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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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校長許生祥偏袒何玲,讓德育處主任柯寧調查處理。柯寧領會了許校長的態度,形成先入為主的心證,在思想上把孫權定位成一個壞學生、刺兒頭,得出的結論是要給孫權紀律處分。
誰也沒有想到,何玲老師和三中德育處對孫權採用高壓政策竟然釀成事端。
就在柯寧找孫權談話的當天晚上,何玲家的窗戶玻璃被砸爛十多塊。當時夜已深,噼裡啪啦玻璃破碎的聲音把何老師一家三口嚇得夠嗆。
當然,這點小案子很快被破獲。砸玻璃的是何玲老師的學生孫權和魏國,孫權一時想不通洩憤報復,魏國自願給他的好朋友幫忙。
調查案件的警察裁定,何老師家玻璃破碎的損失由孫權、魏國的家長承擔,學生本人由學校處理。後來,三中領導班子據初三(1)班和德育處上報的材料,決定給予孫權勒令退學、魏國留校察看的處分。
“勒令退學”意味著孫權初中沒畢業就失學了,對他的父母來說無異於天塌了。
孫剛到學校去求過情,想讓三中放他兒子一馬。
“許校長,是我們兒子不對,無論如何不應該砸老師家玻璃。學校怎麼教育、怎麼處分我們做家長的都沒意見,不過,處分完了能不能讓他繼續上學?我保證以後把兒子管好,再不讓他闖禍。”孫剛對許生祥說。
許校長態度很堅決,說:“這不可能。一個初三學生,半夜砸老師家窗玻璃,影響太壞了。要不嚴肅處理,以後我們怎麼管理教育其他學生?哪怕殺雞儆猴,你兒子這一次的處分跑不掉。”
“是是是,他是應該受處分,不過孫權才十五歲,不讓他上學怎麼辦呀?”
“我愛莫能助,學校也不能朝令夕改,回家去好好教育你兒子吧。”魏國的情況比韓冬要好,處分歸處分,學籍保住了,總算還有學上。可是,處分宣佈以後,魏國死活不願意繼續留在原來的班級唸書,好多天貓在家裡曠課,任父母軟硬兼施也不管用。魏國在市場賣菜的父母不得不把生意停下來,傾盡全力解決兒子上學的問題。和他們一起擺攤賣菜的一個朋友和龍川市第五中學的校長是親戚,魏國的父母一再求人家幫忙,最終五中蔡校長答應給接收了。
魏國打電話鼓動孫權說:“讓你爸你媽想想辦法,你也到五中來吧,這兒好的。”孫權對爸爸說:“爸,魏國爸媽給他轉學到五中去了,您也想想辦法,讓我到五中去吧。只要離開三中,我肯定好好學習,再不犯錯誤。”孫剛說:“你又想和魏國搞到一起?到時候兩個人聯起手來,誰知道還會幹出什麼事?你的處分比魏國重,有沒有學校要你我不知道。你老實待著,等我去想想辦法。”孫剛揹著兒子找了五中,蔡校長說:“你兒子勒令退學,意味著學籍沒有了,恢復學籍必須由三中出面。”孫剛知道再找許生祥本沒用,只好求彭國仁,帶著他直接找到了教育局長鄭凱萍。
鄭凱萍聽孫剛詳細敘說了他兒子在班主任那裡受到不公正待遇,犯錯誤砸了老師家窗玻璃,最終被三中勒令退學,目前面臨著無學可上、落街頭的危險。彭國仁幫腔說:“我聽說三中老師趕攆‘差生’,得到許生祥默許、支持,他們無非想把孫權趕走。孩子哪怕有錯,也不至於不給上學的機會吧?大人犯了錯誤還要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呢。”鄭凱萍聽完後表態說:“彭老前輩您得允許我有個瞭解情況的過程,總歸教育局不提倡將學生趕出校門。中小學生開除學籍的處分,都要報教育局領導班子審查批准,初中生一般也不採用勒令退學的方式,最多留校察看。況且按照家長說的,孫權犯錯誤有前因後果。你們要相信我,相信教育局領導班子,等我把情況瞭解清楚,會給你們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孫權覺得鄭局長說得入情入理,趕忙點頭贊同並表示謝意。彭國仁還不依不饒:“凱萍你現在是局長,不能偏袒下面的學校,尤其許生祥不是個東西。這事情要是處理得不公道,我會領家長找市上主管領導。”鄭凱萍笑了:“老校長,您老的子越來越急了。相信我吧。”鄭凱萍仔細過問了第三中學處分孫權、魏國的相關情況,批評了三中校長許生祥和教育局主管學生工作的部門負責人苗科長。