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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衛凌風不在,家族的仇怨,無人來報,祖宗的基業,無人能保。”程雪落卻說:“他不會聽你安排。”雲棠折回來,站在他面前。屋簷下,他低頭看她,見她髮間戴著一支樸素銀釵。朝未晞,在她眼中幻化為霧氣,她輕聲示意他低下頭。
程雪落照做了。雲棠靠近,倚在他耳邊說:“誰能永遠聽我安排?衛凌風不會,你也不會。倘若你聽了,段無痕早該是一具屍體,他母親早該發瘋了。你心慈手軟,顧念兄弟,真叫我……”她吐氣如蘭,手腕擱在他脖頸上。
程雪落清楚地聽見遠處有一陣柺杖拄地聲。但云棠的反覆無常,確實影響了他。程雪落左手扣緊她的,問她:“你如今的功力,是從前的幾成?”雲棠道:“大概七成。方才,我甚至不知道你在附近。我掩飾不了多久。那幫不安分的狗東西,快要蠢蠢
動了。”他們二人這樣親密地說著話。衛凌風拄著柺杖,立在不遠處。衛凌風起初還在想,幸好譚百清折斷他的手和腿時,選了左手和右腿。他撐柺杖時,恰能保持站姿。但他不能像從前那樣,駕馭一身輕功,更做不到來無影去無蹤。
當他撞見別人幽會,一時無法迴避。往在丹醫派時,同門師弟們給他起了個諢名,叫他“木頭樁子”,暗諷他成
裡靜坐不動。可笑他現在真成了一塊木樁,只能一步三寸地緩行。
少頃,衛凌風和程雪落目光匯。衛凌風還說:“打擾了。”程雪落問他:“你能下
?”衛凌風頷首:“隨便走走。”雲棠遞給衛凌風一塊令牌:“雖說你是我兄長,但你常年未歸,恐難服眾。這塊令牌你先收好,興許有用呢。”衛凌風腳步一停,背靠著牆,收好柺杖,這才伸手去接令牌。這塊令牌雕工
巧,乃是黃玉嵌金,其上刻著複雜紋路,還有一圈古怪繁冗的文字。
衛凌風倒是識貨:“招鬼令?”
“招鬼令”是這塊令牌的別稱。早先,雲家的祖輩創教立宗時,恰逢亂世,百姓離失所,敝邑易子而食。雲家祖上為當地富戶,帶頭開倉賑糧,不惜與官府對峙。災後又安置了一批
民。彼時人多口雜,極易動亂,還有外地的百姓一路乞討來投奔他們,雲家眾人便以“立教”為名,約定諸多章法,每天早晚,聚眾誦讀《善德經》,久而久之,形成了規矩森嚴的教派。
到了衛凌風爺爺那一代,教內高手如雲,藏有諸多秘籍。
爺爺在位長達數十年,起初還堅持“賢明善德”,奈何五十歲之後,行事越發肆意,常以“神佛”自居。他殺人不眨眼,容不下任何人忤逆,漸漸就有了“魔教之主”的罪名,並被江湖中人辱罵至今。
那位爺爺臨死前,大約有些悔意,於是命人雕出一塊令牌。按規定,教內持此令牌者,可以不殺生、不敬神、不聽教主之令,而教內無人能傷他。
雲棠補充道:“誰要是傷了你,按教規,會被幽十年。”衛凌風卻將令牌退還她面前:“我用不到,你留著。”
“你覺得……”雲棠躲到程雪落的背後,“我需要用它自保?”衛凌風複述她剛才的話:“蠢蠢動的狗東西,是什麼人?”雲棠靠在程雪落身上,輕聲應道:“兄長隨我回去,自然就知道了。你的《無量神功》練到第六層,還可以再往上升,家中藏有一整套的心法,你不想看嗎?我還能找到沈堯,和你所有師弟們,把他們全部接回來,讓他們挨個服侍你,
夜伺候你,你不喜歡嗎?”衛凌風面
一冷:“莫要胡說!”雲棠挽袖而笑:“我懂了,你只喜歡沈堯一個。那我們只抓他。”衛凌風沒再反駁她。
*自打出了應天府,沈堯一直奔波在馬背上。這一次,他和段無痕同乘一匹馬。段無痕顯然不清楚一個不會武功的男人有多柔弱。眾人一路策馬狂奔,沿路跑了一整個白天,沈堯有氣無力地四下張望,只見一群劍客神采奕奕,只有他自己氣息奄奄。
沈堯無可奈何:“停一停吧,我不行了。再跑下去,你們要給我收屍了。”段無痕拽緊韁繩,眾人紛紛勒馬停步。
夕陽西沉,道路崎嶇。山坳裡還有幾座突兀的野墳,墓碑皆由樹枝紮成。
遠處炊煙裊裊,昏鴉爭噪。長風來送往,吹動一面巨大的旌旗,旗上寫著“客館”二字。趙邦傑忙說:“少主,馬要吃草,人要吃飯,狄兄和沈大夫身上還帶著傷。”段無痕拎著沈堯的衣領把他扶起來,低聲問:“你很累嗎?”沈堯有些惱火:“能不累嗎?”段無痕說他:“你騎著馬,紋絲未動。”沈堯趴在馬脖子上,把一張臉埋進鬃
裡:“大哥!我不像你,我沒有武功護體。這樣折騰一圈下來,我早就廢了。咱們能不能歇一會兒,吃點飯,喝點水?”二人
談時,馬兒都在路上慢行。等他們來到客館門前,沈堯才聽見一陣喧譁笑鬧聲。
店內賓客雲集,只剩下兩張空桌、八條長椅。
這邊趙邦傑、狄安等人還在老老實實地等候店小二,沈堯已經眼疾手快地翻下馬,跑進店裡,佔著一張空桌,又把包袱放在另一條長凳上,吆喝道:“老闆娘?來來來,我餓得眼冒金星的,你給我們上些好菜吧?”老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