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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急著,不敢貿然再動。

聞時卻在那一刻冷然出手!

他在千鈞一髮之際看明白張岱的把戲——張嵐姐弟當初看到“張正初”給每一個有天資的孩童點符水,下意識想到的是傀術中的定靈。以為“張正初”試著給那些小孩埋下隱雷,為了某需要,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那些點過符水的人變成自己的傀。

後來他們悄悄探查過,發現那些被點過符水的人,並沒有出現任何傀的跡象,便以為是冤枉了爺爺,就此作罷。

現在看來,“張正初”確實動了手腳,也確實跟定靈有關。

只不過,他走的是反路——他不是要將那些人變成他的傀,而是要在危急關頭,將他自己變成那些人的傀。

眾所周知,傀本身是危險的存在,在瀕死掙扎之際,甚至會反向控者的靈神。如果不以鎖鏈壓制,威壓又不足以碾壓式地震懾對方,很可能被傀反噬一遭。

張岱現在所做的,就是這件事!

因為他跟那些人靈神相通又不被壓制,此刻落在他身上的攻擊,全部都會牽連到那些枯萎跪地的年輕人。

“畜生!”在場的其他傀師也回過味來。

林家家主嘶聲叫罵著。

張岱周身瀉著蓬然的靈神,又因為寄附他人,全然無懼地笑了一聲,嗓音像磨了砂紙:“我鑽營千年,最會的,就是如何讓自己活——”話未說完,他忽然聽見了一道很輕的嘆息,還裹著笑。

至於是嗤笑還是別的什麼,他已經無法去想了。

因為他聽到嘆息的下一秒,就覺自己肩上落下一隻手。那隻手長而枯瘦,像隆冬雪林裡的枯枝,看上去很輕,壓下來的時候卻猶如寒山百里。

他聽見自己身體裡發出“咔嚓”幾聲脆響,伴隨著劇痛。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被壓得跪立於地,沒有對著某個具體的人,而是對著庭院那些乾枯倒地的後生,對著正西方。

判官最早的書裡寫過,正西代表亡者,朝向的是已故魂音。

“你當年要跪我,我說不必。現在想想還是漏了一句,你該跪的人在那邊、該還的債也在那邊。”謝問的嗓音響在他耳側,“抬頭看著——”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另一隻手落於他頭頂。

也許只是隔空撥了一下,張岱便覺力如千鈞。他只能仰著頭,看著正西方的天際。

而下一刻,另一個人如寒芒出鞘,悍然而至。

無數道傀線捆紮過來,像枷鎖一樣縛住他的全身。張岱來不及反應,只看到白影一晃,額頭就被人猛力敲擊下來。

當——那是真正的、完整的定靈術,能將活人收納為自己的傀。

而對他敲出這一擊的,正是聞時。

傳言說,聞時最為巔峰的時候,可以同時駕馭十二隻戰鬥巨傀,而且不用捆縛鎖鏈。威壓浩瀚如海,從不擔心反噬。

但是……

但是……

張岱忍著腦中巨震帶來的痛苦,嘶聲開口:“現在的你連螣蛇都捆著鎖鏈,而我身如百人,你憑什麼——”

“憑我給他當鎖。”謝問的聲音沉靜入耳。

下一瞬,威壓鋪天蓋地,撞得張岱五盡失,周遭彷彿一片空白!沒有聲音也沒有人影,只有持續而尖銳的鳴聲在耳蝸裡嗡鳴。

“我就是想活著,這有什麼錯……”張岱在極速的衰敗中喃喃了一句。

他聽見聞時說:“錯在現在的你,本不該活。”

那股威壓太過強勁,周遭其他人也陷入了熾烈到炫目的白光中。那些枯槁的人覺手腕上有什麼東西鏘然截斷,靈神如湧泉一般汩汩回體內。

那個瞬息,他們恍然聽到了哪座山上的清風松濤聲。

而當他們眯著眼睛,從炫目的白光中恢復過來,便隱約看見聞時曲起的手背,重重擊向張岱的心臟。

第97章荒處“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

張岱的聲音嘶啞又尖利,在最後的那一刻幾乎狂化成了妖魔,迴盪在天地之間,像有人用指甲划著所有人的耳膜,卻又沒人聽得清……

除了聞時。

準確來說聞時也不是真的聽見,而是覺。因為他和張岱之間連著傀線。

鋪天蓋地的威壓毫無保留地從他身體裡湧出來,幾乎是一種悍利且不留餘地的碾壓。不止其他人,就連他自己也身裹狂風、兩耳嗡鳴。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但他能清晰地覺到張岱在枯化。

那個不斷偷著別人皮囊,苟延殘一千餘年的張家老祖宗在定靈術下,跟其他所有人都斷開了聯繫,成了聞時的傀,又將被聞時親手誅殺——他掙扎起來有如狂化。那是作為傀的本能,更何況他本來就是一個為了活著處心積慮的人,比正常的傀更瘋百倍。

但他每一個動作都會撞出金石震響,就像真的存在一把看不見的通天鎖鏈,將他牢牢捆束著,動彈不得。

而那些本該傳遞到聞時身上的痛苦和反噬,也被擋在了那層看不見的鎖罩裡,幾乎沒有落下分毫。

謝問說他來當鎖,便一字沒有虛言。

聞時看不見他,卻知道他寸步未離,始終都在,彷彿千年的時間裡,從未走開過。

他說:“有我呢。”於是百無忌。

噹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