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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

離開了文聯大院的住屋,沒有了更多的打擾,她原本是可以清靜地思考他們的事情了,但是門前清涼,熱鬧慣了的人畢竟又生出了幾許寂寞。

她是一怒之下離開了那個家,發誓再也不想見他的。

而現在離開了他,也才知道自己那樣地愛著他。

她猜想莊之蝶回到家去,看到了那封長信要作出怎樣地反應,是暴跳如雷,痛不生,如果是那樣,他就會很快到這邊來的,痛哭涕地向她訴說事情的原委,懺悔自己的過失,發誓與唐宛兒分手。

她想,到那時,她就要把他堵在屋外,用笤帚掃上去羞辱他,潑一盆髒水出去作踐他。

她這麼幹著,娘偏拉她,她要與娘吵,然後當著孃的面罵他,用手採他的頭髮,直到把肚子裡怨憤洩了,就可以接納他了。

但是,莊之蝶沒有來,連個電話也沒打過來。

難道,莊之蝶盼望的正是這樣嗎?他一直在尋找離婚的藉口,又想自己不說,只折磨得她這麼說了,幹起來了,正中了他的下懷?牛月清又想,或許是莊之蝶真的生了氣了,他雖平隨和,但脾兒執拗,要以硬頂硬,只等著她再回那邊去了,才肯低頭?他是名人,平在外人都敬著,在家裡她也慣著,他傷害了她,還得她再去順撲索了才肯回頭嗎?牛月清幾次想大文聯大院那邊看看,但走到半路上又折頭回來,她擔怕這樣做了,莊之蝶會不會更反,以為是她牛月清離不得他的。

而自己這麼個樣兒回去那又何必當時要寫下長信出走呢!牛月清給孟雲房撥電話,孟雲房知道了這事,在電話裡訓斥她處理問題太不明智了,怎麼能離開家再不回去?怎麼就提出要離婚?她的氣上來了,在電話上說:“你怎麼盡說我的不是,即便是我處理問題不好,他幹那種醜惡的事就對了?男人在外邊嫖野,老婆還要把他當爺敬著?他是名人麼,你們當然只得維護他麼,他身上的瘡也是豔若桃花麼!”發完了火,就把電話摔下了。

她只說這下連孟雲房也惡了,沒想孟雲房在這個晚上竟登了門來,一進來就給她笑,就說是來聽她訓斥的,於是,她就和他談,說她怎麼也想不通莊之蝶怎麼能墮落成這樣?孟雲房說:“是的,令我也想不通!別人都幹了什麼樣的事了卻安然無恙,而莊之蝶可憐地只碰著個唐宛兒,就惹得人雖未亡家卻要破?”牛月清說:“你還嫌他墮落得不夠?”孟雲房說:“但我可以說,在這個城裡的文化圈裡,莊之蝶算是最好的!”牛月清悶了悶,說:“可他畢竟和別人不一樣,他若是阮知非那樣,出這事誰也不覺得是什麼事,而他在大家心目中形象是什麼呢?是一個正正經經的高高大大的人,出這事誰能接受了?這不只他毀了他自己,也毀了多少人呢?他雖然沒有離家出走,但他夜夜是睡在書房的;雖然沒有提出離婚,但那也只是時間問題。

與其那樣,我為什麼還要賴著他?”孟雲房說:“這一點你說得很對。

別人在外玩女人都是逢場作戲罷了,莊之蝶倒真的投入了情!他實在是個老實的人。

他同唐宛兒那麼來往,我就不大願意的,調劑調劑生活是可以的,但若到那個份兒上,那和自己老婆又有什麼兩樣?”牛月清聽了,心裡不悅了,說:“你這意思是讓他在外胡來,見一個愛一個,愛一個扔一個,回來又把我哄得住住的?”孟雲房說:“婚姻是婚姻,愛情是愛情,這不是一回事,但又是統一的。

