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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遠比他想象得要多:凍傷、傷、烏黑的腳印、甚至被火燙過後的傷痕……這些傷一層又一層覆在小孩身上,從手臂到後背,小孩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陸玦看著看著那些傷,心頭便不可抑制地生出些戾氣,他有些後悔,之前太過輕易就放過了那戶人家。他上過戰場,手中的利刃亦收割過人命沾過血,跟著謝錚這些年他也自覺見識過人心險惡人情冷暖。但他那時到底還是個少年,經的事到底還是少,於是他便想不明白,人心為何可以齷齪到這般地步,他們為何就能這般狠心,對這麼小這麼乖巧可愛的孩子下那樣的狠手。
這些獨屬於少年時期的不解加劇了他的憤怒,也加深了,他對那孩子疼愛的決心。
少年時期的陸玦下定決心,他一定一定,要讓這個孩子眼裡,留存住不滅的亮光,要讓這孩子的臉上有一天綻出純然的笑容。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處理著這孩子身上的各種傷口,只是,不管是處理多麼猙獰的傷口,這個孩子從來不叫疼,臉上也只是純粹的漠然,彷彿這些傷口長在別人身上。如果不是這個孩子說過話,如果不是處理傷口時,這孩子額角會滲出汗滴,陸玦幾乎要懷疑,他是個不知疼的啞巴。
於是在這不長不短的路程裡,陸玦便養成了仔細體察小孩情緒的習慣,因為小孩就算疼了,也從不主動說,他想他絕不能讓小孩默默地疼、以後的時光裡也不能讓小孩默默地受委屈,這樣,他便只能自己去看、去體察。
這個習慣後來太過深入骨髓,以至於,那個孩子有一天成了高高在上喜怒難辨的天子,他幾乎還是會下意識去想:當年那個孩子,此時是不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忍受著什麼疼呢?
小孩養了一路的傷,等到了金陵,他身上的凍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積年累月攢下的傷痕,要慢慢細養,才能消失不見。陸玦想,沒關係,這個孩子還有很長的時間,他身上的傷總會好,心上的傷也總會好。
金陵是這個孩子的家鄉,在往皇宮走的馬車裡,陸玦掀開車簾,看著那溫暖的人間煙火問他:“喬兒,金陵好看麼?”小孩扒著窗框往外看了一眼,便點點頭,只是依舊不說話。
陸玦有心逗他,便又將他抱到自己腿上,挑了眉問他:“喬兒,那你說是金陵好看呢,還是我好看呢?”這般問,這個孩子便不得不說話。
小孩睜大了眼睛看向他,半晌,嘴動了動,卻到底沒能說出話。
陸玦一笑,也不他,只是了他的發,便又看向車窗外那被陽光浸著的熱鬧的街道。他想,這座城是這孩子的家鄉,這裡這般溫暖,這般明亮,這般美麗,這孩子總會愛上這裡。……陸玦帶著謝喬進了宮,帶著謝喬見了他唯一的親人,他的哥哥自然要留他在自己身邊,陸玦雖覺得不捨,卻也覺得該這般:陛下是真心疼愛這個弟弟,他也希望,喬兒能早接受他的兄長。
那走時,天子拉著那孩子的手送他,他不捨地了那孩子的發,便要轉身離去,那孩子的小臉兒上那時候還是如往常般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在轉身的一瞬,他晃見小孩的手猛然朝他伸出來,彷彿要抓住他的衣衫,卻到底,還是慢慢放下。
陸玦的心那時候又一次被戳得一塌糊塗,他想,沒關係,進宮對他來說並不難,他後經常入宮看他便是。
後來,陛下要厲鳴悲做那個孩子的老師,陸玦想,厲鳴悲雖情奇怪,卻學識淵博,這樣很合適,可沒想到,進了金陵入了宮乖巧懂事的孩子卻想方設法折騰黃了這樁事。
再後來,那孩子在宮裡出了事,當他從混沌的池水裡抓住那個孩子的手將他拉上來時,他只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他顫著手將他抱在懷裡,那一瞬間幾乎無法出聲。那個孩子面蒼白,劇烈又痛苦地咳嗽著,終於,他緩緩掀開眼皮,直直對上了他的眼睛。
“懷瑜哥哥。”陸玦聽到那孩子啞著嗓子輕輕叫道。他睜大了眼睛,這是這個孩子,第一次這樣叫他。他把他抱起來,啞聲道:“喬兒,別怕,我們去找大夫。”小孩剛嗆了水,面上還餘驚懼痛苦之,他卻抓著陸玦的衣襟乖巧地點了點頭:“嗯。”陸玦那時候便想,這個孩子如此脆弱,他叫他一聲哥哥,那他便該保護他,從此之後不該再讓他受一點傷害。
這件事情讓天子震怒,也讓天子知道,宮裡竟連塊可供弟弟安睡的淨土都未清出來,於是,他只能暫時將自己的弟弟送到陸家。
與那個孩子一同在他院中度過的時光裡,陸玦手把手教那個孩子寫字讀書騎馬箭——陸玦覺得痛快又欣喜:這個孩子的一切,幾乎都是他手把手教的,這個孩子的舉手投足,都帶著他的痕跡。
他親眼看著他從一個瘦弱的孩子長成一個清的少年,他教會他笑,教會他表達,教會他接受親情與別人的好意,教會他試著體味世間的美好與溫暖。他為這個少年甘之如飴地做著這一切,他樂在其中,總覺得這樣的子永遠不會結束——畢竟,院子裡的這棵海棠,一年又一年地開著花,彷彿每一個天都會按時開放,永遠不會有盡頭。
那時候他並沒有意識到,在這復一年復一年的相處裡,他已經把那個少年看得太過重要,也許,重要得過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