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走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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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座連綿起伏的群山從火車身邊倒過之後，我就要到新疆了。

一片片廣闊無垠的平原從火車身邊倒過之後，我就要到新疆了。

一塊塊黃土，一塊塊戈壁，一塊塊沙漠，都無邊無際的從火車身邊倒過之後，我就要到新疆了。

一條條街道，在鳥魯木齊的各個角落縱橫延伸著，或阡或陌，或曲或直，鋪排著滿街滿巷的喧囂和繁榮。樓是高樓，廈是大廈，牆是高牆，磚是土磚，赤橙黃綠青藍褐紫，各式各樣的官式建築與民式宅基，筍子似的連著叢著。密密的栽在這裡，然後以燈為，以最為美麗的夜景，閃閃滅滅的瀉著本地或外域的巨形廣告。新疆的刀，馬鞍，俄羅斯的皮革，工藝，印度的牙雕，玉器以及內地的衣褲鞋帽，全都沉默著，花枝招展的補充著新疆，展示著新疆，抒寫著新疆，唱著新疆。

漫步任何一條街道，你都可以看到穆斯林餐廳，清真飯館以及格林酒家。這些新疆獨有的食風，象貼標語似的，三步一張，四步一貼，到處都是烤羊串的攤攤點點，更是舉步皆是。那些高鼻樑，亮眼睛，白皮膚的新疆人，歪戴著一頂繡了花鳥無沿帽，挑剔地向你擠擠眼，眉，再把肩一聳，頭一歪，嘴角一磨一笑，舌尖就“ter一”的一彈，一串無字的顫音長長拖出，“羊串啦！羊串啦！味道大大的好的，新疆羊串啦！”喊聲中，整個新疆都冒著濃濃的油煙在烤羊串了。羊串山似堆著，紅紅的，焦焦的，油油的，辣辣的，放在嘴裡一嚼，真個是香啦！

搭一個篷子，遮雨遮陽，再擺一張桌子，放刀放瓜，一路過去，又全是西瓜攤了。這新疆陽光多，照長，雨水充足，太陽早上六點鐘就出來了，晚上九點還未落下來，長出的西瓜因此又大又多，不用問，就知道是哈密瓜，是響遍世界的一種名貴口福，翠綠翠綠的皮上，有一條條指紋波般的圖章，軟，光滑，新鮮，還沾著晶亮的水呢！賣瓜舉刀的瞬間，揮鞭逐馬般的高揚灑脫，落下時，卻又輕又飄，劃豆腐一般，瓜一瓣瓣的滋滋破裂，有如開放散落的荷花。紅紅的瓜又沙又絨，細看時，好似撒上一層細細的白糖。瞧那些吃瓜人，滿口糖水溢出邊，長鬍子或不成長鬍子的嘴角全是瓜汁淡紅的印痕。

吃了羊串，又吃了哈密瓜，你就往前走，最好是越過鳥魯木齊，到吐魯番去，到伊犁河去，到草原上最為純樸的古風民情裡去。

無垠的草原在眼前鋪展著，浩浩淼的綠從足下向四周蔓延，起去越遠的地方，就能看見一條綠的地平線了，一條草天相接的溫柔而柔軟的地平線了。菁菁的芳草，茂茂密密地生長著，蔥的草葉悠悠拂拂的搖晃著，除了陽光，就是這草了，就是這花，就是這畜群了。陽光下長草，草尖上開花，花叢裡走牛，這就是和平與自然。雖然，草在無休止瘋長時，綿羊和耗牛沒在裡面看不見，但風卻會從某一個方向呼呼掠來，拂倒牧草，顯出牛羊，讓人真正的受一回“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生命景象。

