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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愛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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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錢,我有錢,我一定請世上最好的大夫治好你。”徐偉不知道是在安子柔還是自己,他起身茫無目的地打開寫字檯所有的屜,在裡面翻了幾下就推上了,接著又拉出又翻動又推上,反覆幾次,像是終於想起什麼似的,從屜裡找出一包煙。子柔蜷在裡邊,看著戒菸已很久了的徐偉費力地點菸,白的煙霧躍過他緊鎖的眉頭,在他的頭頂盤旋,她的心不由得開始悸痛。

該怎麼辦?老天爺!茫然與絕望像一對姊妹花,在無邊的暗夜中悽慘地開放著。

四徐偉努力支起沉重的眼皮,起身,卻頭痛裂,朦朧間,見自己給子柔買的那套內衣,仍靜靜地躺在寫字檯上,子柔卻不見了蹤影。徐偉驀然記起昨晚的事情,飛速地從上彈了起來,真希望自己的記憶是一片空白,可是偏偏又很難做到忘卻。他站在鏡子前,看到了一張佈滿倦容的臉,眼睛紅腫,頭髮像刺蝟一樣倒豎,鬍子拉渣的臉龐顯得是那樣的落魄潦倒,他幾乎要被自己嚇著了。真的有勇氣帶子柔重新檢查嗎?天知道自己是多麼愛子柔,可是老天爺為什麼要跟他們開這樣的玩笑呢?他好怕。

徐偉穿好衣服準備去找子柔,但是一開門,一股寒氣向他襲來,他又縮了回去,唉,這鬼天氣!他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電話裡傳來嘟嘟的聲音,好久沒人應答,子柔大概上課去了,那就發個短信吧。平裡十分靈活的拇指,此時卻有些笨拙,他的拇指在十二個小小的鍵上搜尋著——下課後直接來宿舍,我等你!

徐偉此時倒有些慶幸自己是可以隨時隨地辦公的soho一族,懶懶地,他索又躺到了上,頭沉得很,他閉上眼睛,恍惚間子柔身著薄若羽翼的睡衣,含情脈脈地向他走來,優美的曲線在橘黃的燈光下,若隱若現,徐偉的呼急促起來,睡衣無聲無息地滑落下去,子柔前那塊褐的疤痕,像大片燒焦的土地,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他驚呆了,怕極了,他拼命往後挪著。後來,似乎有一大群白衣人用車子把睡著的子柔推進一間好暗好冷的屋子,隨後咣地一下關閉了大門,徐偉這才看清,那是太平間,專門用來安置死人的地方,他衝上前去,奮力地拍著門,大聲喊著子柔的名字…

醒來時已是下午三點多了,嗓子像被火燒著一樣,乾得很,臉上卻一片冰涼,徐偉不住伸手一摸,發現自己淚了。子柔怎麼還沒有來?或許她來過了,又悄悄地走了?徐偉又拿出一包煙,出一支點上,在尼古丁的刺下,他才覺到此時腸子像被刀割一般難受,他知道自己餓了,但是他不想動,滿腦子都是子柔,怎麼辦?怎麼辦?他朝手機上瞟了一眼,既無來電又無短信。

一包煙已經所剩無幾,這時手機響了,徐偉抓起手機,“喂,子柔,你在學校嗎?”

“哈哈,臭小子,想老婆想瘋了?”小陳油腔滑調地聲音撞擊著他的耳膜。這小子真是羅嗦,徐偉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過小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是如何跟小陳結束的電話。時針已經指向六點,還沒有子柔的消息,他再也坐不住了,鎖好門,撥通了子柔的電話,謝天謝地,她終於接了。

“喂!”

