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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一愣,笑道:“原來你們就是狗崽說的新朋友。這孩子晚上睡覺前,總是說認識了一個小哥哥和一隻貓。他從前說認識了小玩伴兒,結果不是他自己捏的泥娃娃,就是瞎想出來的,有一回還把自己的影子當朋友。我還以為這次也是這樣。”她伸過手,摸了摸狗崽的小身子,道,“這孩子打小一個人玩兒,我事忙,照顧不到他,這幾多謝二位相陪,小婦人不盡。”
“好說,好說,”黑貓也笑,“老夫看這娃娃可愛,心裡歡喜得很。”
“可是,狗崽,”阿芙扭過頭來,微笑道,“你不是在沈大娘家麼?怎麼和哥哥貓爺認識的?”她的微笑有點兇險的意味,但扶嵐那時候心眼單純,不懂得察言觀,由著狗崽抖抖索索,把事情都代了。扶嵐是很後面才知道阿芙這個女人是屬夜叉的,那時候他已經是阿芙的乾兒子了。家裡沒油,他牽著狗崽上街打醬油,正巧看見阿芙在一戶人家門口打架。好像是那家女主人誆了阿芙工錢,還汙衊她勾引男人,阿芙把那對夫打得蓬頭散發,滾,一抬起頭,正瞧見自己兩個兒子站在人堆裡。
阿芙整了整衣裳,又是一副溫婉可人的模樣,笑道:“出來打油?”扶嵐怔怔地點頭。
阿芙在他掌心放了兩個大錢,拍拍他腦袋,道:“去,買果子吃去。”女人發起瘋來,妖魔鬼怪都要退避三舍。這是扶嵐那時候學會的道理。
不過阿芙知道狗崽被黑貓叼走,又偷沈大娘家裡的母雞和紅燒之後並沒有生氣。大約是因為黑貓和扶嵐在場,她只是笑了笑,溫言告訴狗崽下不為例,明去大娘家賠禮謝罪。狗崽素知自己親孃的秉,抖得跟個篩糠似的,黑貓還奇怪這小孩兒怎麼打起擺子來了。
阿芙去倒了兩盞茶,拉著扶嵐的手問起他的來歷來。扶嵐一一都答了,打南疆來的,黑貓撿了他,他是一隻貓妖,一路尋找神蹟,前幾到的烏江。燈火下女人的眉眼融融,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扶嵐莫名覺得,她長得像娘娘廟裡的女媧像,只要在廟的烏沉沉的屋簷下,彷彿就是歸家。
最後她問:“你們沒地方去,要不要留在我家?沈大娘照顧狗崽不盡心,我不敢再煩擾她了。你們幫我看顧狗崽,往後只要我阿芙能吃上雞股,你們一定有雞腿吃。”拜託兩個妖怪看顧自己的孩子,天底下也只有阿芙敢這麼幹了。她是個膽大妄為慣了的女人,這並不是她這輩子幹過最出格的事情。黑貓為了雞鴨豬,一股腦全答應了,雖然照顧狗崽的活兒其實是落在了扶嵐身上。
扶嵐成了烏江最稱職的姆媽。他學會了做米糊糊,炒青菜,包油渣餃子,做艾葉果子,幫狗崽洗溼的單,洗狗崽得全是泥巴土灰的襖兒褲子。有時候還要打掃庭除,家裡不大,一間茅屋做堂屋,一間茅屋是臥房,還有半間塌了牆的屋子做灶房。
扶嵐來了之後,阿芙就睡堂屋了,扶嵐狗崽和黑貓睡一屋。為了省錢,家裡不經常點燈,堂屋裡黑的,只有神案上有兩點幽明的長明燈,淌了淚的紅燭供奉一方牌位。供奉的卻不是伏羲也不是女媧,是阿芙的男人,上面寫“元微真人昇仙道位”。
“這是我男人,”阿芙拿著溼布細細擦拭那牌位,幽暗的燈火映著她的臉兒,有種陰森的笑意,“我懷胎十月的時候他南去仙山,一去不返,到現在沒個音信。想著約莫是得道成仙了吧。你瞧,我立了個牌位,希望他保佑我們母子平平安安,福壽綿長。”黑貓有些發寒,道:“這樣不好吧。這麼些年來,老夫還沒聽過有誰道法大成,得道成仙的,你這樣不是咒他死麼?”
“哦,”阿芙笑容不改,眉眼彎彎,“不要我的男人,我就當他死了。”黑貓:“……”家裡也有出亂子的時候。狗崽調皮,有一次趁黑貓睡覺,把黑貓的鬍子給剪了。黑貓醒來一照鏡子,頓時覺得沒臉見人,躲在櫥櫃底下不肯出來。阿芙回來之後大怒,拎著剃刀,把狗崽剔成了光頭。
狗崽哭得昏天暗地,“我沒頭髮了!”
“你沒頭髮了,貓爺還沒鬍子了呢,”阿芙拎著他耳朵罵,“生你手出來幹什麼用的?淨給人添亂的!明兒就把你手剁了。”
“我不要娘了!”狗崽一抹淚,啪嗒啪嗒奔進屋,用青布碎花帕子包住鋥亮的頭,收拾了一個小包袱出來,拉著扶嵐的手要走。
扶嵐手足無措,阿芙拉著他道:“你幹嘛?你要走就走,你牽哥哥幹嘛?”
“哥哥跟我一起走!”狗崽大叫。
阿芙一把把扶嵐拽過來,“小兔崽子,反了天了!你一個人走!滾,滾得越遠越好,當初就不該生你下來!”狗崽真的離家出走了,扶嵐呆了半晌,還是跟出去了。狗崽揹著小包袱悶頭亂走,扶嵐默默跟在他後頭。他頭上裹著碎花布帕,又揹著包袱,看起來像一個受氣的小媳婦。後來狗崽肚子咕咕叫,扶嵐摸出兩塊銅板,給他買了饅頭。兩個一大一小的男娃娃齊齊蹲在路邊,看街上人來人往。有的路人看見他倆,在他們腳底上扔了幾塊銅板。
到了晚上,狗崽在外面著了風,發了高燒。扶嵐揹著他回家,貓爺已經從櫃子底下出來了,走過來蹭了蹭昏睡的狗崽。阿芙解開狗崽的包袱一瞧,裡面只有一塊他爹的靈牌。這個小娃娃,離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