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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在這無邊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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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鬼門關前遊蕩,圍繞著她的身,如蝴蝶一般飛舞環繞。鬼門關之後,蕭曦月踉蹌的站起來。

往前一看,沿著青石板路兩邊,盛開著大片大片的鮮紅石蒜,一路延伸到了黃泉盡頭。這是黃泉路,通往奈何橋。

奈何橋下有忘川河,河邊有神女孟婆,熬煮濃湯,喝下後,就能忘卻生前一切,茫茫然的笑著踏上奈何橋,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再入輪迴。喝下孟婆湯,一切都煙消雲散。

“他不知如何…得加快腳步才行。”蕭曦月心中默唸,她亦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執著,並非喜歡他,也並非沉溺慾而捨不得,她只知道自己如果不做點什麼,以後必然會後悔,心境無法圓滿,在見到李老漢的屍體時。

她產生了一種畏懼:生死之別,竟是如此使她觸動,與之相比,以前她遇到的種種煩惱似乎又不值一提。心情鬱結,自會有再放鬆的時候。茫然無措,慢慢等下去總會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身邊無人,卻也能遠遠的看著他,知道他的喜怒哀樂。被破身,被羞辱,被玩,被他人知曉自己最羞恥的事。

甚至被千萬人指責謾罵,師門受辱,父母蒙羞,等等一切的困苦哀怨,都不如見到人死在她面前更震撼。

老雜役曾經對她做過的事,不管是用莖對著她的身軀,羞辱她的面容,還是卑微懇求,得逞後又老臉笑顏逐開的模樣,亦或者曾經,與她,與師妹一起三人歡。

等等。李老漢的音容笑貌,都化為了他身首分離,驚恐萬分的畫面。人死如燈滅,蕭曦月第一次認識到這句話中蘊含的力量,能讓人深深觸動,許久不能平息。

她要再見到他,如果可以,找回她的魂魄,復活他,即便是幾年後老死,也比如今被人一劍斬殺強,但她急促的步伐,卻慢慢的緩了下來。

她往前看去,前邊是通往忘川河的黃泉路,路的兩旁盛開著徇爛鮮豔的花朵,這種花她認識,有花無葉,花瓣異常鮮紅,豔麗的盛開著,花絲盡情綻放。

蕭曦月認識這種花,她出來歷練時,開在仙雲宗小道門前,被她用來與老雜役對賭的,正是這種石蒜花。當時,花瓣其實是單數。

但被他偷偷從其他花朵上摘下一瓣,硬是湊成了雙數。蕭曦月之後施展法術,將鮮紅的花朵復原,接回了折斷的花莖上,一朵孤零零的花瓣飄落下來,就能證明此事,只是蕭曦月沒有揭穿他。

直到後來,一路上與李仙仙的三人事,印證了她此前擔心的事,她果然渾渾噩噩的與老雜役歡許久,又封閉了神念,變為三人雜亂又糊塗的尋歡作樂。

“不應該如此。”

“從一開始,我被他到,就不該再下山去見他,更不該因為心中觸動,又多次嘗試這種沒有情的慾之歡。”

“我有許多次結束這種錯誤的機會,卻都錯過了。”

“遠哥哥來到仙雲宗時,我其實和與他沒有太多男女情,我與他久未見面,相互的情,更多是兒時的對他的眷戀。”

“遠哥哥喜歡我,我為了不讓他傷心。也不排斥他的親密。”

“在那之後…”

“我未必不喜歡他。”

“我希望他能留在仙雲宗,亦或者,他再如十年前,拉著我離開。”

“甚至,他主動說,讓我留在京城,與九公主一起在他身邊,我未必不會答應他。”

“只可惜,遠哥哥長大後心沒有變,卻有著萬般的顧慮,真心實意無法言說,沒有說假話,卻也沒有說真話。”

“而我又如何呢?”

“我的真話藏起來,封閉在了嘴裡,我自己都不知,他人又如何能知?”站在黃泉路上,蕭曦月心情劇烈波盪,腦海中種種思緒越發的清晰明瞭。

思念蕭遠之心,想念師父之意,同門師兄妹,清州城的母親,還有許久未見過的父親。唯獨,沒有了對老漢的念想,只餘下一縷執著。她要復活他,讓他成就築基境。

“嗚…”黃泉路上,響起了嗚咽悽悽聲。有人在哭?蕭曦月看去,才發現黃泉路兩邊的花海中,不知什麼時候飄蕩著許多的怨魂,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是缺手缺腳。

或是隻有半個腦袋,亦或者只有腦袋在地上動,不一而足,保留了死之時的模樣。相同的是,他們的臉都是悲苦哀悽,叫出的聲音嘶聲裂肺。這是鬼魂的悲鳴。

“他們…”蕭曦月伸出手,觸碰到了一個順著黃泉路跛著腳走的老婦魂魄,剎那間,大片的記憶湧入了她的腦海。老婦沒有名字,出嫁前被父母叫做大丫頭,出嫁後被人叫做周七嫂。

她的父母家很窮,夫君也窮,定親的彩禮只有一吊的銅錢,蕭曦月從她的記憶中能很清晰的看到。

她的夫君穿著借來的長衫來她家,從口袋裡摸出這一吊錢時,那窘迫羞慚的神情,但她還是嫁了。

因為她家更窮,連明天吃什麼都不知道,一吊錢足以讓她家的五個弟妹和父母熬過寒冬。嫁了之後,又生了七個孩子。一個剛生下來連哭都不會,身體紫黑,只能埋掉,一個哭了幾聲,又衰落下去。

