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95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兩種在鑌鐵之中不斷相互拉扯、干涉的屬擴延至極,從而給了使刀之人最大的發揮空間。
“我明白“藏鋒”的意思了。”耿照再度入鞘,雙手捧還,是發自內心的由衷佩服。
“家主只開了七成鋒,剩下三成須由刀者補足,要銳要鈍、要快要沉,收發全然由心。”而短開鋒本就能延長刀劍的壽命,否則鋼質越磨越損,總有消鈍老脆之。
“孺子可教也!我身邊幾名得意的弟子之中,沒一個有你的悟。
“藏鋒”二字訣竅,我本以為要帶進棺材裡了。”邵鹹尊連連點頭,難得出滿意笑容,仍未伸手取刀;視線越過耿照肩頭,與某個紅著小臉頻頻傻笑的少女偶一接觸,忽嘆了口氣,對耿照正道:“此刀之銳,端看刀者的能為,須有絕頂之刀客,才能試出它的極限。只可惜我青鋒照浸劍術,並無出的刀者。典衛大人如若不棄,可否為邵某試刀?”第百零五折顛鸞錦榻,如不勝衣當今江湖,能得一柄“文舞鈞天”邵鹹尊親鑄的兵器,不惟象徵身份、地位,乃至財富,更是對劍術與人格的至高肯定,乃是用劍之人夢寐以求的事。邵鹹尊的話說得婉轉,意思卻再也明白不過。但那怕只是“借來試用”,這仍是一份耿照收受不起的大禮。
他自小便不貪圖他人的物事,縱使愛這刀渾圓天成的鍛造技藝,也沒有佔為己有的想法,雙手捧鞘,搖頭正道:“邵家主,我年輕識淺,武功不過初窺門徑,要說能為家主試刀之人,在我之前不知有幾千幾百,無論如何,總輪不到在下僭越。這把刀,還是請家主另擇高明罷。”邵鹹尊瞇起鳳眼,拈鬚微笑:“好!謙沖自牧,不役於物,典衛大人好修養。”接過刀來,嘆了口氣。
“可惜啊,這刀本為悼念一位故人,才由花石津攜來越浦,原也沒想怎的,適才與典衛大人談得投機,想來是冥冥中自有定數,教我將此刀攜與大人。可惜敝帚難入典衛大人法眼。”這要是教旁人聽見,“耿典衛”這三字在江湖上從此算是臭了。連邵鹹尊親鑄的刀劍都看不上,已不能說是“眼高於頂”,“目中無人”還差不多。耿照被擠兌得面上微紅,只得轉移話題:“家主追悼的,不知是哪一位前輩高人?”邵鹹尊淡淡一笑。
“他與我鬥了大半輩子,恩仇都算不清楚啦。興許人老了,益發念舊,這些年來江湖道上少了這一號人物,不免無趣,故多做善事,少惹風波。”突然揚聲:“你聽見啦。不是爹小氣,捨不得給,實是人家看不上。”卻是對芊芊所說。
芊芊爬下車,從父親手上接過刀了,將耿照拉到一旁。
“喏,你拿著。”耿照苦笑。
“我現下在將軍手底辦差,拿別人的東西,恐有貪瀆之嫌。慕容將軍若拿軍法辦我,可不是打打板子就能了事。”芊芊一本正經地點頭。
“將軍顧慮極有道理,老百姓最恨的,便是貪官汙吏。鎮東將軍律己甚嚴,是東海百姓的福氣。”耿照聽她說得老氣橫秋,哭笑不得:“你倒是將軍的知己。”卻見芊芊雙手背在身後,笑瞇瞇道:“況且,有誰說這刀送你了?我爹說啦,就請典衛大人試試刀而已,用了再說說哪裡需要改進之類,刀還是青鋒照的,又不是不用還。”笑容未變,湊近道:“你要是再不收下,我便同我爹說昨兒的事。”
“你----!”耿照倒一口涼氣。沒想到居然讓個小女孩給威脅了,堂堂七品帶刀典衛的面上難免掛不住。
“芊芊,這刀是怎麼了?你非讓我拿它不可!總有個理由罷。”芊芊見父親微不耐,唯恐他變卦,有些氣急敗壞起來:“這是我爹……算啦,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定了定神,壓低聲音:“總之收下便是。我又不會害你。”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體溫蒸出汗澤,馥郁的潤不住逸出香肌,也不知是著急抑或其他。
