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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陵越怎麼也看不出,竟是師徒的關係。
紫胤便不太想帶著陵越再待下去,這兩個離經叛道的人啊……他此行還帶著徒弟來,真是疏忽。
可是他還要在這山上尋一料鑄劍的晶石,既然有事待辦,那就只好多住了一晚。
晚上主人家做了很豐盛的飯菜,清和同夏夷則來回地忙著,陵越看著那二人背影,問紫胤自己是否要去幫忙,紫胤很堅定地搖頭,“讓他們忙吧……你是不上手的。”餐桌上清和說起夏夷則的廚藝——“比剛回來時強多了,那時候是什麼都不會。”夏夷則無奈道,“也由不得我……那些年哪有機會。”清和沒再接話,嚐了一口湯,遺憾道,“只是山裡沒有好香料。”夏夷則也嚐了一口,“這山上的八角和桂皮也很好,何必吃那麼辛辣的。”清和垂眉不答,夏夷則便改口,“無妨,以後去長安,多帶些就是……待師尊病好了,哪裡去不得。”紫胤同陵越坐著只是靜默地吃,這般家常的話題……陵越自小跟著紫胤長大,沒跟家人相處的經驗,在天墉又是自己獨自住著,紫胤已然是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表率,他身為大弟子,時時被薰陶著,也是一絲不苟剛正嚴肅的脾氣,第一次看到如此煙火氣的修道生活——真是不同尋常的師叔和師兄,叫人長了見識。
吃罷了,也沒有很快睡著,陵越住在梨木樓的客居里,隔著窗,能看見月亮透過窗外的枝葉,漏下細碎的銀光。
大概山居生活就是這樣奢侈吧,復一,都是美景良辰。
有琴聲清冽響起,陵越走近窗前,探身看到他師叔在樓下院中撫琴而坐,不遠處橫笛樹下的是夏師兄。
琴案旁燃著薰香,一縷縷的青煙繚繞著,同那琴音一樣的飄渺。風一吹,雪白的藤花輕輕搖晃,滿滿一架,開得正是繁盛,那花瓣就錯錯落落地,飛在琴邊,沾在發上衣旁。
說不出那琴聲有多好,只是整座山都忽然空寂了,唯有琴音飄散著,似從無限深遠的歲月而來,悲傷,寂寞,歡喜……都在五絃上碎了,化成了指間的風。漸漸地,笛子的聲音也融了進來,兩個人合奏的時候,才更能看出造詣和默契吧。笛聲沒有絲毫突兀,好像花開在風裡,雁行在雲間,原本就應該是配在一起,雙雙對對的。若是單聽笛聲,總是容易生出蒼涼的情,可混在琴音裡,就顯得十分溫柔了,那樣婉轉的,清揚的音,同琴聲匯在一起,像溪匯入江河,江河又匯入大海——起自於遙遠溫柔的源頭,歷經了曲折漫長的路途,沿岸有落英繽紛,也有峭崖和險灘,也曾經飛騰入雲,隔著紛亂的天地離分,可終究,終究又化成飄灑的雨落下,在浩瀚奔騰的終點相匯。
在這樣蒼茫的曲調裡,陵越忽然想起了——夏夷則,是的,他分明聽過這個名字,某代帝君,年輕時奉道入山,在塵世間傳的另一個名字。
而那個人,訣微長老,又或者更為人知的叫法是清和真人,曾經的帝師,最終飄渺不知所蹤的道者……已經太久遠了,久遠到那些故事發生的那個人間,他還全然地陌生著——可故事裡的人,抖落了滿身風霜,竟是這般溫暖含情的模樣。
他試著把眼前的二人,同那些傳奇聯繫在一起——那些話本里不停傳的,民間的說書人在鬧市的街角、在鄉野的廟會,繪聲繪地講述的傳奇——先帝半生勤政,靖平二十年,天下昌隆,八方安定,忽有妖魔亂世。
帝師歸,起太極陣,執四象劍,先帝以血祭陣,歷時三,誅賊首於陣中。
“只見剎那之間,金光罩盡蒼穹,帝師清和執定瓔珞傘蓋,足下業火萬程,忽然從天而落。五氣朝元傳妙訣,三花聚頂演無聲,八卦仙衣,三鋒寶劍,直殺得狂風颯颯,天崩地塌……”
“先帝以血作引,執六魂幡,張乾坤袋,身化白焰,焚山煮海,破盡魔氣三千,飛灰揚塵,蔽月遮天!金鐘沉沉,玉磬錚錚,濃煙團團,白虹湛湛!陣破之時,汙穢盡滅,皓昂昂,青天朗朗……”
…
…
是那樣的兩個人,那樣在一遍遍傳唱中變得不可企及、不知真假,只叫人想起炮仗聲裡的赳赳戲臺、鑼鼓喧天、彩墨華衣、念唱作打……那樣面容誇張得近乎虛幻的兩個人——“再過些子,還想回去看梅花。”
“雖說甘木之力已盡,一時半會兒也無妨,只當重頭修行就是。”
“……或許如今才算懂得何為大道無邊罷。”
“待師尊病好了,哪裡去不得。”
…
…
是他們。
年輕的道者忽然閉上眼——擦落了傳奇裡那些斑駁的油彩,他終於看到他們真正的面容,在煙火俗世裡從容穿行著,溫柔而平靜。
而這已經是多少年後的故事了呢。
他們分明離別過,崢嶸過,又消失過,從那尚未離亂的帝王生涯,到烈焰滔天裡的重逢隕散,再到如今這雲山盡處的明月樓臺——誰又能算得清楚,他們一直等了多少年。
人世這樣短暫,又這樣漫長。人世的故事,這樣喧囂,又這樣寂寞。
而這一刻只有曠闊不盡的曲意,迴盪在原本空落的山間,似有一天一地的悲歡。
後來,後來也有過一些年月,天墉城不曾收到來自遠方的包裹和信函。陵越也曾問他師尊,“師叔和師兄,是否還能修得仙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