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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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走了?”
“走就走唄。”他本不看我,冷峻嚴肅地在畫著畫,他連假期都不回家天天就搞這個讓我既佩服又困惑,他身上的執著有時侯真嚇人。
“那我什麼時候再來?”我恬不知恥地問。
“你想來的時候。”他畫筆一繪,淡淡地說。
我回到單位,還沒進屋呢,和我一起實習的同班同學就陸虹屏站在門口用吃驚不理解地看著我,她是黃文英的死黨,如果不是我知道實習分配計劃不是按個人意願調節的,那麼我真的會認為她是黃文英派來監視我的臥底。
她湊到我身邊,悄悄地說:“文英讓你給她打個電話,現在啊!”我一聽心想糟了,我昨夜一晚沒回去,她打電話又沒找到我,現在心裡一定疑雲四起平地驚雷呢。
我知道她不會想到我會和人鬼混,只是她對我兒時的哥們現在是大款的凱歌萬分反,她說象凱歌那種暴發戶除了有幾個臭錢就是一身壞
病,
他那種人在一起只能墮落學壞。
如果讓她知道我和凱歌在什麼地方喝酒我又無法解釋為什麼徹夜未歸她一定不會給我好臉看,她那種軟鞭子旁敲側擊地諷刺奚落我是最怕的了,我慌慌張張地打給黃文英,電話那頭是她不冷不熱諱莫如深的聲音:“你到哪裡去了?”
“我昨天頭痛,吃了幾片藥,睡的死啊。沒聽見電話響。”我儘量偽裝出無所謂的口氣。
“哦?你吃的什麼藥?”她不知是關心還是在追問。
“腦…腦清片吧。”
“哦!我只聽說人家吃腦清片會提神,沒聽說還能催眠的。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她挖苦地說。
“也許吧…”
“喂。我告訴你一件事,昨天許小果他爸爸死了,你是不是去看看啊?”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怎麼好好的會死呢?”
“我也不知道,我是聽系裡來檢查的老師說好象是腦溢血吧,誰叫他爸爸那麼能喝酒呢。”
“好了我知道了。”我對黃文英無動於衷的態度到羞恥“沒什麼事不要再說了,我現在在上班呢。”我掛上電話。下了班我直奔藏在農貿市場後面小衚衕裡的許小果的家…一個臨時租來的鐵皮搭成的棚子,他們一家三口就寄居在這繁華文明的城市的一角,憑藉這裡相濡以沫,擋風遮雨,等待未來美麗的新世界。
可是我在門口只見到一把生了鏽的鎖,屋裡好象本沒有人。剛想四處打聽許小果母子的去處,卻在我身後傳來了一聲暗淡的叫聲:“哥,你怎麼來了?”我轉身望去,見到衣著單薄的許小果扶著她似乎已無力支撐身體重量的母親,他媽媽在一夜之間變成了老人,雙鬢斑白,眼神渾濁,見到我會想了很久才
動地說:“李大兄弟,你是好人啊…我們家小果在學校裡沒少受你照顧,我和他爸連一起去謝謝你都沒來得及…”話未說完,就又已依牆嗚咽起來。許小果的眼也是熬的紅紅的,長期打工和父親驟亡的身心勞累使他原本紅潤童幼稚的面容變得堅強成
了很多,他手裡捧著一個黑盒子,猜得出是他爸爸的骨灰,目光呆滯地望著我。
“叔叔怎麼會過去的呢?”我壓底聲音問道。許小果的大眼睛裡滾動著晶瑩的水光,咬咬牙擠出一個微笑對我說:“哥,進來坐吧。”說著掏出鑰匙打開了那扇木門,攙扶著他媽媽進去。我也低頭跟進,一近門就嗅到了發黴的衣物和菜葉的味道。裡面黑乎乎的,本沒什麼東西,在靠牆
的地方有一爐灶,堆了些煤球。
屋子中央是幾塊用木板搭成的所謂,再就是幾本整潔的顯得
本不屬於這裡的書工整地放在窗臺上。我不知該坐在哪裡,索
站在屋子的中央問許小果的媽媽:“阿姨,以後你打算怎麼辦?”那個彷彿還沒從惡夢中清醒的女人喃喃地說:“…我能怎麼辦啊?為了供小果上學,他爸把房子都賣了。現在在老家的地包給別人了,再說就算是我回去我也種不動,我就在這裡繼續當氓
,攢錢供小果唸完書…”
“媽,你吃點藥吧就睡覺吧,折騰了一天一夜了。”許小果端來一杯水給她。
“阿姨,你們家小果是個要強的好孩子。他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你就等著享福吧!”
“是啊…可是我和他爸對不起他,我們…”話沒說完淚又堵了聲音。我想了想對許小果說:“你和阿姨吃飯了嗎?”
