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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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康六年庚子,公元三四零年,正月,庚子朔,都亭文康侯庾亮薨。以護軍將軍、錄尚書何充為中書令。庾戌,以南郡太守庾翼為都督江、荊、司、雍、梁、益六州諸軍事、安西將軍、荊州刺史,假節,代亮鎮武昌。時人疑翼年少,不能繼其兄。翼悉心為治,戎政嚴明,數年之間,公私充實,人皆稱其才。
辛亥,以左光祿大夫陸玩為侍中、司空。宇文逸豆歸忌慕容翰才名。翰乃陽狂酣飲,或臥自便利,或被髮歌呼,拜跪乞食。宇文舉國賤之,不復省錄,以故得行來自遂,山川形便,皆默記之。燕王皝以翰初非叛亂,以猜嫌出奔,雖在它國,常潛為燕計;乃遣商人王車通市於宇文部以窺翰。翰見車,無言,撫膺頷之而已。皝曰:“翰來也。”復使車之。翰彎弓三石餘,矢尤長大,皝為之造可手弓矢,使畫埋於道旁而密告之。二月,翰竊逸豆歸名馬,攜其二子過取弓矢,逃歸。逸豆歸使驍騎百餘追之。翰曰:“吾久客思歸,既得上馬,無復還理。吾向陽愚以誑汝,吾之故藝猶在,無為相,自取死了!”追騎輕之,直突而前。翰曰:“吾居汝國久恨恨,不殺汝;汝去我百步立汝刀,吾之,一發中者汝可還,不中者可來前。”追騎解刀立之,一發,正中其環,追騎散走。皝聞翰至,大喜,恩遇甚厚。
庚辰,有星孛於太微。
三月,丁卯,大赦。
漢人攻拔丹川,守將孟彥、劉齊、李秋皆死。
代王什翼犍始都雲中之盛樂宮。
趙王虎遺漢主壽書,與之連兵入寇,約中分江南。壽大喜,遣散騎常侍王嘏、中常侍王廣使於趙;龔壯諫,不聽。壽大修船艦,繕兵聚糧。秋,九月,以尚書令馬當為六軍都督,徵集士卒七萬餘人為舟師,大閱於成都,鼓譟盈江;壽登城觀之,有噬江南之志。解思明諫曰:“我國小兵弱,吳、會險遠,圖之未易。”壽乃命群臣大議利害。龔壯曰:“陛下與胡通,孰若與晉通?胡,豺狼也,既滅晉,不得不北面事之;若與之爭天下,則強弱不敵,危亡之勢也,虞、虢之事,已然之戒,願陛下慮之。”群臣皆以壯言為然,叩頭泣諫,壽乃止。士卒鹹稱萬歲。
龔壯以為人之行莫大於忠孝;既報父、叔之仇,又使壽事晉,壽不從。乃詐稱耳聾,手不制物,辭歸,以文籍自娛,終身不復至成都。
趙尚書令夔安卒。
趙王虎命司、冀、青、徐、幽、並、雍七州之民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合鄴城舊兵,滿五十萬,具船萬艘,自河通海,運谷千一百萬斛於樂安城。徙遼西、北平、漁陽萬餘戶於兗、豫、雍、洛四川之地。自幽州以東至白狼,大興屯田。悉括取民馬,有敢私匿者斬,凡得四萬餘匹。大閱於宛陽,以擊燕。
燕王皝謂諸將曰:“石虎自以樂安城防守重複,薊城南北必不設備,今若詭路出其不意,可盡破也。”冬,十月,皝帥諸軍入自蠮螉襲趙,戍將當道者皆禽之,直抵薊城。趙幽州刺史石光擁兵數萬,閉城不敢出。燕兵進破武遂津,入高陽,所至焚燒積聚,略三萬餘家而去。石光坐懦弱徵還。
趙王虎以秦公韜為太尉,與太子宣迭省可尚書奏事,專決賞刑,不復啟白。司徒申鍾諫曰:“賞刑者,人君之大柄,不可以假人。所以防微杜漸,消逆亂於未然也。太子職在視膳,不當豫政;庶人邃以豫政致敗,覆車未遠也。且二政分權,鮮不階禍。愛之不以道,適所以害之也。”虎不聽。
中謁者令申扁以慧悟辯給有寵於虎,宣亦暱之,使典機密。虎既不省事,而宣、韜皆好酣飲、畋獵;由是除拜、生殺皆決於扁,自九卿已下率皆望塵而拜。
太子詹事孫珍病目,求方於侍中崔約,約戲之曰:“溺中則愈”珍曰:“目何可溺?”約曰:“卿目睕睕,正耐溺中。”珍恨之,以白宣。宣於兄弟中最胡狀,目深,聞之怒,誅約父子。於是公卿以下畏珍側目。
燕公斌督邊州,亦好畋獵,常懸管而入。徵北將軍張賀度每裁諫之,斌怒,辱賀度。虎聞之,使主書禮儀持節監之。斌殺儀,又殺賀度,賀度嚴衛馳白之。虎遣尚書張離帥騎追斌,鞭之三百,免官歸第,誅其親信十餘人。
張駿遣別駕馬詵入貢於趙,表辭蹇傲;趙王虎怒,斬詵。侍中石璞諫曰:“今國家所當先除者,遺晉也。河西僻陋,不足為意。今斬馬詵,必徵張竣,則兵力分而為二,建康復延數年之命矣。”乃止。璞,苞之曾孫也。