要再帶個小新娘回去,這回怕連寶寶錦兒也饒不了他。
況且,邵鹹尊身上牽著太多懸而未解的謎團和線索,芊芊固然嬌俏可喜,討人喜歡……眼下就別添亂了罷。把邵鹹尊的獨生女娶回家?光想便頭痛不已,乖乖收下刀來。
芊芊可開心了,笑得眼睛瞇成兩彎月牙,哼著歌蹦蹦跳跳回到車上。耿照雙手捧著刀對邵鹹尊一揖:“蒙家主不棄,在下有僭了。”將刀繫好,上馬與他並轡而行。邵鹹尊很是滿意,捋須笑道:“這柄刀雖已命名,也只我父女二人知曉,不算什麼正式的名字。我於用刀一道所知有限,況乎命名,不知典衛大人有何想法?”耿照沉片刻。
“不如就叫“藏鋒”罷。此刀最令人驚豔,便是此處。”
“如此甚好。”邵鹹尊笑道:“我會在越浦待一陣子,待典衛大人公餘之時,再行登門請教使用此刀的心得。故人若聞“藏鋒”二字,不免有慼慼之嘆。”耿照正想找機會問映朱陽與鍾允的事,順便打聽火元之的來歷,這下算是歪打正著,連忙應允。聽他又提起贈刀故人,靈光一閃,不覺凜起:“莫非,這刀是專為總瓢把子所造?人說青鋒赤煉,勢同水火,雷總把子與邵家主是死對頭,何故為他鍛造刀器?難道……他們私底下一直有來往?”適才邵鹹尊說那人“與我鬥了大半輩子”,遍數東海武林,也只雷萬凜堪住。兩人一個是江湖市井無不敬仰的正義象徵,一個則是黑白兩道人人驚懼的武林梟雄,論身分、地位、影響力,的確有“平生鬥罷惟知己”的況味。
耿照注意到他用了“悼念”的字眼。邵鹹尊知道雷萬凜已死了麼?這多年來在赤煉堂內吵得風風火火、連雷門鶴也不敢確定的驚天之秘,身為總瓢把子死對頭的邵鹹尊不但知道,而且還專門為他鑄了把刀,以紀念這個使江湖變得寂寞的“老朋友”?
此一念頭雖荒謬,但瞧邵鹹尊的反應,耿照卻越覺得似有其事,小心翼翼刺探:“那位應為刀主的前輩不知葬於何處?家主如不介意,在下想同往憑弔,瞻仰前輩高人的遺風。”邵鹹尊笑而不答,再不曾響應這個話題。
一行人進了越浦,阿吼形貌醜陋,邵鹹尊唯恐他嚇著街上百姓,命他披上連帽鬥蓬,將那張半人半獸似的面孔與泛青的肌膚俱都遮起。車內還載著元氣未復的東郭御柳,邵鹹尊讓他們徑往城僻處投店。
臨別之際,芊芊眸裡出一絲不捨,耿照拍拍間“藏鋒”的刀鞘,笑道:“過兩天我再去瞧你。”她紅著小臉微微頷首,細聲道:“爹,我們先去啦。”
“嗯,凡事自個兒小心。”耿照與邵鹹尊到了越浦驛,命人傳報將軍,說是青鋒照邵家主求見,耿照在大門外陪著邵鹹尊等候。過了一會兒門房匆匆回報:“將軍說今兒沒空,請家主早回。典衛大人請速速入內,將軍正在書齋裡等候。”耿照神尷尬,邵鹹尊卻不甚介懷,怡然道:“我早說了,將軍不會見我的。但教我還在越浦一,天天都上門找他。行所當為,豈懼險阻?成功只須一回,就算被拒於門外百回千回,便又如何?典衛大人,請。”抱拳施禮,轉身大笑離去。耿照看著他灑脫的背影,便是加意提防,仍不有些心折,暗忖道:“此人若真是表裡如一,並無偽詐,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但願我誤會了芊芊她爹,唉!”他從綠柳村趕回當,已將李蔓狂與天佛血之事一五一十嚮慕容報告,連推測戴著木刻羽面的黑衣人為“下鴻鵠”一節也沒漏掉。慕容柔沉思良久,忽然抬頭,出一抹促狹似的冷笑。
“把那四份文書給刀侯府的人是我,你難道沒想過,這一切都是我的陰謀?”
