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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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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塊空空的棋盤上,突然出現了一粒白子,在這秋散淡的光線裡發出刺眼的光,猶如一隻睜大的,充滿了疑惑的眼睛,在瞪著他,監視著他,觀察著他所走的每一步棋,提示著他每一個簡單的動作。

稍有差池,便會斷送掉他這二十年的心血。

杜九很快應了一棋,他把黑子走到了自己的角上,在棋盤的兩端與那隻黑棋搖搖對峙著,猶如曠野中對決的高手。

第一步邁出之後,接下來的棋子就順利多了。

他們開始越下越快,越下越猛,就像是早就排練好了似的。

在剛剛開始的時候,尚天香還可以勉強分清黑白棋子的優劣之勢,可是,到了後來,她完全惑了。

那些黑的,白的棋子完全攪在了一起,就像洶湧而來的海和泡沫,就像是飄落的樹葉和搖曳不定的光影。

它們在空中相互糾纏著,集結著,縱橫著,在冰冷的棋盤上淌著,本就分不清它們的來源和趨勢。

尚天香忽然覺自己的頭有些眩暈,像是在觀察著一副錯閃現迅速的畫面,然後,眼睛也有微微的刺痛,怎麼也睜不開。

她很想把目光從棋盤上移開,讓眼睛稍微地休息一下,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卻怎麼也移不開。

她的目光彷彿已經被某種魔法給固定在那斑駁錯的棋盤上了一樣,不由地大吃一驚,便急忙把眼睛閉上。

最後,眼睛終於還是閉上了。

而眼前的那些縱橫錯的畫面也隨著消失了,耳邊只有清脆的棋子與棋盤相互錯撞擊的聲音,吧嗒,吧嗒,吧嗒…

有的時候很急,有的時候很緩,又時候很乾脆,又時候又有點兒猶豫,而有的時候又隔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想必是他們又在考慮棋路了。

尚天香覺得自己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些,隨即又把眼睛睜開,可是,她看到的依然是白子和黑子之間的糾纏不清。

而就在她睜開眼睛的一剎那間,彷彿又看到了一條湍急的河在兩座大山之間的夾縫裡穿行著,湍著,奔騰著,跳躍著…

又像一黑一白兩隻鶴在空曠的,蒼涼的原野上盤旋,爭相比高,而在它們的頭頂上,彷彿都頂著一把沉重的刀。

這把刀就像是一塊巨大的幕布,慢慢地展開,慢慢地延伸,然後,忽然間就把整個天空都掩蓋了。

然後,棋盤上又癱軟變幻出無數的利箭,像是從機弩裡發出來的,正竭盡全力地朝著四周無邊的黑暗勁著。

暗紅的血在利箭的強勁攻勢之下,紛紛灑落,而那些血腥的氣味兒又以驚人的力量把白的利刃窒息。

姬四絕和杜九就這樣在那塊班駁陸離的棋盤上對峙著,神情肅穆而莊嚴,彼此的身體都凝立不動,彷彿在進行著一項神聖的祭典大禮。

而他們那隻執子的手,或急,或慢,或重,或輕地點落在棋盤方格上,就像是在香爐裡上一香火。

時間就在他們拈落的黑子和白子在棋盤上發出的清脆的“吧嗒”聲裡一點一點地消失,而棋盤在時間的淌中無盡地變化著。

尚天香只看了一會兒,又開始眩暈起來。

她的眼睛卻又偏偏像是被磁鐵給住了一般,想移動,卻移動不動絲毫,不移動,又會被黑子和白子之間的變化恍惚得眩暈,甚至連呼都覺得困難。

她只好重新閉上眼睛,讓自己的心稍微地平靜一些,可是,卻又偏偏無法平靜,腦子裡仍然閃現著剛才所看到的那些奇怪的畫面。

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只聽見一個疲憊的聲音忽然道:我們又都輸了。

我們又輸了,意思就是,兩個人都輸了。

兩個人下棋,總有一個輸,一個贏的,即使是打個平局,也不至於兩個人都輸呀,可他們卻偏偏說,我們兩個人都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