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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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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霍光明來電話說:"老闆,我在外頭回不來,被幾個大學同學拽住了。郝部長他們只好辛苦您陪了,不好意思,還麻煩您轉告一聲,對不起了。"關鍵暗想,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馬書記他們在一起嗎?人啊,為什麼這樣虛偽呢?

何以解憂餐桌還是昨天的餐桌,而圍坐在餐桌四周的人差不多已換了一半。因為馬貞南不在,大家格外輕鬆愉快。見章樹立進來,關鍵單刀直入說:"章秀才,郝部長等候多時了。昨天說的那個報道,你有把握嗎?"章樹立拍著脯說:"沒問題!你們一施行我就發表不行麼?"郝正笑了笑說:"今晚只喝酒,不談公事。"剛開始,大家還比較客氣比較斯文,幾杯酒下肚後便越來越隨意起來。曾幾何時,黃段子在中國餐桌上免費開來,並且愈演愈烈,好像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作料。黃大勇見桌上只有蘇可可一個女,就死纏爛打灌她的酒。蘇可可喝了兩杯後,見黃大勇不懷好意成心想把自己搞醉,就按兵不動了,不喝。

黃大勇一仰脖子把一杯酒倒進喉嚨,笑了笑說:"蘇科長,到底是組織部重點培養的美女幹部啊,敬酒也不喝啊。"蘇可可紅著臉說:"不是的。"關鍵似乎第一次突然發現了駐京辦的才女,情不自地多看了一眼。蘇可可身高應該超過一米六,白白淨淨的蘋果臉因喝了酒的緣故,已變得緋紅;嫵媚水靈的眼睛,高渾圓的…她端莊地坐在桌前,像水面上輕輕停著的蜻蜓,又像林木上盡情睡眠的蝴蝶;所有的女的美麗和風情,似乎都能在那富有彈和活力,高挑而又健美,豐滿而又苗條的身上充分展示出來。

蘇可可見關鍵看自己,忙把羞澀的目光收回,就更加嫵媚可愛了。

關鍵端起酒杯打圓場說:"郝部長,黃局長,你們難得來京指導工作,我敬你們一杯吧!"乾淨利索地喝完後,又叫服務員斟酒,接著說:"章秀才,我也敬你一杯,報道的事情勞駕你放在心上!要不鍾書記馬書記拿我們是問。"

"笑話歸笑話,事情歸事情,我保證以最快的速度搞出來吧。"章樹立和關鍵碰杯喝了後,把目光落在郝正和黃大勇臉上,笑笑說,"誰讓我們是好兄弟,有什麼笑話痞話不能說呢?郝部長、黃局長,你們說是不是?喝!我們喝一杯!"俗話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關鍵一整天神情恍惚,覺馬書記表面上對自己關懷備至愛護有加,實際上早把自己劃分到另外一個隊伍裡去了。其實,我關鍵何嘗不是同蘇軾一樣?無"黨",無"派"啊。想到這裡,怎一個煩字了得。酒,只有酒才是好東西,能解千愁啊。

兩瓶白酒,說笑間便瓶底朝天,四個男人喝得彎彎歪歪的。關鍵半醉半醒地,說:"小蘇再上一瓶。"蘇可可說:"大家都差不多了,算了吧。"關鍵說:"又沒叫你喝,你管什麼呀?何況大家都沒盡興。"酒桌上,一般沒醉的人都說自己醉了,而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有醉還能繼續喝,關鍵今天的狀況應該屬於後者,至少介於兩者之間,已到了醉與醒的邊緣。見蘇可可堅決反對,章樹立擺擺手笑著說:"盡興了,兄弟們盡興了啊。革命工作喝酒難,萬杯千盞只等閒,鴛鴦火鍋騰細,賭博桌上五更寒,更喜美眉白如雪,三陪過後盡開顏!今天,到此告一段落了。"酒席在一片鬨笑中散了。

