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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身體好不好，藥材夠不夠用。那幾一張摺子如今是嵐王府所有珍藏裡最破爛最舊的一張，莊青瞿當年總把它帶在身上，睡時也喜歡放在枕邊摸一摸。

那時候的嵐王不敢再有奢想。

有這一點點念想就足夠了。

他不知道將來會有一，他竟能有機會與皇帝依偎相擁、一起批改奏章。也不知道宴語涼會用他好看的行草給他寫可愛的留言小箋，言語活潑俏皮，上面還描了硃紅的小花……

錦裕九年，莊青瞿又去了一次北疆。

戈壁灘上夕陽西下，他給師雲帶了梨花白。他說師父我上個月才去海港看了船，我們也有比落雲更大的船了。

他說師父，你若還在我們身邊，能親眼看得到這一切……

天漸漸暗了下去，直到大漠漫天星辰。

莊青瞿喝多了，又絮絮說了很多。他說師父，你當年一心只為大夏，是否也曾有許多無奈、許多遺憾。是否也有錯過的、辜負的，藏在心裡碰觸不得的人。

他說他這些年在外面飄著，想通了很多事。他就該一直一直好好守著護著阿昭，在他身邊默默陪他支持他，而不是任笨拙地去爭搶、去吵。

他年輕時候太過沖動、又太過愚鈍，本不懂如何愛一個人。

只傷心憤怒阿昭欺騙他，卻從未真正想過那人一直以來面對的一切。那人從小在夾縫中求生，連一件像樣的冬衣都沒有。一心扶持三皇子，卻最終只能看著他引火燒身被焚身亡。與權臣之子一同長大情篤厚，卻有朝一必得反目，拔出其黨羽、除其家人。

明知如此，在最後一刻之前，他都要垂眸保持微笑。

該是何種心情。……天下之大，河山錦繡。

那兩年莊青瞿常常在外，離開北疆後又去了很多地方。

始終死不了心。

路過的江山川、一草一木、繁華城鎮、薺麥青青，都沾染著錦裕帝的氣息。遇到路上洋溢的笑容，都在告訴他他愛著的人有多好。

他雖在京中不多，但京中嵐王一派勢力有增無減。軍營那邊就更是，人心向背從不是一個虎符能管，綠柳營多年跟嵐王大殺四方，將士們都跟他一條心，沒有虎符也是一聲令下全軍唯他馬首是瞻。

如此隱患，一堆老臣自然紛紛上書說他效仿莊薪火，民間亦開始有言說他功高震主。

幾年前的莊青瞿還急過。還跟宴語涼吵過架，氣他不肯信自己。

如今的莊青瞿，理都不理。

管他們怎麼說，他倒越發覺得他這權臣當得好得很——他生來才華卓著文治武功，本就是國之棟樑不世能臣，換誰又能比他做得好？是，他勢力確實大，替阿昭辦事、收拾起不聽話的臣子才尤其順手，指望他放權？做夢。

當國之重臣好處許多，還能常常收到皇帝的書信。能讓皇帝經常想起他。

偶爾打壓打壓他，他也權當樂趣了。

那兩年，莊青瞿買到了錦裕帝之前很喜歡的小話本《金屋藏帝嬌》。才發現這書講的竟是一個霸道男寵權傾天下和平宮，直接把皇帝變帝后。兩人大吵一架一，又甜甜過子的故事。

莊青瞿重兵在手，倒是從沒打算有朝一去宮。

誰也不了阿昭的宮，除非不想活了。而且他喜歡的就是人家坐在龍椅上那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算計天下勵圖治的模樣。他什麼宮？

可小話本卻還是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他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子就這麼過。

莊青瞿倒也沒想到他能馬失前蹄，在一次普普通通的追擊一夥北漠強盜時受傷。

京中傳來消息，說是落雲女皇把親妹妹的畫像送來了大夏，群臣紛紛表示正好錦裕帝還未娶這可是不能多得的好親事。可能因為這個，他心緒煩亂、一時大意。

莊青瞿重傷被送回京中，據說樣子很是悽慘嚇人。後來蘇栩和拂陵分別說這事時，用了同一個詞叫做“支離破碎”。

也不知道他又沒斷手又沒斷腳，怎麼就是“支離破碎”了。

他當時穿了一身皇帝賞賜的銀絲白袍，後來傷口黏膩太過脫不下來，是從身上剪下來的，衣服倒是貨真價實的支離破碎了。

莊青瞿因為傷重，在楚微宮裡躺了好久。

那段時，很是微妙。

錦裕帝會守在他病榻旁看摺子、會早歸默聲不語得陪他。會在以為他睡了後壓低聲音跟太醫反覆確認他的傷勢，會在輾轉不踏實時幫他偷捂作痛的傷口。

莊青瞿中途傷勢有過一次反覆，吐了血高熱不退。

宴語涼徹夜不眠守著，一直抓著他的手，熬紅的雙眼睛裡憂愁與痛心幾近藏不住。

可後來莊青瞿好了，他卻又變回了那個沒有心的錦裕帝。莊青瞿試過去靠近他。僅僅是想去蹭一蹭指尖而已，卻連指尖都蹭不到。

他不明白。

他還是不想要他。

莊青瞿隱約記得，在他眼前一片黑沉，無論如何也動不了、發不出任何聲音的那幾天。有人握著他冰冷的手指，一遍一遍低聲叫著他小莊，他跟他說了很多話。求他活下來。

有人來勸，那人嘶啞著嗓子大吼讓別人滾出去，莊青瞿從來不知道他還會有那般顫抖扭曲、不像話的聲音。

但那一切是真的嗎。還是又是他的一次做夢、一次痴心妄想。……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