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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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以山東兵盛,遷都以避之,公卿皆不而莫敢言。卓表河南尹硃俊為太僕以為己副,使者召拜,俊辭,不肯受,因曰:“國家西遷,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東之釁,臣不知其可也。”使者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問徙事而君陳之,何也?”俊曰:“副相國,非臣所堪也;遷都非計,事所急也。辭所不堪,言其所急,臣之宜也。”由是止不為副。
卓大會公卿議,曰:“高祖都關中,十有一世,光武宮雒陽,於今亦十一世矣。案《石包讖》,宜徙都長安,以應天人之意。”百官皆默然。司徒楊彪曰:“移都改制,天下大事,故盤庚遷亳,殷民胥怨。昔關中遭王莽殘破,故光武更都雒邑,歷年已久,百姓安樂。今無故捐宗廟,棄園陵,恐百姓驚動,必有糜沸之亂。《石包讖》,妖之書,豈可信用!”卓曰:“關中肥饒,故秦得併六國。且隴石材木自出,杜陵有武帝陶灶,並功營之,可使一朝而辦。百姓何足與議!若有前卻,我以大兵驅之,可令詣滄海。”彪曰:“天下動之至易,安之甚難,惟明公慮焉!”卓作曰:“公沮國計!”太尉黃琬曰:“此國之大事,楊公之言得無可思?”卓不答。司空荀見卓意壯,恐害彪等,因從容言曰:“相國豈樂此!山東兵起,非一可,故當遷以圖之,此秦、漢之勢也。”卓意小解。琬退,又為駁議。二月,乙亥,卓以災異奏免琬、彪等,以光祿勳趙謙為太尉,太僕王允為司徒城門校尉伍瓊、督軍校尉周毖固諫遷都,卓大怒曰:“卓初入朝,二君勸用善士,故卓相從。而諸君到官,舉兵相圖,此二君賣卓,卓何用相負!”庚辰,收瓊、毖,斬之。楊彪、黃琬恐懼,詣卓謝,卓亦悔殺瓊、毖,乃復表彪、琬為光祿大夫。
卓徵京兆尹蓋勳為議郎,時左將軍皇甫嵩將兵三萬屯扶風。勳密與嵩謀討卓。會卓亦徵嵩為城門校尉,嵩長史梁衍說嵩曰:“董卓寇掠京邑,廢立從意,今徵將軍,大則危禍,小則困辱。今及卓在雒陽,天子來西,以將軍之眾接至尊,奉令討逆,徵兵群帥,袁氏其東,將軍迫其西,此成禽也!”嵩不從,遂就徵。勳以眾弱不能獨立,亦還京師。卓以勳為直騎校尉。河南尹硃俊為卓陳軍事,卓折俊曰:“我百戰百勝,決之於心,卿勿妄說,且汙我刀!”蓋勳曰:“昔武丁之明,猶求箴諫,況如卿者,而杜人之口乎!”卓乃謝之。
卓遣軍至陽城,值民會於社下,悉就斬之,駕其車重,載其婦女,以頭系車轅,歌呼還雒,雲攻賊大獲。卓焚燒其頭,以婦女與甲兵為婢妾。
丁亥,車駕西遷。董卓收諸富室,以罪惡誅之,沒入其財物,死者不可勝計。悉驅徙其餘民數百萬口於長安。步騎驅蹙,更相蹈藉,飢餓寇掠,積屍盈路。卓自留屯畢圭苑中,悉燒宮廟,官府、居家,二百里內,室屋蕩盡,無復雞犬。又使呂布發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收其珍寶。卓獲山東兵,以豬膏塗布十餘匹,用纏其身,然後燒之,先從足起。
三月,乙巳,車駕入長安,居京兆府舍,後乃稍葺宮室而居之。時董卓未至,朝政大小皆委之王允。允外相彌縫,內謀王室,甚有大臣之度,自天子及朝中皆倚允。允屈意承卓,卓亦雅信焉。
董卓以袁紹之故,戊午,殺太傅袁隗、太僕袁基,及其家尺口以上五十餘人。
