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個幫倒忙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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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裡,卡齊莫多沒有睡。他剛剛在教堂裡巡視了最後一圈。然後就在他關上教堂各道大門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副主教看見他小心翼翼地上巨大鐵槓門栓,鎖上掛鎖,幾扇大門好似銅牆鐵壁般堅固,臉上所出來的一絲不快神情。堂。克洛德看起來比平常更加心事重重。再說,自從那天夜間摸進愛斯梅拉達的小屋經受那場遭遇一後,他時常拿卡齊莫多出氣,但不管怎樣暴對待他,甚至好幾次動手揍他,絲毫也改變不了這忠心耿耿的敲鐘人那種百般忍耐。俯貼耳和逆來順受的脾。侮辱也罷。威脅也罷。拳打腳踢也罷,凡是來自副主教的一切他都忍受了,沒有一聲責難,也沒有半句怨言。頂多是看見副主教爬上鐘樓樓梯時,心神不定地密切注視著他的舉動。不過,副主教倒是主動不再在埃及少女眼前面。
且說到這天夜裡,卡齊莫多朝瑪麗亞。雅克琳。蒂博德這些被遺棄的可憐大鐘瞅上一眼,隨後一直登上北邊鐘樓的頂上,把密不通風的手提燈擱在簷邊水溜口上,眺望起巴黎城來。那天夜晚,我們上文已經代過,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在那些的裡,巴黎可以說是還沒有路燈照明的。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大堆模糊的黑影,這裡那裡,被納河那微白的弧線形河道把這黑影割裂開來。卡齊莫多在樓頂只看見聖安東橋那邊,遠處有座建築物陰暗模糊的側影高踞在所有的屋頂之上,那座建築物有扇窗戶出光亮。那裡也有個人徹夜不眠。
敲鐘人任憑自己的獨眼隨意掃視這霧茫茫和夜沉沉的天際,內心裡卻到有一種難以言傳的不安。幾天來他一直警惕著。他不斷看見教堂周圍有一些面目可憎的人在遊蕩著,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少女避難的小屋。心裡想到,多半是在策劃什麼陰謀以危害那避難的不幸姑娘。他想,民眾都仇恨她,如同憎恨他一樣,很可能馬上就要生什麼事。所以,他堅守在鐘樓上,虎視眈眈,如拉伯雷所說,在夢中左顧右盼,一會兒看看姑娘的小屋,一會兒望望巴黎,像一隻忠實的狗,疑心重重,以保萬無一失。
他那隻獨眼,大自然彷彿要對他的醜陋作為一種報償,使之能察秋毫,幾乎可以代替卡齊莫多所缺的其他一切器官。正當他用這隻獨眼仔細察看巴黎這座大都市,忽然看見老皮貨沿河街的側影有些異常,似乎有什麼動靜。堤岸欄杆襯映在泛白的河水上的烏黑剪影的線條,而不像別處的堤岸那麼筆直而平靜,看起來像在波動,猶如河水的起伏波濤,又像一群一群的人走動時腦袋的攢動。
他覺得這有些蹊蹺,於是倍加註意。那運動的方向似乎是朝老城走來。不過沒有一點亮光。移動在堤岸持續了一陣,隨即像水似地漸漸過去,好像那經過去的什麼東西進了城島裡面,隨後完全停止了,堤岸的輪廓又恢復筆直靜止了。
在卡齊莫多絞盡腦汁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覺得那動著的東西又在教堂前庭街上出現了,這條街在老城垂直地一直延伸到聖母院的正面。最後,儘管夜濃重,他還是看見有一支縱隊的前列從這條街湧出,只一轉眼的功夫,一群人在廣場上四處散開,當然在黑暗中什麼也分不清,只見黑壓壓的一群。
這一場景真是驚心動魄。這支奇特的行列似乎最關注的是躲藏在最陰暗的地方,並儘可能保持肅靜。但是,總會出一點聲響來,縱然只是輕微的腳步聲。不過,這種聲響甚至還未傳到我們這個聾子耳中就消失了。這一大群人,他幾乎看不見,壓兒也聽不見,卻在他鼻子底下攢動行進,他覺得那彷彿是一群人,無聲無息,不可觸摸,消失在霧靄之中。他彷彿看見一陣濃霧朝他撲來。濃霧中人影憧憧,又似乎看見一群鬼影在黑暗中移動。