“屬下到此刻為止,都沒有排除這個可能。”耿照老實回答:“然而天佛血的能不分敵我,不管想拿來害什麼人,都不應該挑選三乘論法大會這種場合。與會的達官顯要若有差池,將軍首當其衝,必遭朝廷究責問罪;若以此殺人,跟發大兵包圍蓮覺寺沒什麼差別,將軍大可不必如此麻煩。”說著突然一怔,言又止。
這細微的變化當然逃不過慕容柔之眼。他皺起好看的柳眉,叩案道:“說下去。”
“屬下不敢說。”
“很好,幾不見,你長進多了。我替你說。”慕容柔淡淡一笑,似對少年通過試驗一事甚欣,連眼前如此棘手的狀況,都沒能打壞他的好心情。
“既然非是我的陰謀,那便是付文書、責成辦事的人了。普天之下,能使喚鎮東將軍之人,只有皇城之內,卓於八荒六合五道四海之上的一尊……你沒說是對的。謗議九五至尊,可是株連九族的死罪。”他嘆了口氣。
“陛下不會知道什麼是天佛血。能說動他下旨的,也就那幾個人。”耿照眉目一動,靜待他說下去。
“皇上篤信佛法,琉璃佛子在皇上心目中地位甚高,又是大報國寺的學問僧出身,嫌疑極大。皇后娘娘雖與皇上情不睦,但禮佛虔誠,於朝野間頗受愛戴,皇上既批准她前來東海,再順她的意思以佛血敕封法王,似也合情合理。”耿照是親眼見過天佛血剝奪生機的能耐的,終於忍不住口。
“啟稟將軍,以天佛血的異,一旦自碧鯪綃袋中取出,恐怕無人能幸。以此觀之,佛子與皇后娘娘的嫌疑不攻自破,他們若是策劃陰謀之人,甚且只是陰謀者的同黨,也沒有以身同殉的必要。這麼做未免太過危險。”
“說得好。”慕容柔滿意點頭。
“所以目前看來嫌疑最大的,便是事發時遠在平望都的任逐桑。他對皇上一向恭順,可以說是有求必應,皇上想要什麼、幹什麼,甚至是揮霍什麼,任逐桑決計不會說個“不”字。
“但他很懂得包裝自己的企圖,讓它看起來似乎是皇上自己的決定,然而最終受益的還是他任逐桑。這三人若要殺我,怕還是為了合皇上的意思,但琉璃佛子迄今還沒有干政的舉措,而皇后一向心慈,不致令會上忒多人與我陪葬;只有任逐桑是商人,只要利多於弊,殺人於他不過是買賣的手段,既不喜歡也不討厭,可以毫無覺地予以實行。”慕容對任逐桑的評價,證諸他“驅民入東海”的方針,可說是一針見血。耿照忽然想到:袁皇后不在鳳館,會不會是任逐桑已預知論法大會之上,將有絕世物天佛血出現,才偷龍轉鳳,把女兒悄悄換掉?
若此刻棲鳳館中,連任宜紫、任逐亦都不見,那麼幾乎可以確定:唆使皇上將那四份文書給慕容、責成搜尋天佛血的幕後主使,便是中書大人任逐桑無疑。
“怎麼?”慕容柔見他神情有異,忍不住問:“你想到了什麼?”耿照聞言一凜,瞬間做出了判斷,定了定神,正道:“屬下是想,倘若任大人是幕後的陰謀主使,那麼在論法大會上取出佛血,連皇后娘娘也不免受害。所謂“虎毒不食子”,便是陰謀宄,真能……真能做到如此地步?”這本是循著他最初的思路而說,不過是略去了後半截,嚴格說來並不能算是說謊。
皇后不在棲鳳館一事,很難判斷慕容知悉之後,將會做出什麼樣的處置。耿照的原意,至少要等發現琉璃佛子的行蹤、論法大會再無其他變量時,再斟酌是否要告知慕容。要是將軍此際一聽,然大怒,大張旗鼓地搜尋娘娘的下落,只怕後果更不可收拾。
誰知慕容只是微微一笑,淡然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雖然任逐桑最是可疑,但現在在我心中,他並不是嫌疑最大的一個。”耿照都聽胡塗了。
如果不是任逐桑,也不可能是袁皇后,難道將軍懷疑的人竟是琉璃佛子?更令他在意的是:慕容柔對如何處置李蔓狂--或者該說是天佛血--並沒有多說什麼,以將軍睿智,不能放任如此物在東海不管,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心有定見,有了對付佛血的辦法。
慕容柔既無意明說,耿照也問不出來,匆匆告退,倏忽便過了兩。
耿照進了書齋,正向將軍報告籸盆嶺之事,赫見慕容柔眉頭緊鎖,眼角魚紋深刻,竟似整夜未眠;比之前兩所見,彷彿突然間老了十歲。
“琉璃佛子是說兩後麼?”將軍蹙眉道:“你確定沒聽錯?”
“屬下確定。”
“那就糟了。”慕容柔面鐵青,屈指輕叩桌案,沉聲道:“我這兩多次求見皇后娘娘,始終未獲接見,娘娘是有意避開我。只是情況緊急,若要取得天佛血,卻非皇后娘娘不可。”耿照本以為他發現皇后是個冒牌貨,豈料越聽越奇,忍不住問:“為什麼非要皇后娘娘不可?難道……娘娘有什麼能夠抵擋能的異術?”慕容柔咬牙片刻,似是努力抑下煩躁,才得開口。自耿照識得他以來,從未見將軍如此。
“碧鯪綃,”慕容柔望著他,雙目炯炯放光。
“是東海鱗族的重寶,即使在龍皇統治的時代,其數量也非常稀少,是龍皇的表記。依史書記載,玉螭王朝是不用玉璽的,鱗族認為玉石金銀都不足以象徵龍皇的大能,遂以碧鯪綃做為玉螭王朝統治的象徵。”能被用作皇權的象徵,可見數量極稀。因此隔絕天佛血這樣恐怖的物,也只能用上一隻小袋子,實在沒有多餘的碧鯪綃能將物層層包裹,以絕後患。
“玉螭朝亡後,世間的碧鯪綃織物僅餘一件,被保存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