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美杜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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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特博雷堡位於翡冷翠的西北角,是教皇賜與他第二個兒子的新婚居所。出於種種複雜的原因,自從哥哥結婚以來,阿黛爾從未踏入過這座黑白兩大理石砌築的宮殿。
阿黛爾走上臺階,等了片刻居然沒有僕人上來開門,只有親手推開門。
坎特博雷堡裡金壁輝煌,巴洛克風格的裝飾非常豪華。然而,卻到處瀰漫著肅穆冰冷的氣息,連花園的花也開得頹敗森冷,半點也看不出這是一座新婚夫居住的宮殿。
客廳大得驚人,裡面卻是空空蕩蕩的。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幅巨大的畫像。上面畫著城堡主人穿著婚禮禮服的肖像——畫像上的西澤爾臉非常蒼白,映襯著身邊披著婚紗的純公主微笑的臉,彷彿帶著某種宿命般的譏諷。不知為何,畫上的這一對璧人雖然依偎著挽手站在那裡,卻無論如何也不像是一對新婚的夫婦,一眼看上去反而像是兩柄出鞘的利劍,刃口抵著刃口,充滿了牴觸和對峙的張力。
當阿黛爾略微出神的時候,卻聽到悉無比的聲音響起在耳畔——“我親愛的妹妹,”黑髮的青年坐在軟椅中,就像是在那裡已經等待了她很久一般,靜靜轉頭“你來了?”正午的光充足,透過天鵝絨窗簾的縫隙入金壁輝煌的大廳內。裡面沒有一個僕人,阿黛爾看到西澤爾坐在鋼琴旁,手邊放著兩把象牙柄的短筒火槍,桌上還放著劍和白手套。她不由失聲往前衝了過來,臉死去一樣的蒼白。
“你…真的要去麼?”她顫慄著按住槍,抬起頭看他。
“當然。”他笑了一笑“英格拉姆勳爵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侮辱了你和我,甚至把手套摔在我臉上——我也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答應了和他決鬥。又怎麼能不去?”
“不行,”阿黛爾慘白的嘴顫抖著“不能去!”
“真高興看到你還會擔心,我以為你恨我至死。”西澤爾微笑。他站起身來,拉鈴喚來侍從,吩咐他們把槍和劍都拿下去放好,在一刻鐘後準備馬車去往聖特古斯大教堂——然而奇怪地是,一直到現在,坎特博雷堡的女主人都沒有面。
“哦,我子她今天外出了——我的朋友加圖約她打馬球。”彷彿明白她心中的疑慮。西澤爾在斥退侍從後回頭看著她笑了笑“沒有女主人出來招呼。非常失禮。”
“…”阿黛爾說不出話來,怔怔看著他。
這一對夫之間,又到底是怎樣一種複雜而微妙的關係呢?
“來,陪我去教堂吧。親愛的妹妹。”西澤爾微笑著伸過手來“如果我死在了那裡,那麼,墓碑上可以這樣寫:‘這個魔鬼的孩子,終於回到了他所誕生的地獄’…呵。”
“不!”彷彿是終於無法忍受,阿黛爾低呼起來,死死抓住他的手,眼裡閃著絕望的光芒:“不要去!求求你,哥哥!”
“不要為我擔心,阿黛爾。”他微笑起來“我們始終都會在一起。”
“不!不是這個!”阿黛爾抓著他的手,死死盯著他,彷彿不過氣來般地開口。
“求求你,放過英格拉姆勳爵!——不要派人殺了他,哥哥!”西澤爾彷彿吃了一驚,臉上的笑意凝固了。
“你說什麼?”他道“你到這裡來。難道不是為了擔心我麼?”
“不,不是!”阿黛爾搖著頭,臉蒼白,闔起了手掌“我是來求你放過勳爵的,哥哥——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人。你一定會派人殺了他,他本活不到落。”西澤爾看了她片刻。一種笑意從他的眼底裡瀰漫而起,然後衝出了他的邊。
“哈!”他笑了一聲。放開了自己的妹妹,往後坐入那張軟椅,饒有興趣地抬頭看著她。
“真是瞭解我啊,阿黛爾!不愧是我的妹妹。”他喃喃,抬起頭看著她,微微地冷笑“我真想答應你的請求——可惜,已經太遲了。”
“哥哥!”阿黛爾失聲驚呼,衝過來跪在他椅子旁,闔起手掌“求求你!”
“太遲了,阿黛爾。”西澤爾微笑,抬手輕輕摩撫她純金的長髮,低聲耳語“昨夜我已經把指令下達給了雷——如今,勳爵的屍體應該已經在臺伯河上漂浮了。”她全身一顫,霍然抬頭看著他。
“阿黛爾,我討厭這些自以為是的傢伙。那群蒼蠅知道什麼?卻在那裡喋喋不休,試圖染指不可觸碰的珍寶——凡是敢於介入你我之間的人,都得死!”西澤爾喃喃“沒有誰可以例外…是的,無論是誰,沒有人可以例外!”
“那…伯爵呢?”她只覺得全身發抖,有一種不祥的預“你…你把他怎麼了?”
“伯爵?”西澤爾愕然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費迪南伯爵?哈!”他的笑容極其奇怪,卻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話。西澤爾用手指托住下頷,轉頭看著外面的光,用一種優雅的聲音悠然問:“阿黛爾,你很擔心你的第三任未婚夫,是麼?”她的臉忽然蒼白,鬆開了抓著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可能…這只不過是昨夜才發生的事!馬車裡那樣秘密的求婚,只有他們兩人知曉…哥哥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
“別忘了那個馬車伕,阿黛爾。”西澤爾微笑起來,彈了一彈扶手上的菸灰。
她全身一震,卻聽到他淡淡開口“事實上,在如今的翡冷翠,街道上每一個行人都可能是我或者蘇薩爾的眼線——沒有人可以信任,也沒有人可以逃脫。”她定定看著他,臉漸漸蒼白,眼裡的神卻逐漸亮了起來。
“你殺了費迪南伯爵?”她忽然站了起來,冷冷問“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