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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得莊之蝶吃不下飯,倒在沙發上去睡了。
柳月端了飯碗去臥室拉牛月清,牛月清不吃;又來拉莊之蝶,莊之蝶想這一定是柳月透了什麼風兒,就兇狠狠說:"不吃,氣都氣飽了,你一個吃去!”噎得柳月也坐回到老太太臥室裡垂淚。
如此一個下午一個晚上,全家老少無話。
天明起來。
莊之蝶想起到阿蘭那兒去,便到書房取那封信,卻怎麼也尋不到。
出來問柳月,柳月說她不知道,牛月清披頭散髮從臥室出來,冷笑著說:“一夜想好了吧?”莊之蝶說:“想什麼,想了一夜的氣!”牛月清說:“當然恨我的,阿賢哥!”柳月說:“阿賢,阿賢是誰呀?”牛月清說:“你老師有許多自己起的筆名你不知道?除了筆名還有人給你老師起名哩,阿賢,瞧多甜的?!”柳月就說:“莊老師,你怎麼還有這麼個名字?”莊之蝶聽了,方明白寫的那封信在夫人手裡,知道了她為什麼起事了,心倒放下來,但隨之借題發揮,就說:“你看到那信了?”牛月清說:“你要秘密聯繫,你就得點心保存好。
你知道我拿了信,那我問你,你這個同學是哪一位?什麼時候接上頭的?你給她的四五封信上都說了些什麼?有了一個景雪蔭,已經鬧得滿城風雨,沒想還有一個‘梅子’,‘梅子’是誰?”莊之蝶說:“你小聲些好不好,讓四鄰八舍都聽見嗎?”牛月清說:“就要讓人知道,名人在外被人當神一樣敬的,誰知是男盜女娼!”柳月說,"大姐,報刊上都寫著你們是美滿婚姻,深厚的愛情,你別誤解了老師!”牛月清說:“哼,深厚愛情,愛情使我成了瞎子!”莊之蝶一直等她發完了火,方一字一句說:“你現在聽著!阿賢不是我的筆名,也不是別人給我的愛稱,阿賢是雜誌社鍾唯賢的小名。
梅子是誰,梅子是鍾主編大學相好的女同學。”就如此這般說了鍾唯賢的經歷遭遇和現在的情況,又說了在王主任那兒如何見著阿蘭等等,未了道,"鍾主編為文章的風波,實在是待咱不淺,我也是同情他,理解他,才突然萌生了何不為他晚年神上給點安的念頭,就以梅子的口吻變了字體寫了信寄給老鍾,但信總不能在西京發,是要讓阿蘭寄給她大姐,由她大姐再發回西京。
事情就是這樣,你若不信,你去問問周就知道了。”牛月清和柳月聽了,一時呆住,卻又有些像聽神話故事似的。
柳月說:“大姐,這麼說老師在替人拉皮條了!”牛月清說:“這我當然要問周的,即便是為了鍾主編,你卻能寫得那麼甜甜,你一定是有過這種心情,才寫得這樣呢?”莊之蝶說:“我是作家嘛,這點心理都沒有當什麼作家?”牛月清便把信給了莊之蝶,說:“沒事倒好,那你心虛什麼?我生了氣,你瞧你臉都變了,也不理我。
現在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我也說不準,就是假的,你能說圓泛,哄過我就是。
女人家心小,經不住你三句哄話的。”莊之蝶說:“這信你怎麼就看見了?”牛月清說:“我讓我去書房的,信就一頁一頁在地上。”莊之蝶說:“信我用鎮尺壓著,就是有風也吹不到地上去的。”柳月便得意了:“是我看到了,怕你犯錯誤,故意放在地上讓大姐看到的。”牛月清說:“我做得對,以後有什麼事你就告訴我!”莊之蝶就生氣了,說:“你要當特務的?”柳月至此,倒後悔自己逞能,說了不該說的話,便要求讓她去阿蘭那兒送了信去。
牛月清卻說她上班時順路去好了。
整個上午,莊之蝶就生柳月的氣,不給她好臉。
柳月接電話,嫌柳月聲音生硬,柳月說:“你說上午電話一律不接嘛。”莊之蝶說:“那你也得先問問是誰,有什麼事?一律拿了聽筒說‘不在’,你給人家發脾氣嗎?!”有人敲門,柳月放人進來,是三個業餘作者來請教莊之蝶的,盡問:“老師,你給我們說說小說怎麼寫呀?”莊之蝶說:“這怎麼說?你們寫多了就會了。”來人說:“老師保守,你一定有訣竅的!”莊之蝶說:“真的沒有。”來人只是不信。
如此一個小時過去,來人才怏怏而去。
人一去,莊之蝶就又訓柳月為什麼不說我不在家,讓這些人耽擱時間?柳月說:“我哪裡知道這是些閒人?”委屈得在廚房抹眼淚。
過了半,門又敲響,開門是周,柳月說:“老師不在!”莊之蝶在書房聽見了,卻說:“在哩,到書房來!”周就怪柳月騙他,又是氣得柳月了一鼻子淚水。
周一進書房就給莊之蝶訴苦,把那封信退了過來,說他連跑了三天,三天找不到秘書長。
今早去他家,才打聽人在藍鳥賓館開什麼會。
他又去了藍鳥賓館,會議果然在那裡開著,秘書長是坐在會場主席臺上,他不敢去讓人叫,守在門口,等秘書長總要小便大便吧。
一直等了兩個小時,秘書長果然出來去廁所了,他也跟了到廁所。
秘書長大便,他也假裝大便,蹲在秘書長旁邊的坑上了,他不知該怎麼說話,支吾了半天說:“你是秘書長吧?”秘書長說:“嗯。”他說:“秘書長,我見過你的。”秘書長說:“噢。”他又說:“秘書長你見過老虎嗎?”秘書長說:“沒見過。”他說:“我也沒見過。”秘書長就揩股,站起來系褲帶要走了。
他說:“秘書長,我有話要給你說說。”秘書長說:“你是誰?我不認識。”他說,"你認不得我,我這兒有一封信,你看了就知道了。”秘書長一手還在下邊抓了抓褲襠兒,一手接信看了,就退還他,說:“作家近干啥了?”他說:“寫作唄。”秘書長說:“寫作就好。
作家就是寫作著好。”他說:“莊老師除了寫作就寫作。”秘書長說:“人都這麼說,我以為真是這樣,沒想他也關心政治嘛!”他說:“他是作家,不懂得政治那一套的。”秘書長說:“是嗎?他不是連夜跑報社發表文章嗎?你是他的朋友,你給他說,別讓人當了槍使,有三十年河東,也有三十年河西。
別人可以,不行就走了,他可是長住的西京戶嘍!”這樣,兩人走出來,秘書長隻字未提所託之事。
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