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蹙蛾眉側臥榻上,一雙平裡總是含羞帶嗔的桃花美目此刻半張半闔,望向畔女子的神態中帶了些微疲憊與凝重之,“敢問仙子,此次如何?”

“險之又險,”畔輕紗攏面的女子輕輕搖了搖頭,收回本系在良宵凝脂腕上的一絲素白,“若我料的不錯,這怕是最終的那幾次了?”良宵未言語,只是淺淺頷首。

“姑娘早知如此,為何仍不自珍自愛?”輕紗攏面的白衣女子嘆了口氣,雙瞳若剪秋水,泛起幾許波瀾,“此次壓制已是勉強,如若再有下次,恕我也難以保證助姑娘渡過難關,若果真天命難違,那姑娘怕是,凶多吉少。”最後四個字說得輕如飛雪,但即便再輕,也難以消減它壓在人心上的萬鈞重量。

“有勞仙子忠告,良宵不盡。”良宵沉默片刻,卻是盈盈一笑,雖病未退,仍舊豔若桃李,“若真是天地有道因果循環,那良宵亦無甚可怨,不過是自種其因,自得其果罷了。

“仙子方才問,為何我早知如此卻仍不自珍自愛,其實仙子又何嘗不是如此?

“好歹活了一世,人死如燈滅,萬事皆成空,又有誰不惜命呢?只是這世上有些事,總是比此身此命來得值錢些,而良宵是個生意人,自然從不做賠本的買賣。

“仙子多次不辭辛勞為我壓制,良宵亦明白仙子心中所求,待一切結束,即便良宵不在了,對價亦自會有人雙手奉上,這一點,仙子可以放心。

“良宵晚間尚有些事,就不多留仙子了。”對面白衣女子靜靜看她一眼,面容隱沒在面紗後,望不真切此刻神情:“看來世間一切在琅軒閣人眼中,都不過是場易罷了。只是,你方才那論調雖像極了那狐狸,卻終究欠些火候。”語畢,她自畔站起身來,隨手拿過擱在桌案一旁的幕籬遮住另半邊面容,音清若碎玉:“言止於此,好自為之。”第12章寧遠湄寧遠湄從二樓繡閣中走出來時,窗欞外的天幕上已是朗月高懸。

花間酒後院有處梅子林,梅是好梅,雖比不得二師兄望舒君那裡得冰雪相照的寒梅,在清幽月映照下,卻也有些暗香疏影,清斜沉昏的景緻。

從如今這個位置往下看,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是她向來愛的景,只是如今身處紅塵煙花之所,撲面而來皆是脂粉酒氣,無端端敗壞了興致。

遑論本來便無甚興致。

世人許是想不到,這十里繁華銷金窟的主人,有時也愛些塵世外的風雅事。

只是這抹不合時宜的出塵放在這裡,便只能被幽閉於深深庭院,不能像在絕塵峰那般映著月容雪肆意舒展風骨了。

比起外面華麗喧囂的天地,這林子在這裡倒成了有些不合時宜的存在。

不如移去給望舒,就當是小禮,來年還能有理由厚著臉皮去他那裡討壺梅子酒喝。

戴幕籬的白衣女子眸中閃過一抹恬淡笑意,隱於素白袖中的手指輕輕繞了個圈,低頭默唸一句什麼,再抬頭時已是恢復如常,仍舊神清淺似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只是似乎聽得後院裡看林的童子驚呼林子不見了。

想必以那狐狸錙銖必較的心,絕不會因此降罪於一小小童子。

只會尋正主索更大的賠禮。

何況她在用靈力時並未刻意抹去自身特有的木系痕跡。

既然狐狸如今有事,那於這裡便再不怕誰。

哪怕他找上昆梧山來,只叫望舒扛著便是。

任你呼天搶地我自巋然不動的遠湄姑娘黛眉一挑,目光自後院童子的傷心地移回二樓廊間。

向來知曉這花間酒用料頗為奢侈不羈,連此處用來遮掩二樓的羅幔用料都極為特殊考究,據說是用那深海鮫人族所織的鮫綃所制,雖輕薄飄逸,但有一妙用,即從裡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所發生的一切,但在外面卻是半點也瞧不見裡面光景。

此刻,透過那輕透的帷幔向下望去,只見花樓大堂依舊人聲鼎沸,划拳聲,調笑聲,耍酒令聲,賭贏之人高聲大笑叫著再來之聲,賭輸之人大叫不服要求重來之聲,不絕於耳,一如往昔,並無二致。

一如往昔。

物是人非。

然而,正當她打算移開目光繼續下樓之時,卻忽然發覺,大堂右邊的某個角落,似乎與其他地方不太相同。

有些,劍拔弩張之勢那一打眼太過迅速,並未看得真切,就在寧遠湄想要定睛再仔細看看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之際,卻聽得不遠處有句頗為誇張的驚歎:“阿綰,你快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在做夢?”卻是兩個花間酒仙歌樂坊的小歌姬倚在欄間伸長了脖子向大堂看。

此地不宜久留,無論何事,終歸與無干。

不過,許久沒下過懸壺峰了,眼下既然似乎有樂子可尋,那自己只遠遠聽一聽看一看,應該不打緊吧?

終歸是兩個小小凡人,定然看不破自己此刻施的掩身術。

且聽聽她們怎麼說。

“豆蔻別鬧,都壓著我的箏柱了,壞了琴絃你可是要賠的。”叫阿綰的那個笑著推了同伴一下,“快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綰綰,如果真不是我在做夢的話,那麼本姑娘要嚴肅地告訴你,我有心上人了,吶,就是那位穿白衣服的公子哥哥。”豆蔻握著阿綰的手,望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