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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拉著程藏之的烏皮靴。
哀求哭喊道:“顏尚書,小人家中上有四代老人,下有三代幼子,都等著小人呢!”程藏之耐心十足道:“前兒個,我剛抄了國子監祭酒董圍的家,他家四世同堂。順帶夷平董家十八代祖墳。”另一人不肯放棄生的機會,繼續求道:“大人!金州之所以敢欺上瞞下,全是李刺史的主意!小人等無辜!”程藏之看了眼在長身玉立風雪之中的顏歲願,道:“《大寧律疏》,一人犯罪當坐五人,一府長官犯罪,當連坐整府。律法如鐵,彰明較著,一斷於法。”聞言,那人面如死灰。竟用一種淬了劇毒的目光看程藏之,惡毒道:“什麼刑部尚書!顏歲願你就是個無情無義的畜生!誰不知道,你弒父奪軍權,才被逐出中寧軍!若非是顏庭大將軍含仁懷義,你能再度入朝為禍朝廷!”末了,那官員狠狠啐了口唾沫。而後,被趙玦拖走。
顏歲願巋然如山,好似不曾聽過此等誅心之言。只是默默站在風雪之下,仍風雪侵襲,認認真真的監督侍衛羈押犯人。
心裡無法癒合的傷驟然被人撕扯開,顏歲願卻覺不到痛楚徹骨。
程藏之眉宇寒然,“趙玦,誰讓你把人帶走的。”趙玦一愣,繼而把那人提回來。
程藏之看著那人道:“你叫什麼?說出來,我讓你不必受牢獄之災。”那人杵住,既而緩緩道:“下官司戶參軍,曹教。”玄袍擺動,盪漾出圓弧,六合烏皮靴上的紫影浮光躍金。程藏之袍擺抬腿踹人的動作十分利落乾脆,曹教被踢飛,一下子砸在數步之外的青牆。當即嘔血,貼著牆沿跌坐闔目。
程藏之放下衣袍,姿態散漫愜意,彎彎嘴角,似笑不笑看著眾人:“還有不想受牢獄之災的嗎?本官這就送他西去早登極樂。”眾人不敢怒不敢言。
顏歲願微微垂下睫羽,他想,自己那枚銘牌贈對人了。但又可悲,原來很多事情已然在命盤註定。
待到一群人悉數下獄,佑安便來回話。
“公子,您點明要的薄冊,我都拿回房了。”顏歲願微微頷首,飛鶴笄頭上的雪片輕輕飄落。
程藏之目視著那片飛雪落在他髮絲間,不肯融化,鴉青間一點飛白。他快步上前,抬手拈雪似拈花,又問道:“你住哪間房啊?”佑安緊縮著眉,神情十分錯綜複雜,他小心翼翼的覷著自己公子。心想,公子什麼時候能讓程大人近身,還能接觸了?
顏歲願神情淡漠,眸光掠過程藏之捏碎的雪片。聲平平道:“這便不勞程大人費心了。”程藏之難而上,“顏尚書不必心疼,我不勞,不過是順腳的事。”見顏歲願緩慢變了神,他索破罐破摔續道:“天寒地凍,長夜寂寥,一起圍爐夜談不也好的。”
“……”堂中起風,冷意撲面而來。佑安打著顫,覺得自己家公子這位追求者實在是熱烈。
正等著被拒絕的程藏之,卻聞見顏歲願說:“請。”耳畔朔風呼嘯,吹耳聾。程藏之克服短暫的耳鳴,目光似有焰火,他一字一字道:“你太狡詐了。請我去,卻不帶路。我要往哪裡走?往你心裡走?”
“……”佑安覺得自己快耳聾了,程大人啊程大人,且不說你堂堂七尺兒郎,身量頎修,你衝著我家同樣英姿如蘭的公子,不覺得嘴裡的話喇嘴嗎?
遠處踏雪破風而來的趙玦,腳下一個踉蹌,險些給自己家公子提前跪首賀歲。
顏歲願目不斜視,深深地邃眸看他一眼。而後,斂下思緒,徑自雪引路。
行在幾尺寬的雪徑,趙玦低聲詢問主子:“公子,荔枝、龍眼大約能在年節左右送至青京。”他言下之意,您也要顧及您那位心上人,不要跟顏尚書糾纏太過。
程藏之一副恍然大悟,讚賞的看著趙玦,語氣歡快道:“你不提這個,我險些就忘了這茬事。很好,到府中之後,要保持新鮮,要是不對味了,全部都給我去嶺南種樹去。”趙玦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可算把公子的注意力從顏尚書哪裡轉移。
然而,令他欣,以為有藥可救的公子說完這話,就笑逐顏開的走去顏尚書身側。將側所掛的青傘撐開,傘面如夏綠荷圓碩,傾蓋在顏尚書上空。細雪彈跳,四散著避開顏尚書,自傘面邊緣搖搖晃晃墜落在他家公子的肩頭。
墨滌過一般玄衣染上白雪,而一側本是雪織霜漿的白衣,片雪不沾。
趙玦莫名眼眶發酸,許久也不見公子與什麼人並肩同行,更不見當年公子與人並轡馳馬試劍。
曩昔,秋繁,花好月明。燕草如絲沒不過馬蹄,汗血寶馬赭褐的皮黏著碧草,衣紫金佩玉的少年擎著蒼鷹,挽開長弓,箭在弦上,飛矢中的。不鴻雁不打禿鷹,將風吹蕩的紙鳶挨個擊落。
正是踏青時節,放紙鳶的好時候。少年程藏之一個人便將碧野之上的紙鳶,悉數落。戰績斐然,力壓一眾穿金戴銀的公子哥,拔得頭籌。人人心服口服,口稱讚。
是以,在一眾放蕩不羈、裘馬輕狂的公子哥中,少年程藏之獨領風騷。
風聲寂寥,迍邅之世,山河破碎,內患外憂。千災百病好似約定過一般,一夕之間打破所有,天崩地陷家破人亡。花好月圓夜,血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