“吃過了,哥,你實習怎麼樣啊?”他不知從那裡脫拖一張長條凳讓我坐,我擺擺手說:“小果啊,我看阿姨也累了,不如我們出去走走,我有話對你說,也讓阿姨休息一下。”
“嗯。”我的話對他比聖旨還靈,他擦了擦臉,對他媽媽說:“媽,你先睡吧。明天你別出攤了,最近天太冷,你又該了。”他媽媽好象真的已身心
瘁,在我不經意間已經蜷縮在
上
糊糊地閉上了眼睛,許小果給她蓋上了被子,又在爐子裡添上了些煤,輕手輕腳地和我合門而出。
外面的雪突然變得很大,紛紛揚揚沒頭沒腦地捲起千千萬萬片白茫茫的冰花,好象要把這個剛剛進如冬天不久的城市淹沒。
我拉著許小果的手,穿過馬路找了一家火鍋店。他在我身後乖乖地跟著,就象每一個孤獨的孩子,緊緊抓住自己身邊唯一的依靠。
他可能從來沒有吃過麻辣火鍋,也可能是有些冷和飢餓,所以在我的幫助下他很快吃出了一頭汗。在吃的時候我儘量不和他談他家的事情,盡挑一些學校裡有趣的事情和笑話說給他聽。
我並不餓,只是在呷啤酒。後來我問他喝不喝,他連猶豫都沒猶豫,出小虎牙笑著說:“哥,你不知道,我可能喝著呢。我在上高中時,有一次我叔家裡上樑我去幫忙,四個大人都沒喝過我。不過我喝不慣啤酒,沒勁!”
“真的假的?!你別嚇我!”我嘴上這麼說手上卻給他滿了一大杯。他盯仇人似地咬牙切齒地看了一會兒那瑚珀的東西,接著捧起來,咕咚咕咚地一飲而盡。
我剛想阻攔,但想想算了,讓他喝吧,他是個老實的孩子,除了喝酒之外還能有什麼能讓他消化那些煩惱憂愁呢?而且他連這樣的機會都不多。
外面的雪更大了,天空陰沉得象是死人的遺容。狂亂的雪花衝撞著,肆著,用歡樂至極的身姿表現冬天是屬於它們的世界。許小果的身邊一經有五、六個空瓶了,他的臉雖紅得發紫,說話卻依然清晰,讓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確有些量。
“哥,你知道嗎?其實我不是我大親生的,我是被我三姨從火車道邊撿來給我家的…哈哈…”他突然對我說。
我點著煙,吐著圈圈說:“小果,你喝多了。”
“哥,我能騙你嗎?在我們農村這種事很多的。我那時候已經有點記事了,我當時喊著要回家找媽,可是大人們告訴我我媽不要我了,把我扔了。”他說起來一點悲傷遺憾都沒有,好像和自己本無關。
“怎麼?你後悔了?是不是現在的家很窮…”
“沒!我不後悔,我大和我媽對我和自己親生的一樣,我姐也很疼我。她為了我能唸書,才十六歲就嫁人了。哥,我在家唸書的時候,夏天天熱,我大擔心我被蚊子叮沒心思看書,他就總光著膀子坐在我身邊打盹兒。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為了我好,總攆他,可他不走,他說他好看我念書的樣子。
關裡蚊子的兇著呢,我大身上被咬的一塊塊都是包,又紅又紫…我納悶他為什麼寧可被蚊子叮也不回屋或是穿上布衫,還笑話他愚。
現在可好了,我再也不用笑話他了…”許小果攥緊了拳頭,壓抑著自己的悲傷,沉浸在回憶裡。我心裡暗暗嘆了口氣,想起我的父親。我爸爸也不是我自己的爸爸,可他對我也很好,他十分關心我的學習,對我也很體貼。
可惜他的工作不允許他有太多的時間來照顧家庭,尤其是我上了大學後我更是很少能看見他,假期回去總是我早上還沒起他已經走了,晚上睡覺了他還沒回來。
不過我知道他是疼愛我的,我的第二任繼母曾經找過我的茬兒,我還每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爸爸就生氣了,和她大吵了一架。總之我想不管是何種類型的父愛,真是都一樣偉大。
“小果啊,男子漢大丈夫要看開一些。只要你能用功學習,將來畢業找一份好工作,好好孝敬你媽媽,你爸爸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嗯。”他點點頭,又喝了一杯酒,剛嚥下去,他著氣對我說:“哥!我將來一定要掙很多很多的錢,不再讓我媽受窮,讓我媽媽和我姐姐都過上好
子!”
“好、好,我也希望你能掙大錢,到時候哥也跟你沾光!”他再次拿起酒杯,狠狠皺起眉頭喝起酒來。天晚時我送他回去,他有些醉了,恍恍惚惚中他不停地問我:“哥,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來這裡。我是不是不該來這裡上學。”我沒回答他,只是拉著他走路。當我目送他走進那條黑漆漆的小衚衕時,他突然回頭向我招手微笑,示意讓我離去。那是我今生今世最後一次看見他臉上善意和純真的笑,在雪光中是那麼模糊,又是那麼清晰。
雖然這不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但在我心裡卻隱隱約約產生一種訣別的傷,他的笑讓我很難受,我不
喊道:“小果,你,你保重…我是說,你幹活別太累,照顧好你媽媽!”
“嗯…”他消失在黑暗裡,只留給我一串腳步聲。當我回到馬路上時,我猶豫了。是回單身宿舍呢?還是去駱海亭那裡呢?於是扔硬幣決定,一角就是回宿舍,國徽就是駱海庭。
我把那小硬幣擲向天空,任憑它旋轉在馬路的被冰雪覆蓋的水泥地上。過了一會兒它停下來,是一角。我吐了口唾沫,心裡想,三盤兩勝比較合理。
於是又扔了一次,還是一角。我想,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是什麼就是什麼,可還是一角。我喪氣地蹲在地上,心有不甘。這時候一警走過來,對我說:“同志你掉了什麼東西嗎?”
“沒,沒有。”我站起來,不自覺地朝學校的方向走去。接下來一直到我實習結束,我都賴在駱海庭的家裡。我對黃文英慌稱單位宿舍太冷,搬到我好朋友那裡住了,為了方便她找我我特意配了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