一群白的，黑的，黃的牛羊從草原上草原上擺著尾巴悠悠走過，一群老的，少的，年輕的牧民從草原上揚著皮鞭悠悠走過。

那些高挑，瀟灑有如印度男人般優美的小夥子來草地上踏青了。

那些苗條有如印度女人般美麗的姑娘家來草地上踏青了。

為了不辜負這天的草地和季節，這些天的人們拾了整整一頭天的肥羊，野餐來了。挖一個上坑，架兩木杈，再用一從羊眼裡穿進去，就可以架在木杈上生火烤羊了，這叫“烤全羊”整頭都烤著吃。這純粹是新疆人食文化的一種藝術髓，皮已經烤得焦黃焦黃的冒出漉漉的油星了，血卻還在淋淋淋淋的滴！盤腳而坐。吃羊喝酒，倘若你是一個語言不通又不愛吃羊，喝白酒的客人，千萬要動動嘴，嚐嚐味，這個好客而自尊的民族，會一個撕了一塊羊遞給你，一個端了一碗白酒遞你，其實的則瞪大眼睛，捏一手拳頭遞你，著你吃你喝，喝多喝少不管，反正你得表示，否則就是看不起他們，看不起這個民族，說不準還得吃一頓拳頭。

吃了，喝了酒，那些男男女女的維吾爾族人開始唱歌，開始跳舞。冬不拉的旋律如雨如水，手鼓的節奏如雷如靂，鍋呀碗呀缸呀勺呀，都可以隨手揀來，成為樂器，敲打拍擊。肩，抖肩，踢腳，像是奔來一群馬，湧來一條河，抖掉一座山，狂歡，奔放而又悠揚。飄逸，盡獻男人的剽悍與獷。而女人則是踏的海鷗，飛天的蜻蜓，翩翩躚躚，自由自在，輕輕盈盈，吻慣了男人，也吻慣了女人，因此，在這些維吾爾族人唱著跳著的時候，興致所至，他們都會不時的跑來吻你一下，親你一下。倘若你就是男人，男人吻你時，鬍鬚的痛會觸使你到異樣，婦人吻你時，尖的溫軟更會使你通體酥軟，不管怎樣，你都會到一種甜的親暱與快活。

設若你看中某個女人，想親熱或想攀談時，你就用舌頭和眼睛同時示意，如是，同伴便明白你是看中那個苗條美麗長髮如瀑布散開如藤披擺的女子了，便一齊嘻笑地也伸舌眨眼，表示歡喜表示彭勵。

你就大膽的前去，獻獻殷勤。

其實你向姑娘示意，挑逗時的那張極為表情豐富的臉相，早被姑娘所接受所彭舞所陶醉了，她早就明白你那萬惡的愛情之源意味著什麼了，不過，她是極樂意讓這道源泉從她的心尖尖上潺潺而過的，她正想有一道不明國籍的源泉漫浸她，沐浴她呢！不管渴不渴，她不會拒絕你眼窩裡的汪汪泉水，因此，她會水靈靈的飛眼傳情，把眉頭急速的皺起放下，放下皺起。這是對你的接受，對你的挑戰啦！那一媚一笑，那兩團江的酒窩，漩渦一般，把你的心卷出，暖融融的，讓你沉在裡面不想出來。

那麼，談吧！談阿訇慈祥的愛意，談朋友真誠的情誼，談七歲時接受伊斯蘭教的那場洗禮，談成時教堂上那夢中的婚喜。

這時的草原，已是和風煦煦，天高雲淡，陽光如潑了，鳥啾啾地飛著，花漫漫的開著，還有一窪活水晶晶地著，愛情的美與自然的美，在你們的心裡共同，使你們真真的擁抱在一起，天倒下了，雲倒下了，地倒下了，草倒下了，噴湧的情倒下了，倒下來了。滾過來，一片草被你們練倒，滾過去，又一片草被你們練倒，草莖沾滿了你們的秀髮，體，花瓣沾滿了你們的秀髮，體。你們是草是花了，你們是草地與自然了。身子朝下時，是花香草香，泥土的香味；身子朝上時，是天是雲是情人火辣辣的眼睛。當你們站起來拍拍落花斷草而又再次忍不著緊抱著倒下時，維吾爾族的歌聲從草叢裡站了出來。

你黑黑的眼睛是從葡萄架上摘下來的你黑黑的眼睛是從坎兒井裡蹦出來的你黑黑的眼睛是我黑黑的森林你黑黑的眼睛看透了我的心啊啊啊啊啊，阿爾古麗沒有什麼比你的眼睛更加美麗啊啊啊啊啊，阿爾古麗沒有什麼比你的眼睛更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