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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錢,管三頓飯,也無人前來上工,於無奈,再徵農夫……”

“這些事臣在上任之後,孟況之也親自來州府衙門與臣商量過。縣裡確實有難處。”能吃飽飯之後,原本下苦力的工人都願意去幹更輕省的工作,實在找不到更輕省的工作,回鄉躺著也是一種選擇。

金肅說得無奈,謝茂卻能想象出當時這群官老爺的怒氣:不來上工?回鄉躺著?押著你來不來!

“臣當時想著,鄉間閒漢太多,飽食無聊也容易惹是生非。既然縣裡有難處,確實需要使人,偶爾徵起農人幹一些活,也都是管飯的,並不曾涉及待,也未嘗不可。”金肅被曬得滿臉發紅,汗水幾乎淌出一個人影,“實不敢欺瞞聖人,不止朝海府,整個海州治下,大大小小都有徵役之事。臣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海沙縣令如此喪心病狂,竟民至此!”金肅的狡猾之處,就在於他認罪,卻只認一半。

不知道治下強徵農夫?這本不可能。

但是,他絕不承認自己知道彭潤把農夫賣給商人做苦力,把農婦圈起來賣

謝朝的地方官權力極大,偶爾徵調治下百姓乾點什麼活兒,只要不惹到鄉紳頭上,朝廷本沒人會過問。金肅話裡話外又表示我這是替朝廷分憂,怕農夫閒漢無聊滋事,起了民變,所以才默許治下縣令這麼幹。

這也是內閣幾次照會明裡暗裡提醒提防的問題,他據治下情況稍做調整,本不能算大錯。

——堂堂三品郡守,海州總牧,這點兒權力都沒有了?

謝茂知道金肅肯定乾淨不了,可這會兒沒有證據,他總不至於和臣下吵嘴。衣飛石守在身邊輕輕給他搖扇,他舒舒服服地喝了一杯茶,又吃了半個瓜,下人架起屏風,他乾脆在御帳裡睡了一會兒。

金肅曬著太陽穿著官袍跪了大半個時辰,頭暈目眩噗就栽下去了。

衣飛石看得哭笑不得,低聲道:“陛下,金大人暈過去了。”陛下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和年輕時一樣促狹。這麼折騰堂堂三品大員,簡直不成體統。

“這還要問朕?”謝茂懶洋洋地枕著他的腿,“潑醒了。”羽林衛一盆涼水澆在被曬得不行的金肅頭上,頭暈目眩犯惡心的金肅並沒有暈倒,就是中暑了。一盆水澆下來才是真不行了,整個人眼前一花,渾身搐起來。

隨行的陸太醫立刻上前,施針,餵了清涼丸,金肅稍微清醒過來,仍是繼續跪著。

衣飛石衝衣長寧點點頭,衣長寧低聲道:“正審著。曬鹽場的人已經都放出來了,這會兒正去煤窯,地方比較遠。”一直到夕陽西下,謝茂才懶洋洋地起身,前往四岸縣駐蹕。

四岸縣中的一幫子涉案的官吏也都被押了起來,與海沙縣令彭潤勾結的富商吳富箏口供都已經到手了。當天夜裡,謝茂在城南別館下榻,羽林衛守在別館內外,趙溫則帶著守備軍在外圍戒備。

“你看看吧。”謝茂把吳富箏的口供遞給衣飛石。

皇帝親問的案子,涉案者不是自殺滅了自己的口,就是老老實實地代,很少有人敢耍花樣。吳富箏屬於後者。本不必用刑,海沙縣的事情一出,得知皇帝親臨,他就全代了。

吳富箏是四岸縣的富商,產業不止煤窯與曬鹽場兩處,然而,只有這兩處,他才勾結海沙縣令強徵農夫充作苦力。為什麼呢?因為他必須要維持煤窯與曬鹽場的運轉,又無力維持它們的運轉了。

這就要說到謝朝的鹽政了。

謝朝的鹽政主要是民制(鹽場),官授(鹽引),民購(有鹽引的商人去鹽場購買),民銷(買到鹽之後賣出去)。真正賺錢的大頭,都在拿到鹽引的商人處,負責生產食鹽的鹽場,利益並不大。

謝朝的鹽引並不好拿,之所以拿到鹽引就能賺取暴利,原因在於,鹽引原本就是謝朝發放給商人的一種納稅福利。只有為朝廷徵集過糧食、轉運過物資,付出了很多代價的商人,才有資格獲取鹽引。尤其是文帝朝四面開戰,朝廷運力不足時,為了刺民間商人轉運糧草軍械,鹽引曾經發到了二十年後。

——這也是謝茂輕易動不得鹽政的理由。

文帝放了二十年的債,他說撤了就撤了,朝廷在百姓眼中還有什麼信用度可言?

能拿到鹽引的除了富商巨賈之外,還有一些以權謀私的官宦人家,這也是朝廷默許的福利。所以,這一批能夠拿到鹽引的商人,通常背後都有著很龐大的勢力。不是財力,就是官勢。

曬鹽場每年產鹽數量有定額的,吳富箏這處曬鹽場所產的食鹽,大部分都被握有鹽引的大勢力壟斷了,每年帶著鹽引來買鹽的買家也都有數,對方只要拿著鹽引來了,吳富箏就不能說沒有鹽賣,哪怕少一斤一兩都不行——怎麼可能沒有鹽賣?沒有,那就肯定是你吳富箏賣私鹽了。

這年月販賣私鹽就是殺頭的罪過,吳富箏當然偶爾也會偷賣一點私鹽,不過,就算賣私鹽,他也不敢賣太多,更不敢影響了官鹽的行情。

問題是,自從神仙種推廣開之後,役工減少,曬鹽場產量不足,他是真的沒鹽賣了。

買家可不會考慮吳富箏的難處,買家只要買鹽。我有鹽引,曬鹽場就得給賣給我鹽。

不賣,我就舉報你賣私鹽,等著死吧!

吳富箏只得出高價僱傭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