初,荊州刺史王睿,與長沙太守孫堅共擊零、桂賊,以堅武官,言頗輕之。及州郡舉兵討董卓,睿與堅亦皆起兵。睿素與武陵太守曹寅不相能,揚言當先殺寅。寅懼,詐作按行使者檄移堅,說睿罪過,令收,行刑訖,以狀上。堅承檄,即勒兵襲睿。睿聞兵至,登樓望之,遣問:“何為?”堅前部答曰:“兵久戰勞苦,詣使君求資直耳。”睿見堅驚曰:“兵自求賞,孫府君何以在其中?”堅曰:“被使者檄誅君!”睿曰:“我何罪?”堅曰:“坐無所知!”睿窮迫,刮金飲之而死。堅前至南陽,眾已數萬人。南陽太守張諮不肯給軍糧,堅誘而斬之;郡中震慄,無求不獲。前到魯陽,與袁術合兵。術由是得據南陽。表堅行破虜將軍,領預州刺史。詔以北軍中候劉表為荊州刺史。時寇賊縱橫,道路梗,表單馬入宜城,請南郡名士蒯良、蒯越與之謀曰:“今江南宗賊甚盛,各擁眾不附,若袁術因之,禍必至矣。吾徵兵,恐不能集,其策焉出?”蒯良曰:“眾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義不足也。苟仁義之道行,百姓歸之如水之趣下,何患徵兵之不集乎?”蒯越曰:“袁術驕而無謀,宗賊帥多貪暴,為下所患,若使人示之以利,必以眾來。使君誅其無道,撫而用之,一州之人有樂存之心,聞君威德,必襁負而至矣。兵集眾附,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公路雖至,無能為也。”表曰:“善!”乃使越誘宗賊帥,至者五十五人,皆斬之而取其眾。遂徙治襄陽,鎮撫郡縣,江南悉平。
董卓在雒陽,袁紹等諸軍皆畏其強,莫敢先進。曹曰:“舉義兵以誅暴亂,大眾已合,諸君何疑!向使董卓倚王室,據舊京,東向以臨天下,雖以無道行之,猶足為患。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遂引兵西,將據成皋,張邈遣將衛茲分兵隨之。進至滎陽汴水,遇卓將玄菟徐榮,與戰,兵敗,為矢所中,所乘馬被創。從弟洪以馬與,不受。洪曰:“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遂步從,夜遁去。榮見所將兵少,力戰盡,謂酸棗未易攻也,亦引兵還。到酸棗,諸軍十餘萬,置酒高會,不圖進取,責讓之,因為謀曰:“諸君□能聽吾計,使渤海引河內之眾臨孟津,酸棗諸將守成皋,據敖倉,轘轅、太谷,全制其險,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析,入武關,以震三輔,皆高壘深壁,勿與戰,益為疑兵,示天下形勢,以順誅逆,可立定也。今兵以義動,持疑不進,失天下望,竊為諸君恥之!”邈等不能用。乃與司馬沛國夏侯惇等詣揚州募兵,得千餘人,還屯河內。頃之,酸棗諸軍食盡,眾散。劉岱與橋瑁相惡,岱殺瑁,以王肱領東郡太守。青州刺史焦和亦起兵討董卓,務及諸將西行,不為民人保障,兵始濟河,黃巾已入其境。青州素殷實,甲兵甚盛,和每望寇奔北,未嘗接風塵、旗鼓也。好卜筮,信鬼神。入見其人,清談幹雲,出觀其政,賞罰淆亂,州遂蕭條,悉為丘墟。頃之,和病卒,袁紹使廣陵臧洪領青州以撫之。
夏,四月,以幽州牧劉虞為太傅,道路壅,信命竟不得通。先是,幽部應接荒外,資費甚廣,歲常割青、冀賦調二億有餘以足之。時處處斷絕,委輸不至,而虞敝衣繩屨,食無兼,務存寬政,勸督農桑,開上谷胡市之利,通漁陽鹽鐵之饒,民悅年登,谷石三十,青、徐士庶避難歸虞者百餘萬口,虞皆收視溫恤,為安立生業,民皆忘其遷徙焉。
五月,司空荀薨。六月,辛丑,以光祿大夫種拂為司空。拂,邵之父也。
董卓遣大鴻臚韓融、少府陰修、執金吾胡毋班、將作大匠吳修、越騎校尉王瑰安集關東,解譬袁紹等。胡毋班、吳修、王瑰至河內,袁紹使王匡悉收系殺之。袁術亦殺陰修,惟韓融以名德免。