鄭局長認為第三中學將初三學生勒令退學極不妥當,尤其孩子犯錯因為老師有錯在先,而苗科長沒有將這項對學生的嚴厲處分及時告知局領導也是不對的。鄭凱萍要求三中修正對這兩個學生的處分,最高到“留校察看”不得讓學生失學。許生祥儘管心裡不服氣,但也無可奈何,回到學校把德育處主任柯寧找來,讓她修正對孫權、魏國的處分,一邊罵罵咧咧嘴裡不乾不淨:“真她媽的,官大一級壓死人!老子這校長沒法當了。”柯寧問道:“你罵誰呢?”許生祥說:“想罵誰就罵誰。的有啥了不起,才當個破局長。等哪一天老子出人頭地了,看我整不死你!”經過教育局領導出面干預,孫剛重新走進校門的種種障礙都消除了。孫剛夫婦剛剛要放鬆心情,突然發現兒子不見了。
中小學老師中有句行話:轉化一個問題學生,比培養一個尖子生更難。羅萍老師需要面對的豈止一個問題學生?還好,犯過錯、戒過毒、班復讀初三的黃小小除了格有點改變,沉默寡言自我封閉之外,別的方面並沒有讓羅老師多費心。她遵規守紀,學習踏實,各科成績穩定,而且呈上升態勢。相比較而言,連續出過幾次事的劉奇睿更需要老師心,羅老師動員全班學生,給劉奇睿創造寬鬆、友好、和諧,有利於他健康成長的環境,好不容易才是這個孩子重新找回了自尊和自信。
另一個“問題學生”王金子紛擾不斷。提前進入高中就讀,犯了錯誤又回到初中,王金子心中的陰影並沒有完全消除,其外在表現由原來過分膨脹的自信轉變為難以排解的自卑。養母王大媽放棄跟女兒到外地享福、專門留下來照顧王金子讓他心存,但實際上他內心對養母的恩也演變成為一種壓力——這比天大比海深的恩情這輩子怎麼能報答得了?
誰也沒有料到,王金子新的麻煩自天而降。他的親生父母突然現身,一方面要對養育親生兒子的“慈善拾荒人”王大媽表示重謝,另一方面想認了王金子,擔負起父母應盡的責任。
說起來,王金子的身世有點複雜。他的生身母親凌雪是一位漂亮女子,上初中就出落得十分惹眼,放學路上常常成為一些男社會青年追逐、騷擾的目標。凌雪的獨身媽媽特別重視對女兒的保護,所以她初中階段總算沒出大問題。到了高二,有一次媽媽病倒了,沒能到學校去接上晚自習的女兒,結果凌雪在黑巷子裡被一個男青年劫持,到他家施暴,讓這個漂亮女孩在失去貞的同時還懷孕了。奇怪的是凌雪被強暴並沒有很強烈的屈辱,而那個姓佟的男青年事後連連道歉,表示悔罪,姑娘竟然原諒了他。於是凌雪並沒有把這天大的事情告訴母親,甚至揹著母親和佟姓男子繼續來往,對他在情上產生依賴。後來瞞不住,是因為凌雪的肚子慢慢變大了,母親知道真相幾乎氣瘋了,堅決告發佟姓青年的強xx罪行。結果,強暴過凌雪的男子鋃鐺入獄,姑娘雖然從情上不贊同母親所做的事,但又不敢違抗媽媽的意志。那時候凌雪肚裡的孩子已經七個月了,母親沒有她做人,而是向學校請長假,把女兒關了閉,一直到她把孩子生下來。然後母親打聽到慈善的王大媽曾經收養過一個遭遺棄的女孩,於是將凌雪的私生子有意識放到王大媽屋外。
凌雪因為懷孕生子,學習大幅度退步,高中畢業沒能考上大學,就讀於本市銅鎳公司的技工學校,完成學業後進廠當了工人,因為貌美很快被調整到一家大招待所從事接待服務工作。凌雪參加工作後有過一次婚姻,嫁給了一個小科長。科長看中她的美貌卻不尊重她的人格,動輒將凌雪中學時候受凌辱、失身與人的經歷拿來說事,罵她是“賤貨”甚至對凌雪大打出手,自己卻不斷在外尋花問柳。凌雪實在受不了這個男人,和他離婚了。姓佟的“強xx犯”出獄以後不斷向凌雪表示懺悔,堅持不懈向曾被他傷害過的美女示好,而且這個人有本事,做生意生財有道,逐漸發展成龍川市的一個大老闆。凌雪本來對佟姓男子也沒有多少反,仇恨更談不到,甚至因為母親告發讓姓佟的坐牢,她內心深處懷有歉意,所以後來乾脆答應佟姓男子的求愛,二人結為夫。凌雪母親起先堅決反對,甚至很長時間不與女兒往來,但這份怨怒終被時間和親情逐漸化解掉了。前不久凌雪母親發現癌症,覺自身難保,於是徹底放棄了在女兒婚事上固有的堅持,承認了曾經的“強xx犯”女婿的地位。後來癌症擴散,凌雪母親臨終告訴女兒“你親生的兒子就在本市,他已經長大了。”凌雪和老公聽說他倆竟然還有個親生兒子已經上初三,都覺得喜從天降。兩個人商量花多大代價也要把孩子到身邊來,況且他們不缺錢。