踉踉蹌蹌的關鍵,是蘇可可一路扶著走回房間的。一進門,如同拳擊手剛剛經歷過生死搏擊一樣,筋疲力盡地倒在沙發上。他伸著無力的手,喃喃地說:"水,水。"蘇可可趕緊裝了杯礦泉水遞過去。關鍵"咕嚕"一口氣喝了,醉眼矇矓地望著蘇可可,想說一句謝的話。蘇可可接過杯子說:"我幫你再倒一杯吧。"停頓了兩三秒,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說:"關主任,對不起,酒桌上的笑話我說的是他們,你除外。"關鍵說:"我還以為什麼呀,其實,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蘇可可說:"你是個高尚的人!這麼多領導中我只崇拜你,真的。因為你是詩人,詩人都是好人嘛。"關鍵很吃驚,問:"你怎麼知道的?"蘇可可說:"我讀大學時在書店買到過一本您的詩集,其中一句詩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用眼睛安眼睛,用心破碎心!您是個憂鬱的詩人。"自己是高尚的詩人嗎?自己是憂鬱的詩人嗎?十多年前,自己作為小有名氣的校園詩人,曾出版過詩集《愛人,請接受我一生的傷痛和幸福》,在各院校轟動一時。畢業時,由於自己自慚形穢,再加上黃瑛當教授的父親百般阻攔,一氣之下便和相愛多年的女友分道揚鑣。之後,就一直心灰意冷,不思進取。是現在的子楚嵐接受了自己"一生的傷痛和幸福",重新喚醒了內心沉睡多年的豹子,鬥志又回來了。從內心深處,關鍵對楚嵐充滿著無盡的。這些年來,在一中教書的子孝敬父母,撫養女兒,裡裡外外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負重。而自己呢,因為工作原因,經常出差或下鄉,有時候十天半個月見不著人影兒,但她毫無怨言,一心支持自己。就拿自己調任駐京辦來說吧,楚嵐為了不拖自己的後腿,從來都不說來北京看自己,每次在電話裡總是鼓勵自己說,家裡你就別心,把工作搞好就行了。

糊糊中,關鍵覺得頭昏腦漲,肚子裡開始翻江倒海。突然,"哇"的一下,穢物像山洪暴發一般吐了出來,嘩啦嘩啦地噴灑在沙發邊、蘇可可的身上和乾淨的地毯上。就這樣無力地躺著,像一架被卸掉某個重要零件的擺放著不中用的機器。矇矓之中,覺到蘇可可在手忙腳亂地脫自己的衣服,用巾擦洗自己的臉、手和腳,又似乎聽見清洗地毯的聲音,洗衣服的聲音,洗澡的聲音…

關鍵在糊糊矇矇矓矓的狀態下開始做夢了。

一個妙不可言的夢。

他夢見楚嵐來北京了。他陪她看天安門、故宮,遊頤和園、恭王府、雍和宮,看天壇、孔廟、太廟,遊長城、十三陵…他帶著她恨不得把北京的名勝古蹟走遍。有人說,要了解中國十年的歷史——看深圳,要了解中國百年的歷史——看上海,要了解中國千年的歷史——看北京嘛。楚嵐是第一次來北京,結婚十多年從來沒帶她去過什麼地方,一種負疚像寒冷的北風襲擊著關鍵的內心——一定要讓子在北京的短暫子裡快樂並幸福著!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走了幾個地方便累得趴下了。夜裡,脫得光的子,靜靜地躺下後,溫柔地擁抱著自己,她的軟滑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龐、脖子、膛…她的手指像火種,所到之處燃燒著火辣辣的快

夢中,躺在自己身旁的一開始好像是楚嵐,後來突然變成了黃瑛。關鍵腦海裡倏地閃出一個念頭——"不得了啊,這如何是好?"就醒來了。

當他睜開沉醉離的眼睛時,驚呆了。只穿著薄薄睡衣的蘇可可側身躺在自己的身邊,睡衣的領口開得很低,出一片眩目的雪白,那是深深的溝和高聳的酥。她那樣慵懶舒服地睡著,嘴角出香甜的微笑。

關鍵趕緊把蘇可可叫醒,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一邊沒好氣地對著蘇可可吼道:"怎麼會這樣?沒想到原來你是這樣的人!"驚慌失措的蘇可可,用手捂著,蜷縮著在上,有點瑟瑟發抖。她用哀怨的眼神望著關鍵,訥訥說:"您昨夜吐了一地,我不放心,就留了下來陪您,糊糊就睡著了,對不起。"關鍵沒消一點氣,繼續惱怒說:"這,這,這我不管!你怎麼會這樣呢?快走吧,人要懂得自重!"蘇可可麻利地穿衣服,淚水刷刷地佈滿了雙頰,很委屈地說:"我們本來沒什麼啊!假如真有什麼的話,我也是心甘情願的嘛!"說完,她羸弱的身影轉眼消失在走廊那頭。