董卓壞五銖錢,更鑄小錢,悉取雒陽及長安銅人、鍾虡、飛廉、銅馬之屬以鑄之,由是貨賤物貴,谷石至數萬錢。
冬,孫堅與官屬會飲於魯陽城東,董卓步騎數萬猝至,堅方行酒談笑,整頓部曲,無得妄動。後騎漸益,堅徐罷坐,導引入城,乃曰:“向堅所以不即起走,恐兵相蹈藉,諸君不得入耳。”卓兵見其整,不敢攻而還。
王匡屯河陽津,董卓襲擊,大破之。
左中郎將蔡邕議:“孝和以下廟號稱宗者,皆宜省去,以遵先典。”從之。
中郎將徐榮薦同郡故冀州刺史公孫度於董卓,卓以為遼東太守。度到官,以法誅滅郡中名豪大姓百餘家,郡中震慄,乃東伐高句驪,西擊烏桓,語所親吏柳毅、陽儀等曰:“漢祚將絕,當與諸卿圖王耳。”於是分遼東為遼西、中遼郡,各置太守,越海收東萊諸縣,置營州刺史。自立為遼東侯、平州牧,立漢二祖廟,承製,郊祀天地,藉田,乘鸞路,設旄頭、羽騎。
段譯孝靈皇帝下中平五年(戊辰、188)漢紀五十一漢靈帝中平五年(戊辰,公元188年)[1],正月,丁酉,赦天下。
[1]季,正月,丁酉(十五),大赦天下。
[2]二月,有星孛於紫宮。
[2]二月,有異星出現於紫微星旁。
[3]黃巾餘賊郭大等起於河西白波谷,寇太原、河東。
[3]黃巾軍殘部郭大等人在河西白波谷起兵,進攻太原郡、河東郡。
[4]三月,屠各胡攻殺幷州刺史張懿。
[4]三月,匈奴屠各部落進攻幷州,殺幷州刺史張懿。
[5]太常江夏劉焉見王室多故,建議以為:“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輕,既不能,且用非其人,以致離叛。宜改置牧伯,選清名重臣以居其任。”焉內求趾牧。侍中廣漢董扶私謂焉曰:“京師將亂,益州分野有天子氣。”焉乃更求益州。會益州刺史儉賦斂煩擾,謠言遠聞,而耿鄙、張懿皆為盜所殺,朝廷遂從焉議,選列卿、尚書為州牧,各以本秩居任。以焉為益州牧,太僕黃琬為豫州牧,宗正東海劉虞為幽州牧。州任之重,自此而始。焉,魯恭王之後;虞,東海恭王之五世孫也。虞嘗為幽州刺史,民夷懷其恩信,故用之。董扶及太倉令趙韙皆棄官,隨焉入蜀。
[5]太常江夏人劉焉看到漢朝王室多難,向靈帝建議:“各地到處發生叛亂,是由於刺史權小威輕,既不能制,又用人不當,所以引起百姓叛離朝廷。應該改置州牧,選用有清廉名聲的重臣擔任。”劉焉內心裡想擔任趾牧,但侍中、廣漢人董扶私下裡對劉焉說:“京城洛陽將要發生大亂,據天象,益州地區將出現新的皇帝。”於是,劉焉改變主意,要求去益州。正好益州刺史儉橫徵暴斂,有關他的暴政的民謠廣泛傳;再加上耿鄙、張懿都被盜賊殺死,朝廷就採納劉焉建議,選用列卿、尚書為州牧,各自以本來的官秩出任。任命劉焉為益州牧、太僕黃琬為豫州牧、宗正東海人劉虞為幽州牧。各州長官權力的增重由此開始。劉焉是魯恭王劉餘的後代,劉虞是東海恭王劉強的五世孫。劉虞曾擔任過幽州刺史,百姓與夷人都懷念他的恩德與信譽,因而朝廷有這一任命。董扶與太倉令趙韙都辭去官職,隨同劉焉到益州去。
[6]詔發南匈奴兵配劉虞討張純,單于羌渠遣左賢王將騎詣幽州。國人恐發兵無已,於是右部諡落反,與屠各胡合,凡十餘萬人,攻殺羌渠。國人立其子右賢王於扶羅為持至屍逐侯單于。
[6]靈帝下詔徵發南匈奴兵,分配給劉虞,去征伐張純。南匈奴單于羌渠派遣左賢王率領騎兵赴幽州聽候調遣。匈奴人害怕以後不斷徵發兵員,於是右部落反叛,與屠各胡部落聯合,共有十餘萬人,進攻並殺死羌渠。匈奴人立羌渠的兒子右賢王於扶羅為持至屍逐侯單于。
[7]夏,四月,太尉曹嵩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