醒不過來,也喝不下,總是吐,放了幾天後,還是死了,第三個,總算養大了一些,她夫君給取了個賤名叫三狗子,瘦瘦小小的樣子。大年大戶人家祭祖的時候。

她和夫君出去鎮裡的老爺家打幾短工,捨不得三狗子受凍,就讓他在上乖乖躺著,餓了就吃點餅,原本是沒事的,可第三天下了好大的雪,她夫兩人趕不回去。

等第二才踩著厚厚的雪路回家時,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家在哪。大雪把她家給壓爛,三狗子也跟著沒了,開了才挖出來。

第四個是女兒,賤養到六歲的時候,她和丈夫實在養不下她和第五個孩子,就把她賣到了城裡,一家人一起吃了第一頓飽飯。過了五年,大旱,女兒小六不聽話,說餓,吃了好多樹皮和觀音土,又喝水,最後撐死了。

七個孩子只剩下小五和小七,拉扯著長大。小五很老實,長得黑黑壯壯,十五歲就結了婚,又給她生了孫子,但家裡面更窮了。

也沒彩禮可以給小七娶親,他就去服役參軍,他哥在家種田,閒的時候就上山採藥,她孫子四歲的時候,小五去城裡賣草藥,下午卻沒回來,直到晚上,村裡人突然來報信,說小五出事了。

等她再見到小五時,只看到了路邊一隻巨大的手掌印在地面上,裡面一個人形的血塊,隱約可以從那套布衣服和鞋子上認出是小五來。

她哭得死去活來,旁邊的人卻勸她快些收屍快些走,說這是被仙人拍死的,要遭報應的。回到家裡,帶著孩子的兒媳見到小五的血衣後。

手中的碗筷掉在地上,當時就暈厥了過去,第二天醒來時,一口咬定是仙人把小五的草藥搶走,小五才被殺害。因為前天。

就是她和小五去山裡找到了一株神奇的草藥,小五還興奮的說能賣好幾百兩銀子,結果卻遭了難。兒媳不管不顧的要出門去為小五報仇,她死命攔住,說家裡的孫子怎麼辦啊?

對方可是仙人,她的兒媳那時候沉默了好久,眼睛一直都是紅的,最後沒話說了,又幾個月後,地裡幹活時突然就吐血,抬回去沒等喊大夫來就不行了,家裡沒有兒子兒媳,孫子又才這麼大,她夫君拿著家裡最後的一點銀子去了官府,才求得官府同意,讓服兵役的獨子小七回家。

小七很快寫信回來,說一個月後就到家,夫兩人總算有了些奔頭,想著小七回來後再借錢給他娶老婆,一家人會好起來的。可沒想到,一等就是半年,期間託人問了無數次,也沒有半點音訊。

最後,她等來的是兩個官差,凶神惡煞的將她家大門砸爛,拿著一張紙念,說什麼她的小七是罪人,犯了謀逆罪,要罰五十兩銀子,她家哪裡有銀子?官差一邊罵一邊搜查。

最後將被褥衣物全都擄走去充公,等踹了一腳她夫君後離開時,她家已經家徒四壁,什麼都沒有。

沒了錢,沒了地,孫子的身子更瘦,整焉巴巴,雙眼睜得很大,肚子很鼓,沒幾天就死了,丈夫受不了這種打擊,躺窩棚裡有氣進沒氣出,撐了幾天也死了。

剩她沒有死,靠著村子的人施捨的殘羹冷炙,木然的等小七回來,最後終於得到消息,她的小七回來時,遇到一隊叛軍,被當場捉去,被迫參加了四皇子的叛軍,不知所蹤,她終於嚥下氣,村子裡沒人敢給她收屍,死的時候魂魄徘徊在夫君和孫子的白骨邊,怨氣三月不散,直到被村子重金請來的道士做法,將她的怨魂打入幽冥。

“…”蕭曦月收回手,茫然的與眼前周七嫂的怨魂對視,她腦海中所思所想盡皆消失,老漢,師妹,師父,遠哥哥,修行,執念…

一切的念頭,都在看了周七嫂這淒涼悲苦的一生後,化為了煙影,她哪裡還有煩惱,哪裡還有鬱結,哪裡還有成仙得道。生兒子,兒子死,生女兒,賣青樓。

死後棺材都沒有一副。這是怎樣的艱難困苦?眼前麻木的看著她的老婦,又是經歷了怎樣的哀切悲痛?

“小…七。”周七嫂的冤魂聲音嘶啞的開口,一雙渾濁的老眼看著她:“姑娘,你知道,我家小七回來了嗎?”蕭曦月無法回答。

一口氣堵在了她的口,張開嘴,又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周七嫂轉身,繼續木然的往黃泉的盡頭走去。

“小五,小七,四丫頭,娘來找你了。”嘶啞的聲音帶著鬼魂特有的的陰森,在這無邊的黑暗,在這妖冶如火的幽冥深處,冷得能讓人打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