“柔柔,我正在等車,一會兒我到單位接你,等我!”望著大街上一輛輛絕塵而去的的士,徐偉心底有股無名火在升騰。

“你不用過來啦,我現在很忙,上面要來聽課,我得好好準備一下,最近這段時間我就不過去了,你好好照顧自己,不用擔心,我沒事。”子柔的聲音雖然透著些許的疲憊,但仍是甜甜的,柔柔的。

這個子柔,命都快保不住了,還準備聽什麼課呀!徐偉不住在心裡抱怨著。

“子柔,聽我說…”

“嘟…嘟…”電話已經掛斷,徐偉望著手機,無奈地搖了搖頭。五其實“上級部門要來聽課”一說,純粹是子柔杜撰出來的,她想給自己也給徐偉更多的時間來考慮。也許是從小就耳濡目染的結果,子柔絕不希望從別人那裡得到憐憫與同情,包括徐偉。其實那天晚上她已經得覺察到徐偉內心的烈鬥爭,她雖有些失望,但不怪他,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自己已經這樣,還有什麼理由把他也拖垮呢?她寧願活在過去那些美好的記憶中:夏夜,海濱公園的長椅,兩個人或相依或並肩坐著,抬頭仰望,星漢遙遙,銀河熠熠,螢飛舞,蟲草輕鳴,忽然一顆星不經意劃破夜空,卻引起她的陣陣雀躍。她拉著他的手,纖指點點,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霧水朦朦中,一輪黃月冉冉升起,透過水霧的月暈圈圈,五彩紛紜,華美瑰麗。徐偉曾經說過,要帶自己去賞大漠孤煙,長河落,去看南海碧,高原雪山,可是這一切卻被突如其來的病魔奪走了,星,星,那不是上帝的棄兒嗎?

三個周的時間過去了,每每徐偉打來電話,她都忍著不接,或者即便是接了,也是三言兩語被她打發,至於短信,她更不想回復,偶爾徐偉來找她,也被她以種種藉口擋駕,終於,快到一個月的時候,子柔敲響了徐偉的門。

乍見徐偉,子柔不住一陣心驚,她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眼睛深陷,面憔悴,頭髮雜亂。他朝子柔擠出一絲笑容,便去了衛生間。趁著他去洗臉、洗頭的工夫,子柔細細地整理著凌亂的宿舍,把他堆得到處都是的衣服一件件疊好、掛好,待徐偉回來,整個屋子似乎亮堂了許多。徐偉從寫字檯裡拿出一個大大的、鼓鼓的信封,猶豫了一會兒,又放回了屜,臨出門時,再次拿了出來,隨後裝進子柔的包裡,他把子柔的包背在自己肩上,衝她笑了笑。他永遠都是一個細心的男人,子柔的心頭滾過一陣熱,她再次環視了一下這個曾經給自己帶來幸福與甜的小屋。

咖啡廳裡,輕淡的音樂淌在每個角落。兩個人靜靜地對視著,似乎誰也不忍心破壞這寧靜的氣氛。子柔呷了一口咖啡,好香啊!她不住發出一聲嘆,彷彿目前正置身於仙境一般。

“徐偉,還記得我們的相識嗎?”子柔首先開了口,他心頭一驚,她叫自己是“徐偉”而不再是“偉”

“當然記得,那是一個雨天,你急急忙忙地擠上七路車,”徐偉陷進了回憶“當時你全身上下淌著水,白的連衣裙緊緊地貼在前,你把自己進車門後面的空地兒,雙手抱,頭深深地埋了下去。實在不忍心看你在眾目睽睽之下的窘態,我給你讓了個座位。”徐偉燃起一支菸,看來他現在的煙癮很大“當你抬起頭衝我抱以地一笑時,我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狂跳起來,幾乎同時,我覺得自己已經愛上了你…”子柔苦笑了一下。

當時她正準備下車時,他突然不容分說地往她的掌心裡進一張名片“希望能收到你的電話。”他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她紅了臉,逃下車。也許是機遇巧合吧,不久他們在七路車上再次相遇,這次,他知道她在一所私立小學任教師,並且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子柔。從此,他對她展開猛烈地愛情攻勢,儘管他知道她目前正與另一個人熱戀著,但他不管,他認定這個清秀可人的女子應該屬於自己,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年之後,他終於如願以償。

兩個人都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子柔沉一聲:“時間過得真快啊!”徐偉再燃起一支菸,是啊,三年了!他望著她,言又止。兩個人各懷心事,一時間沉默下來,似乎聽得見彼此的心跳。子柔抬起頭,深深地望著徐偉:“徐偉,我—們—分—手—吧!”也許是被咖啡嗆著了,徐偉劇烈地咳嗽起來,白淨的臉由紅慢慢變紫,太不可思議了,她居然提出要跟自己分手?開玩笑吧?離開自己,她只有死路一條,她為什麼要選擇分手?也許她已經窺探到自己心底的東西了?