關鍵點了一支香菸,心情在煙霧繚繞中慢慢平靜了下來。沒什麼就好,我們之間沒什麼就好。

牌局:詐金花這四天,馬貞南總是滿面風,笑呵呵的。一則,黨建研討會"研討"得卓有成效。二則,治安支隊的工作進展得非常順利。

明天,馬貞南一行就要回香州了。馬書記說:"這幾天打擾了,你們這樣事無鉅細地安排,不好意思了,可別把我們當作鬼子進村啊!"關鍵說:"您是領導,怎麼也這樣說,豈不見外了嗎?"馬貞南說:"駐京辦的工作不好做,既辛苦又麻煩,我看在眼裡記在心底。到時候,我會考慮的…"關鍵說:"謝謝領導關心。"吃晚飯前,馬貞南說:"來北京的這幾天給駐京辦上上下下添了麻煩,包括服務員和廚師,臨走前打個招呼吧。"關鍵說沒有必要,算了。馬書記不依,關鍵只好陪著他去總檯、大堂、廚房。馬書記和服務員、廚師們一一握手,動情地說明天再見說你們不能太辛苦要注意身體。那些如沐風的暖心話,讓服務員、廚師們動不已。一直跟在股後面的霍光明連連拍馬說,領導向來愛民如子啊。

關鍵知道馬貞南在作秀,但作秀作到這個分上,也不是一般的道行啊。

晚餐,是在一片輕鬆愉快的氣氛中開始,又是在一片愉快輕鬆的氣氛中結束的…

飯後,關鍵在酒店大堂邊走邊接了幾個電話,剛把手機收了線,一抬頭就看見章樹立和易瀚林進來。

關鍵忙招呼說:"嘿。你們怎麼不早點來?我們剛吃完飯。"章樹立說:"聽說馬書記明天回去,我們來看看他。"易瀚林嘿嘿地笑著,說:"章秀才說馬書記來了,給我介紹認識一下,說不定哪一天幫得上什麼忙呢。在駐京辦見個領導不難,要是平時在老家,要見見這些-父母官-就沒那麼容易了啊。關主任,我剛來北京才起步,您要多關照關照哪。"

"你要多走動嘛,駐京辦隨時歡你。"關鍵說。心想,沒讀過多少書的易瀚林來北京這段時間可進步不小啊,不但說話增添了不少文采,而且明白了不少官場上的潛規則。和領導在北京見面的話,不僅不那麼張揚,還能掩人耳目。這肯定是章秀才言傳身教告訴他的結果吧。

關鍵說:"我帶你們去吧,馬書記可能在房間休息。"章樹立支支吾吾沒答話,易瀚林卻馬大哈似的笑道:"好啊。"易瀚林邊說邊勾肩搭背地拉著關鍵往前走。

三人走進馬貞南房間時,看見霍光明和黃大勇早就坐在那裡。

易瀚林同馬貞南、黃大勇一一握手後,摸出一包軟中華香菸給大家派煙。

馬貞南深了一口煙,看著紅紅的菸頭說:"其實還是我們香州自己的香菸好,習慣了。"見大家點頭稱是,易瀚林解釋說:"我在廣東很多年,都是這種牌子,馬書記說得有道理,下次我要換換口味了。"關鍵看見馬貞南掠過一絲不悅的眼神,以為章樹立把易瀚林帶過來讓馬書記生氣了,心裡就埋怨章秀才起來。你怎麼不徵求老闆的意見,就胡亂引見什麼人呢?領導在這個方面是非常講究的,有屬於自己的圈子。唉,章秀才真不明事理。

寒暄中,易瀚林打破了靜寂,說:"章秀才,你不是說搞點活動嗎,大家怎麼都坐著啊?"聽易瀚林這麼說,關鍵明白易瀚林是章秀才喊來的,就覺得自己又多心了,便把收緊的心稍稍放寬。

黃大勇最早響應,說:"好。可是老闆不太會,剛學。要不我們邊玩邊教,讓他適應新的形勢如何?"大家趕緊把凳子擺好在一張茶几周圍,坐了下來。黃大勇耍魔術一般掏出一副撲克牌,在屋子裡掃了一眼後,盯著關鍵說:"關主任,集體學習一下-三講-,一起參與吧?"關鍵連忙搖頭,擺擺手說:"不會。真的不會。"章樹立開玩笑說:"很容易學的。有人說這種牌嘛,一分鐘學會,兩分鐘發財,三分鐘破產。嘿嘿。"關鍵也笑了,說:"真的學不會,我在旁邊看吧,倒茶加水還需要個把人呢。"黃大勇所說的"三講"不是"講學習、講政治、講正氣"的"三講",而是撲克牌的一種玩法,也叫"詐金花"。香州人起先玩"升級",後來玩"三打哈",大家覺得這兩種牌好玩是好玩,但需要同盟方技術湛密切配合,才有樂趣,如果同盟方水平低下,另一方就會索然無味,怨天尤人;而"詐金花"不同,單打獨鬥,各自為戰,鬥智鬥勇。所以,"詐金花"一出現,便在香州免費起來。關鍵在駐京辦看霍光明章樹立他們玩過,認為"詐金花"不是娛樂,而是一種純粹的賭博,就覺得沒什麼意思。