初,漢將李閎為晉所獲,逃奔於趙,漢主壽致書於趙王虎以請之,署曰“趙王石君”虎不悅,付外議之。中書監王波曰:“今李閎以死自誓曰:‘苟得歸骨於蜀,當糾帥宗族,混同王化。’若其信也,則不煩一旅,坐定梁、益;若有前卻,不過失一亡命之人,於趙何損!李壽既僭大號,今以制詔與之,彼必酬返,不若復為書與之。”會挹婁國獻楛矢石砮於趙,波因請以遺漢,曰:“使其知我能服遠方也。”虎從之,遣李閎歸,厚為之禮。閎至成都,壽下詔曰:“羯使來庭,貢其楛矢。”虎聞之,怒,黜王波,以白衣領職。
◎鹹康七年辛丑,公元三四一年,正月,燕王皝使唐國內史陽裕等築城於柳城之北、龍山之西,立宗廟、宮闕,命曰龍城。
二月,甲子朔,有食之。
劉翔至建康,帝引見,問慕容鎮軍平安。對曰:“臣受遣之,朝服拜章。”翔為燕王皝求大將軍、燕五章璽。朝議以為;“故事:大將軍不處邊;自漢、魏以來,不封異姓為王。所求不可許。”翔曰:“自劉、石構亂,長江以北,剪為戎藪,未聞中華公卿之胄有一人能攘臂揮戈、摧破凶逆者也。獨慕容鎮軍父子竭力,心存本朝,以寡擊眾,屢殄強敵,使石虎畏懼,悉徙邊陲之民散居三魏,蹙國千里,以薊城為北境。功烈如此,而惜海北之地不以為封邑,何哉!昔漢高祖不愛王爵於韓、彭,故能成其帝業;項羽刓印不忍授,卒用危亡。吾之至心,非敬尊其所事,竊惜聖朝疏忠義之國,使四海無所勸慕耳。”尚書諸葛恢,翔之姊夫也,獨主異議,以為:“夷狄相攻,中國之利。惟器與名,不可輕許。”乃謂翔曰:“借使慕容鎮軍能除石虎,乃是復得一石虎也,朝廷何賴焉!”翔曰:“嫠婦猶知恤宗周之隕。今晉室阽危,君位侔元、豈,曾無憂國之心?向使靡、鬲之功不立,則少康何以祀夏!桓、文之戰不捷,則同人皆為左衤任矣。慕容鎮軍枕戈待旦,志殄凶逆,而君更唱惑之言,忌間忠臣。四海所以未壹,良由君輩耳!”翔留建康歲餘,眾議終不決。
翔乃說中常侍彧弘曰:“石虎苞八州之地,帶甲百萬,志江、漢,自索頭、宇文暨諸小國,無不臣服;惟慕容鎮軍翼戴天子,貫白,而更不獲禮之命,竊恐天下移心解體,無復南向者矣。公孫淵無尺寸之益於吳,吳主封為燕王,加以九錫。今慕容鎮軍屢摧賊鋒,威振秦、隴,虎比遣重使,甘言厚幣,授以曜威大將軍、遼西王;慕容鎮軍惡其非正,卻而不受。今朝廷乃矜惜虛名,沮抑忠順,豈社稷之長計乎!後雖悔之,恐無及己。”弘為之入言於帝,帝意亦許之。會皝上表稱:“庾氏兄弟擅權召亂,宜加斥退,以安社稷。”又與庾冰書,責其當國秉權,不能為國雪恥。冰甚懼,以其絕遠,非所能制,乃與何充奏從其請。乙卯,以慕容皝為使持節、大將軍、都督河北諸軍事、幽州牧、大單于、燕王,備物、典策,皆從殊禮。又以其世子俊為假節、安北將軍、東夷校尉、左賢王;賜軍資器械以千萬計。又封諸功臣百餘人。以劉翔為代郡太守,封臨泉鄉侯,加員外散騎常侍;翔固辭不受。
翔疾江南士大夫以驕奢酣縱相尚,嘗因朝貴宴集,謂何充等曰:“四海板蕩,奄逾三紀,宗社為墟,黎民塗炭,斯乃廟堂焦慮之時,忠臣畢命之秋也。而諸君宴安江沱,肆情縱慾,以奢靡為榮,以傲誕為賢;謇諤之言不聞,征伐之功不立,將何以尊主濟民乎!”充等甚慚。
詔遣兼大鴻臚郭烯持節詣棘城冊命燕王,與翔等偕北。公卿餞於江上,翔謂諸公曰:“昔少康資一旅以滅有窮,勾踐憑會稽以報強吳;蔓草猶宜早除,況寇仇乎!今石虎、李壽,志相噬,王師縱未能澄清北方,且當從事巴、蜀。一旦石虎先入舉事,並壽而有之,據形便之地以臨東南,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中護軍謝廣曰:“是吾心也!”三月,戊戌,皇后杜氏崩。夏,四月,丁卯,葬恭皇后於興平陵。
詔實王公以下至庶人皆正土斷、白籍。
秋,七月,郭烯、劉翔等至燕,燕王皝以翔為東夷護軍、領大將軍長史,以唐國內史陽裕為左司馬,典書令李洪為右司馬,中尉鄭林為軍諮祭灑。
八月,辛酉,東海哀王衝薨。
九月,代王什翼犍築盛樂城於故城南八里。
代王妃慕容氏卒。
冬,十月,匈奴劉虎寇代西部,代王什翼犍遣軍逆擊,大破之。虎卒,子務桓立,遣使求和於代,什翼犍以女之。務桓又朝貢於趙,趙以務桓為平北將軍、左賢王。
趙橫海將軍王華帥舟師自海道襲燕安平,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