凌雪和佟姓男子雙雙跪倒在王大媽面前磕頭,痛哭涕表達謝,說給王大媽出多少錢都願意,讓兒子這輩子繼續把王大媽當親生母親、贍養送終也願意,只是懇求王大媽能讓他們認了兒子。
眼看著自己從襁褓中撿來、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忽然有了親生父母,王金子很有可能離她而去,王大媽也還平靜。她對凌雪兩口子說:“我能想象得來,當初這個娃娃被拋棄,親生父母一定有說不出口的原因,誰的親骨誰不心疼?我養活王金子長大成人也是緣分——我命裡註定會有這個兒子。既然你倆找上門來,我權且把你們當成我兒子的生身父母,不過總該有證據吧?要麼做個‘底恩’(dna)鑑定明白。等事情真相大白了,我讓娃娃認你們,哪怕他不願意我也要讓他認。至於錢不錢的,你倆不要說。我把王金子當兒子養,不是為了錢。”兩口子聽完更加,凌雪說:“孩子在您這兒,是我媽臨終說的,當初是她親手把嬰兒放到您的門外面。我記得孩子尾巴骨偏上的地方有一塊暗紅的痣,不知這個能不能算作證據?當然,只要孩子願意,做dna鑑定最好。”
“你說得對,孩子尾巴骨上方有一塊紅痣。這就沒問題了,那個啥鑑定也不用做了。我先給娃娃說,等他明白了事情真相,你倆再認兒子。”王大媽說。
王大媽把親生父母來找的事情給養子說了,王金子聽完哭了:“您是我的親媽,除了您別人沒有資格做我的父母。他們當初幹啥去了?隨隨便便把我拋棄,這陣兒來認兒子…”王大媽說:“生身父母拋棄親骨,一般都有天大的難處,要不然誰能捨得?娃娃,你得原諒你的爸媽,畢竟你是她倆的骨。你沒看見他倆跪在我面前哭成了淚人,誰不疼愛親骨啊?再說,你在龍川要是有親生父母照管,我就能跟你姐到銀川享福去,拾破爛我也幹不動了。”
“媽,我不讓您走,我要伺候您一輩子,為您養老送終。”
“我知道,我的金子是個好娃娃。媽不管走到哪兒,還是你媽。養你這麼大,咱母子不是骨勝過骨。只不過那兩個人生了你也是事實,你跟他倆長得像,你親媽還記得你尾巴骨上面的紅痣。你親生父母找來了,我咋能不讓你們相認?那樣的話媽就不對了。天大地大沒有父母生身的恩情大,沒有他們,哪兒來的你呀?”王金子擦乾眼淚,說:“媽,我還有個想法。羅老師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跟您一樣好,一樣善良——她失去女兒,丈夫也走了,孤身一人,我將來也要把羅老師當親人,一輩子對她好,像親兒子一樣。”
“好嘛。我就知道你是媽的好兒子,有良心,知道誰好誰壞。你把羅老師當親媽,我高興。”
“您說認,我就認。不過在我心裡,您永遠是我親的親人,羅老師排第二,他們排第三。”王金子最後說。
孫權再次離家出走,給父母留了一張紙條:爸爸、媽媽:兒子給你們丟人,讓你們受累了。我出門去尋找自己的出路,等有結果了我會打電話給你們。不要找我,肯定找不到。我會永遠牢記父母的養育之恩,將來會報答你們的!
孫權×年×月×看了兒子的留言,孫剛、權妮目瞪口呆。問題的焦點立即發生轉移,兒子能否繼續上學瞬間退為其次,首要的矛盾是怎樣才能找著離家出走的少年!
權妮腿軟了,挪不動腳步,嘴裡衝著弟弟兼老公的孫剛嚷嚷:“找啊,趕緊把兒子找回來呀…”孫剛必須強打神:“找,咱抓緊找,一定能找回來。”兩口子動員了親戚、朋友、老鄉以及的孫剛手下的員工等等,大家竭盡全力四處尋找。火車站、汽車站是首先要找的地方,這是孫權假如遠走高飛的起點,但這些地方都沒有他的蹤跡。孫權的同學、朋友家裡以及他有可能去的一切地方一一打問過了,不但沒人,也沒有相關的信息,包括和他最親近的魏國、韓冬等人無一知道孫權的去向。市區所有的街巷以及遠近郊有可能供離家少年藏匿的角落都拉網式搜索過了,照樣沒有一點痕跡,一個大活人眼睜睜人家蒸發了。報警也報了,《龍川報》登了尋人啟事,市電視臺飛播找人的廣告字幕,後來還將相同的做法延伸到省級新聞媒體,照樣毫無結果。
幾天下來,權妮不吃不睡,眼看要急出神經病,權大媽唯一的愛孫失蹤了,也終以淚洗面。孫剛同樣心中焦慮,但他作為男子漢、家裡的主心骨必須強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