"詐金花"又名詐底,每人派發三張牌,所以香州人戲稱為"三講"。遊戲規則就是比大小,最大的牌是aaa,最小的牌是235,牌的大小依次為三同牌、同花順、同花不連順、雜花順、對子、三張單牌。為什麼叫"詐金花"呢?比如aaa什麼牌都能管,但是最小的235就能把它之類的三同牌滅掉,以小吃大"詐"了。"詐金花"可以用孫子兵法來解釋,攻城為下,攻心為上,講究的是巧妙地應用不同的戰術,採取虛虛實實,以假亂真,以真布假等手法制造假象,設置疑陣,誘敵深入。

剛開始,馬貞南謙虛地推辭,好像是大家強制拉他下水似的。玩了幾盤後,就慢慢眉飛舞起來,發光的眼神近乎痴,關鍵就明白馬書記不是不想玩,而是顧忌什麼吧。

這一盤章樹立當莊,他把牌洗好,霍光明切牌後,又麻利地派牌。大家把百元大鈔就像扔廢紙一樣往桌子中間丟。丟了兩圈後,易翰林要看牌,大家笑道:"別看呀,見光死。"易瀚林一看是一對7,覺不錯,說:"這麼大的牌怎麼捨得丟呢?"把牌輕輕放下,便往中間丟了四百元錢。章樹立和霍光明也跟著看牌,因牌小便放棄了。剩下的三家血拼了兩三圈,最終馬書記贏了。黃大勇笑著說:"易總兩把鋤頭(7、7)就想鬧革命,本沒把我一副手銬(8、8)放在眼裡啊!不過,還是老闆九寨溝(9、10、j)厲害哪。"幾輪過後,大贏家馬書記把堆得小山似的錢碼整齊了,開始妙語連珠起來:"我把9、j翻開後,你們都以為希望甚微,其實9、10、j任何一張牌都有用,都比一對7和一對8大嘛。兩張爛牌不要緊,關鍵是第三張。打個比方,香州過去的社會治安亂,是爛攤子,如今在黃局長手裡一整治不就變好了嗎?"黃大勇不好意思地說:"老闆過獎了。"馬貞南又說:"有時候牌小,就得學會放棄,千萬不要硬拼,要韜光養晦,伺機而動。你看霍主任,以前在團市委任副書記,原本要安排當縣長的,由於種種原因被擱淺了,現在在這裡不是很好嗎?-詐金花-講的就是如何-詐-,它不是做生意誠信為本——說什麼就是什麼,而是巧布魂陣,讓人看不懂。易老闆呢,把生意經用在牌桌上,怎麼能行呢?再說章記者吧,到底是秀才,智商高,牌小不卑不亢裝腔作勢、置之死地而後生,牌大卻故意縮頭縮尾,四處示弱,誘敵深入而大捷。章秀才的牌,全都是煙霧彈啊。"馬書記逐一點評,大家點頭稱是。黃大勇說:"還是老闆高明,我們只不過打打牌娛樂一下,他卻能抓住事物的本質,告訴我們很多人生真理。既娛樂了又學了不少東西,何樂而不為呢?"見時間不早,馬貞南站起來伸了伸懶,高興地攤開手說:"算了吧,明早要趕路,學習到這裡吧。"關鍵回到房間後,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有點困了,趕緊洗臉漱口準備美美地睡上一覺。突然,聽到"篤篤"的敲門聲,開門一看見是章樹立,很是納悶。

關鍵驚訝地問:"章秀才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呢?"章樹立壓低聲音說:"本來走了的,但有句話不跟你說不放心。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覺得你是沒得說的朋友。今晚,你就不應該上樓的,馬書記很講究這個,幹事業有幹事業的圈子,娛樂有娛樂的圈子,打牌有打牌的圈子…分得很清楚的。算了,以後注意就行了。"關鍵恍然大悟說:"原來如此!章秀才,真的謝謝你。"臨走時,章樹立再一次叮囑說:"今晚的事,千萬不能跟其他的人說啊。"章樹立走後,關鍵突然間沒有一絲睏意了,心想,官場中為什麼有這麼多七七八八的名堂呢?自己陪章秀才和易老闆進門時,發現馬書記不悅的眼神,當初還以為是易老闆突然到來的緣故,現在想來,原來問題出在自己身上——我關某人不合時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