別看莊之蝶在這個城市幾十年了,但他並沒有城市現代思維,還整個價的鄉下人意識!”牛月清說:“我需要的是婚姻就是愛情,愛情就是婚姻!”孟雲房說:“在這一點上,你和莊之蝶總是反對我,但現實情況如何呢?這不,你們現在就陷入多大的痛苦呢!”牛月清說:“雲房,咱不要說了,咱也說不到一搭去。

你要喝水我給你倒去;你要不喝,你有別的事就幹你的事去吧!”孟雲房落下大紅臉,卻嘿嘿笑了:“哎呀,這不是在趕我嗎?可我偏不走的,我是吃慣了你的飯,我今還要吃了才走的!”牛月清就哽哽咽咽哭自己的棲惶。

孟雲房見她越哭越傷心,就說:“月清,我是個臭嘴人,說些話你或許不愛聽的,但我從心裡講,我是同情你的。

之蝶也給我說了你不回家去住的話,我就批評了他,我說之蝶,說良心話月清是個好老婆,她跟你了十多年,又沒個什麼大過錯,你心就安嗎?”牛月清說:“我用不著同情。

我也能看出莊之蝶之所以不主動提出離婚,是在同情我,是在為我的後路著想。

從這一點講,他還是個有良心的。

可我需要同情嗎,我要的是情!我不是不愛他,正是我還愛著他,我才成全他,讓他和唐宛兒去成親結婚去吧!”孟雲房說:“他和唐宛兒結婚?你不知道的,唐宛兒被他原來的丈夫尋著押回潼關了!”牛月清愣了一下,便說:“這騷狐子,她還有今天;她把人害夠了,她回去了?!”孟雲房說:“別罵唐宛兒了,她也怪可憐的。”牛月清說:“她還可憐,水楊花的婦兒!”孟雲房說:“唐宛兒既然已經走了,你們還是好好地過子吧!雖然這場事相互傷了情,需要一段時間恢復,可我覺得只有你們兩個和好是對誰都好的,那樣,我孟雲房以後來也有個吃飯喝茶的地方!”牛月清說:“你孟雲房來,我還給你吃的喝的,只恐怕你以後不會再到我這兒來了哩!”孟雲房說:“我吃不吃喝不喝是小事,要是你們離了婚,你是擺脫了這一時的痛苦,那以後就會幸福了?”牛月清說:“他離了婚,就是和唐宛兒不行,憑他的地位名聲,十八歲的能找,二十歲的也能找,他不會不亨福,我是找不下個名人男人了,可我想,找一個工人,一個小職員總還可以吧?或許,我什麼也不會找了,我就跟我娘過!”孟雲房說,"你怎麼這樣固執?在舊社會,一夫多,那做老婆的都不活了,只要你肯放他一馬,他那裡由我去勸說!我以前就說了,無論如何,據地不能失的。

別像了我現在,原先是恨死了那一個,重新結婚了,反倒覺得還不如先前的,我現在夜裡做夢還總是孟燼的娘,夏捷倒是一次夢裡也沒見過。”牛月清說:“你這仍是要他搞雙軌制嗎?虧你給他出這餿主意!”噎得孟雲房當下無語。

牛月清就說她要睡覺了,攆著孟雲房出了臥室。

孟雲房尷尬地只是笑笑,出來,老太太卻坐在客廳裡說:“你們說什麼來著,鬼唸經似的。

我這耳朵笨了,只聽著說是誰丟了?”孟雲房說:“大娘,人耳朵笨些好,糊塗些就更好的!是唐宛兒丟了,你還記得嗎、就是周的那個女人,她走失好些子沒見回來了!”老太太說:“我說讓睡覺了把鞋抱在懷裡,你們誰聽的?現在唐宛兒就丟了!女人家重要的是鞋!她丟的時候穿的什麼鞋?”孟雲房說:“聽說就是那高跟黑皮鞋吧。”牛月清說:“娘,娘,你話這麼多呀!”孟雲房就又笑了一下,說:“那我走啦。”出門也就走了。

孟雲房一走,牛月清倒想:我該不該就放莊之蝶一馬,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