子柔也在心情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高大偉岸的男人,她會答應和自己分手嗎?如果他不答應分手,那自己是否要堅持呢?

“別…別這樣,子柔,我…我是愛你的,我會把你治好的,相信我!”平裡能說會道的徐偉,此時竟有些結巴。子柔好動,患難見真情啊!

“聽我說,徐偉,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你向來是個完美主義者,術後…”子柔還在堅持著。

答應與她分手嗎?這時候離開她,別人會怎麼看待我?如果繼續下去,徐偉又想到了那個夢,太可怕了!他雙手抱頭,使勁地抓著頭髮。

“我從來…從來沒有勉強過你,我…我…,近些子我…要到南方出差,恐怕…很長時間…才能…回來,”徐偉掏出了那個信封“請接受…我的幫助,這裡有…有…五…萬元錢…”最後一絲希望如肥皂泡般破滅,儘管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子柔仍然可以聽到上下牙齒打架的聲音。沒想到,他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錢!冷,好冷,寒意自心底慢慢向全身蔓延!

兩人無言,曾經火熱的情在血管裡慢慢冷卻,徐偉似乎已經聽不到情在血管裡的拍打聲了。他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把信封推到子柔面前…六子柔像一堆爛泥般癱軟在上,從體到神經全都麻木了,她想哭,卻沒有淚水,原來一個人在太悲哀的時候是不出眼淚的。她希望自己這一刻死去,但她卻覺到自己的心臟還在跳動,她不知道自己如何把錢扔到徐偉面前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宿舍的,她絕不允許自己接受“嗟來之食”儘管她目前太需要這樣一筆錢。

外面的天空真美,看不到了滿天的灰塵。在浩瀚的宇宙中,一顆顆星星就像一粒粒珍珠,鑲嵌在她廣闊的膛,讓每一個人都想躺在她溫暖的懷抱中安詳地睡去。為什麼自己不是一顆星星呢?

也許是報應吧,她想起了遠山——被她拋棄的前任男友。遇到徐偉離開遠山後,她終於明白,財富與人實際上就是一種相對完美的結合,只有人格沒有錢是很不幸的。從小她就知道“窮”這個字眼,因為這個字,她只能看別家孩子手中的玩具,只能看別人過年時穿著嶄新的花衣服,好像來到這個世上,上帝賦予她的權力,就是“看”她實在是窮怕了,她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本不可能讓受盡苦難的雙親過上富足的生活,所以在金錢面前,她情的天平才會偏向了徐偉,她不會忘記自己與遠山分手時,他給自己寫的那封信:“為何冰冷的舌尖上總是縈繞著咖啡的滋味;為何說過山盟海誓到頭來卻又萬事成水;能否告訴我喜馬拉雅山為誰守候白了頭;能否告訴我太平洋是為誰傷心的淚…”唉,一切皆如過眼雲煙,聽說當年分手後,遠山辭去了工作,出國打工了,遠山,你還好嗎?七疼痛一甚似一,子柔似乎已經看到死神在向她招手了,她抓緊時間為孩子們備課,講課,業餘時間她諮詢了幾家保險公司,然後拿出自己全部的積蓄,為父母各買了一份保險,對於她來說,父母是她最大的心事,她要為父母安排好一切。當一切辦妥之後,子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終於可以安心地走了。

望著鏡中已經形銷骨立的自己,輕嘆了口氣,她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在病魔帶走她之前爭取主動。週末的晚上,同室的姐妹們都出去了,子柔展紙走筆:親愛的爸爸媽媽:讓女兒最後再叫你們一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