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緻現在進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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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跟朋友聚餐。朋友不僅膚白貌美，而且舉止優雅，言行得體，與我的不修邊幅大大咧咧形成鮮明的對比。

席間，我邊吧唧著嘴享受桌上的美味，邊眉飛舞地與朋友高談闊論，說到興頭處，忍不住旁若無人地大笑起來。一向嗜雅緻如命的先生，幾次給我丟眼，幾次又被我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晚上回到家，先生對朋友仍讚不絕口:“哇噻！她可真是骨子裡都透著雅緻的高貴女人啊！嘖嘖，人家那走路的姿勢，真可謂是風擺楊柳；那櫻桃小口說出的話來是柔聲細語，那身段，可是多一兩嫌肥，少一兩則顯瘦的魔鬼身材啊！”四仰八叉躺在沙發中的我撇撇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得得得，俺才不會像她那樣呢，活受罪，像本姑娘這樣多好，想吃就大口地吃，想笑就開懷地笑！嘿嘿，這就叫‘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嘛！”

“哇！我吐啊！”先生鬆開我的手，作嘔吐狀，然後點著我的鼻子“瞧瞧你這副德，吃飯吧唧嘴，說話如打雷，走路撇著腿，身披麻袋片，皮厚脂肪肥。嘿嘿，給你個建議，以後別跟人說你芳齡29，直接說92得了！對方肯定會說，哇，九十多歲的人怎麼看起來像四十歲的樣子啊！”我一下子從沙發上蹦起來，掐著他的脖子“再敢糟踏我的光輝形象，小心掐死你！再說了，不就是雅緻嘛，有什麼了不起的，俺也會！你沒聽說過，什麼品味啊、雅緻啊，全是白花花的銀子堆出來的！”先生笑得前仰後合:“嘿嘿，你也懂雅緻？要不你也雅緻給俺看看？哈哈，撼山易，撼老婆難啊！”哼，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白了先生一眼，不屑地走回臥室，不一會兒，屋子裡便響起如雷的鼾聲。

第二天，先生還在夢鄉與雅緻約會，我便挎著鼓鼓地錢包，又把那張龍卡進包裡，然後昂首地走出了家門。

在本市最大的一家商場門口轉悠了半天，見他們仍沒有開門納客的意思，我當機立斷，轉身來到繁華的商業街，雖然不喜歡逛街，但這裡彙集了全國幾家知名的服裝品牌，我還是知曉的。

闖進“青蘋果”服務小姐說這裡是青少年的天地；溜進“七匹狼”又被告知是男人的空間。

走馬燈似的走東家串西家，又是脫又是穿，最後在一名牌服裝店，終於被美人們進行了一番“包裝”:上身一件赤橙黃綠青藍紫齊全的緊身中式小棉襖、下著一條部緊繃褲腿像喇叭花一樣開放的七分褲。靴子的上沿和褲腿之間恰好留下一寸的空白地，大紅的襪子像個好奇的孩子，探頭探腦地鑽了出來。

接過帳單，我連腳趾甲都開始鑽心得疼痛起來:就這麼點破玩意足足花去了我一千五百元錢，這不是打劫嗎？

心疼歸心疼，想想府上我那個尤喜雅緻的先生，把心一橫，又大包小包、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進美容院。

經過美人們一個多小時的連帶捏，我這掛了將近三十年的“招牌”終於修繕完畢，懷著萬分動的心情，猛地睜開眼:門面上的東西一樣沒變，還是那兩隻被先生戲稱為近親產物的小眯眯眼，還是那張“走馬觀花”裡的塌塌鼻。

上火！醜小鴨還是沒有變成白天鵝！

我極不情願地上一百元錢，一咬牙，一跺腳，燙髮去，就不信咱成不了先生喜歡的那類女人！

撞開一家美髮設計屋，我大著嗓門:“喂，可以為我設計一個髮型嗎？”一位頭髮綠白相間的小夥子應聲而出:“可以，可以，完全可以！阿姨只管把您的要求說給我聽，剩下的就給我了，保證絕對時尚，絕對一！”煩人，竟然喊人家阿姨！我嘀咕了一句，好在他的那個保證倒是實實在在地打動了我。

“行，項上這二兩半就給你了，你就幫著俺往雅緻裡整！”我擺出一副“你辦事我放心”的樣子來。

在刺鼻的藥水味中，我睡了一覺又一覺，待到“綠”說了聲“阿姨，好了！”時，我睜開雙眼，朦朧間不經意地摸了一下下巴，哈拉子不知何時已經出了許多。

衝“綠”不好意思地笑笑，趕快摸索著戴上眼鏡，一看鏡中這個似曾相識的腦袋，我不有些花容失，只見直直的頭髮已經被滿頭的、像綿羊那樣的卷卷所替代，黑髮也變成了粟紅，而且更為搶眼的是，粟紅中間還極其誇張地夾雜著幾綹鮮豔的紅髮！

雖然心裡老大不舒服，但想想先生曾對朋友那一頭粟紅的捲髮大加讚賞，還是不由一陣竊喜:為了心愛的先生，別說是紅髮，就是一頭綠髮又何妨！

遞上兩張偉人像的一剎那，我盯著鏡中全副武裝的那個人，問理髮師:“你看我這身打扮，雅緻嗎？”

“雅緻，雅緻！絕對雅緻！”

“綠”邊喀嚓喀嚓地鑑別著鈔票，邊忙不迭地地應承著。

一路哼唱著“風她吹上我的臉，告訴我現在是天…”跨進家門。

“老公！”我張牙舞爪地向先生撲過去，突然想起“雅緻”兩個字，連忙收住了腳步。扭動著三尺多的身，輕移兩隻大腳，羞搭搭怯生生地走到了他面前。一摸花棉襖，二擺喇叭褲，順眉低眼，捏著嗓子:“俺回來了，老公！”先生的嘴變成“o”型，兩隻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他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怔怔地看了我半天，然後晃了晃腦袋，了眼睛:“好面的大嫂啊，請問你是不是走錯了地方啊？”

“哈！”正張開大嘴狂笑一番，想起“笑不齒，狗竇大開”的古訓，忙淺笑作嬌羞狀:“討厭啦，什麼大嫂嘛！俺是你的皇后！”先生彷彿驚魂甫定，一拍腦門:“天…天哪！你…你…你受什麼刺了吧？”我忽閃著長長的假眼睫，衝他擠擠眼:“人家想成為你喜歡的雅緻女人嘛！”

“哈哈哈！”先生終於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笑聲，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我們家來了個老妖婆啊！大嫂，行行好，別再看俺了，行嗎？”

“嘻嘻，別這樣嘛，這是俺花好多錢為你買的雅緻啊！”我拽著先生的衣服，噘著嘴，晃著身子，一副小鳥依人狀。

“哈哈哈，我的小傻瓜，難道你不知道本才是最頂級的雅緻嗎？當初我之所以集三千寵愛於你，就是因為你那不加任何修飾的純真啊！”

“啊？你個壞蛋，打死你，打死你！”三下五除二去掉中式小棉襖、大喇叭褲，一下踢掉把腳夾得生疼的韓版尖頭鞋，一把揪掉令人難受的假睫，然後一個餓虎撲食般衝向我那紳士氣十足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