出世的獨孤弋自創,兩者之間毫無集,世上哪來忒多的巧合?
“要是知道她們口裡唸什麼就好了。除此之外,簡直是毫無頭緒。”
“這倒容易。”姥姥笑道:“他記心不好,可我手段殘厲,拷問半天,總算幫他找回了失落的記憶。”想來過程應該不會太愉快。耿照暗暗為太祖掬一把辛酸淚,趕緊追問:“那黑蜘蛛都說了些什麼?”
“她們說:“真龍降臨,冷鑪開道。””姥姥收起戲謔的神態,肅然道:“這也是我之所以替他保管手札的原因之一,我一直很想知道,本門與“真龍”、黑蜘蛛、殘拳之間,究竟有何等因緣牽繫。所以說,你體內那股殘勁若不能消除,萬不得已時,姥姥只好將你扔進道里啦!”第百四七折重波勿返,千年一夢耿照本以為姥姥在說笑,跟著笑起來,片刻才見得老婦人嘴角微勾,眸中卻殊無笑意,不由得頭皮發麻,倒一口涼氣:“她……她是認真的!”若不能勘破手札秘密,只怕姥姥真會死馬當活馬醫,將他扔進道里賭賭運氣。
而獨孤弋的親筆的確不是開玩笑。
以“代天刑典”蚳狩雲之識見修為,坐擁罕世珍本近三十年,天羅香迄今仍不能恃以進、一統江湖,本的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沒人看得懂太祖武皇帝到底寫了什麼。
耿照讀書不多,要攀上“通文墨”四字還有些勉強,隨意掃過幾眼,瞥見的錯別字兩隻手竟數不過來,災情之慘,可見一斑。
若獨孤弋寫的是紮紮實實、正正經經的練功法門,以他威加四海的至高武名,無論這部手札落在誰手裡,大概都無法抵擋一探究竟、按圖索驥的絕大誘惑,縱有疑義,也只是懷疑自己多過書——質疑獨孤弋的武學見解,那可真要笑掉旁人的大牙了。憑你也配!
然而觀其通篇臭字,將“丹田”寫作“母回”、“氣海”誤為“米每”,亦是信手拈來,再自然不過,不管誰人照書修練,大抵逃不過走火入魔、七孔血的下場。純以破壞力而言,此書勝卻世上無數刀兵,堪稱殺器。
還好太祖武皇帝留下的,不是這麼缺德的東西。
這些雜亂無章的紙頭,更像是獨孤弋回首前塵,隨手寫下的隻字片語。書寫之人,未意識到自己正留下一本半生行述,思緒飄到哪兒,便趕在臆想週轉前匆匆抹下一筆殘跡,與姥姥的評註意外地相契——誰要想同獨孤弋較真,那是和自己過不去。
他的心思不僅如蓬飄萍轉,恐怕方寸之間還長年颳著大風,飄轉的力道與幅度早已超過常人所能估計。追著他灑落的痕跡並不足以還原其貌,只會將自己瘋。
耿照捧著那摞陳紙,除了吃飯睡覺洗浴出恭之外,幾乎手不忍釋,看得津津有味那是決計沒有,只盼勤能補拙,得以理出一點頭緒。獨孤弋少年時的經歷自是一大重點,他與蕭老臺丞一師所授,分得文武絕傳,然札記中於這段卻說得極少,對授業恩師的出身來歷等付之闕如,連名字都未曾提到,僅以“他”呼之。耿照翻著翻著,忽掠過一個極荒謬的念頭:“有無可能……連太祖和蕭老臺丞,都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名諱,因此只能說是“他”?”益覺神秘莫測,難以廓清。
獨孤弋並未留下修習武功的訣竅,卻描述了自身的武學觀——當然是以他獨有的方式。
“……功練個頭就好,當暖手,練下去就要曹。你在身裡練個小天地,以為了不起,馬你個俊,外頭天地這麼大,要小的幹舍。我同小饅頭說了,哪知他太聰明,沒留神把功練得太萬告,就曹了,可借可借。”耿照皺眉支頤,反覆看得幾遍,忍住在珍本上塗抹的衝動,食指沾了沾茶水,於石桌面上把“曹”字重寫作“糟”,“功”則改成“內功”,總算懂了他的意思。
“俊”云云,自非誇獎他人之意,應是“傻”的別字同音;“幹舍”的那個舍,也不是指被猥褻的草廬舍一類,想是“啥”字少了偏口旁。
“萬告”比較難猜,苦思之餘靈光一閃,明白是“厲害”缺了幾筆所致,興許打太祖識得這兩字起,便只認了邊邊角。能辨不代表能寫。
至於“可借可借”——“是“可惜”。”姥姥看他臉都快貼桌上了,不由嘆氣。似明白讀這些紙頭實乃戕害身心的苦差,每回耿照埋首鑽研,她總會陪在一旁,翻點卷冊之類,示以同苦。
“他不確定怎麼寫的字,多用人字旁。別問我為什麼。”耿照委實笑不出,苦著一張黑臉。姥姥為提振他低的士氣,透“小饅頭”乃“帝陵祀者”獨孤寂的小名,據說是太祖親自取的。
“他說十七爺誕下時,活像一枚沾血的大白饅頭,他忍不住與身邊人說笑,誰知那些僕婦穩婆什麼的全笑不出,好生掃興。”姥姥又出那種幾搖頭的無奈神情,柳眉一挑,直問耿照:“你給姥姥評評理,誰聽這話笑得出?他竟說我好沒趣。”耿照本讀得滿腹鬱火,聽她一說不由微怔,獨孤弋其人好像突然來到眼前,見那股子賴皮又天真的神氣,誰還能生得起氣來?哈哈一笑,聳肩道:“的確是太祖爺沒理。誰拿這當笑話講?”蚳狩雲也笑起來,積壓數十年的怨氣俱都吐盡,一擊裙膝,咬牙烈目:“是不是?是不是?明明就是他好沒道理!”耿照陪她笑了會兒,喃喃搖頭:“我知十七爺比太祖爺小得多,卻沒想到十七爺出生之時,他居然是在旁邊瞧著。”蚳狩雲見多識廣,要說有什麼是姥姥不敢稱能的,便是民家常的嫁娶送了。大半生都花在刀頭喋血、武林爭霸的大長老女豪傑,可沒經歷過這些;冷鑪谷半琴天宮與世隔絕,實也無此必要。
“這姥姥就不知啦。貴族門閥之中,有些奇怪的規矩也不一定。”在影城,獨孤天威妾所居內院,只丫鬟僕婦能進,莫說外人,連獨孤峰要見母親,也得請人通報,城主夫人允准後於偏廳問候起居,以避嫌疑。故獨孤峰與父親的寵妾雲錦姬私通,須另覓地點幽會,以城中遍佈橫疏影的耳目,早已牢牢握著證據,隱而未揭而已。
獨孤弋說十七弟出生時“活像沾血的白饅頭”,肯定是在產房中見得,否則嬰兒洗去胞衣後才由母裹錦抱出,以示親長,何來沾血一說?
“他當時只是少年,不安分得緊。興許是攀梁爬樹,偷偷見著的罷?”姥姥並未上心,目光落於桌上攤開的紙頁,暗示他以何者為重。
耿照收攝心神,重新將注意力集中於手札。
去除亂七八糟的別字,這段看似淺白,意思卻足以顛覆當今東洲武學的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