他頓時心裡又害怕起來,心裡於是又想起有人善意要謀害埃及姑娘。他隱約地到一場風暴迫在眉睫。在這危急關頭,他自己打著主意,其推理又快又準,人們本不會想到這個如此不健全的腦袋瓜所能想得出來的一切。該不該叫醒埃及姑娘呢!該不該叫她逃跑呢?從哪裡逃呢?街道被堵住,教堂陷於背水的絕境。沒有渡船!沒有出路!只有一種辦法,就是死守聖母院大門,至少抵抗一陣,直到救兵到來,如果真有救兵來的話,就不要去打擾愛斯梅拉達的睡眠。不幸的姑娘非死不可的話,什麼時候醒來也不會遲的。這個主意一定,他便更加冷靜地觀察起敵軍來了。
教堂廣場的人群似乎時時刻刻都在增多。只不過卡齊莫多推測,他們一是隻出他輕微的聲響,因為街上和廣場四周人家的窗戶仍然緊閉著。突然,一道亮光閃耀,轉瞬之間,七八支點燃的火炬在眾人頭頂上晃動,在暗影中團團火焰搖曳不定。卡齊莫多這下子明明白白地看見教堂廣場上宛如波起伏,一大群可怕的男男女女,全是衣衫襤褸,手執長鐮。梭標。柴刀。槊,其千百個尖頭閃閃光。這裡那裡,高舉著烏黑的鋼叉,遠望過去,他們一張張醜惡的臉上都彷彿長了角一般。他隱約想起這群烏合之眾,相信認出了幾個月前擁護他為狂人教皇的所有那些面孔。有個男人一手執火把,一手執砍刀,爬上一塊界碑,好像在表什麼演說。與此同時,這支奇怪的大軍進行了幾次調動,彷彿在佔領教堂周圍的陣地。卡齊莫多撿起燈往下走,來到兩座鐘塔之間的平臺上,就近進行觀察,並琢磨防禦的辦法。
克洛潘。特魯伊甫已經部署手下的部隊做好了戰鬥準備,他來到聖母院的高軒大門前。儘管他預料不會遭到任何抵抗,但作為謹慎的將領,他還是想保持隊伍的秩序,以便一旦急需,隨時可以抵抗巡邏隊或22o個弓弩手的突然襲擊。他於是把部隊排列成梯隊。如此一來,從高處和遠處看,您會說是埃克諾姆戰役的羅馬人三角陣,亞歷山大大帝的豬頭陣或居斯塔夫—阿道爾夫的著名楔形陣。這個三角形的底邊正是廣場的盡頭,正好堵住教堂前庭街;一個斜邊朝著主宮醫院,另一斜邊對著牛市聖彼得街。克洛潘。特魯伊甫和埃及公爵。我們的朋友約翰以及那些最膽大的乞丐恰好站在這三角形的頂點。
類似漢們此刻試圖攻打聖母院這樣的舉動,在中世紀的城市裡,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兒。今所稱的警察當時還沒有。在人口眾多的城市,尤其在各國京都,並不存在著一個起控制作用的中央政權。封建制度把這些大市鎮建造得離奇古怪。一個城市就是千百個領主政權的集合體,把城市分割成形形。大小不一的格子般的藩地。由此出現了千百個互相有矛盾中突的治安機構,也就沒有治安可言了。譬如,在巴黎,除了141個領主聲稱有權收貢稅之外,還有25個自稱做擁有司法權和徵收貢稅的領主,其中大至擁有1o5條街的巴黎主教,小至擁有4條街的田園聖母院的住持。所有這些擁有司法權的封建領主,僅僅在名義上承認國王的君主權。這些領主人人都有權徵收路捐,個個各行其是。對這座封建制度的大廈,路易十一恰是個不知疲倦的工匠,廣泛著手地加以拆除,繼而黎希留和路易十一為了王權的利益又進一步加以拆毀,最後米拉波才加以徹底完成以便利於人民的利益。路易十一煞費苦心,試圖撕破覆蓋巴黎的這張封建領主網,曾採取烈的措施,下了二三道諭旨,推行全面的治安,比如1465年,命令居民入夜之後要用蠟燭照亮窗戶,並把狗關起來,違者處以絞刑;就在這一年,又下令晚上用鐵鏈封鎖街道,並止夜間攜帶匕或攻擊武器上街。可是不知什麼時候,所有這些市鎮立法的嘗試都行不通了,市民們聽任夜風吹滅窗臺上的蠟燭,聽任他們的狗四處遊蕩;鐵鏈只在戒嚴時才拉起來的;止攜帶凶器也沒有帶來什麼變化,只不過將割嘴街改名為割喉街,這倒是一個明顯的進步。封建司法機構這一古老的腳手架依然屹立;典吏裁判權和領主裁判權龐大的堆積,在城市形成相互叉,互相妨礙,相互糾纏,相互嵌套,相互遮掩;巡邏隊。巡邏分隊。巡邏檢查隊如叢林密佈,卻毫無用處,明火執仗進行搶劫。掠奪和騷亂,依然橫行無阻。在這種混亂之中,一部分賤民在人口最稠密的街區搶劫宮殿。住宅。府邸,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件。在大多數情況下,鄰居是不管這種事情的,除非搶劫殃及他們家裡,他們對火槍聲充耳不聞,關閉自家的百頁窗,堵住自家的門戶,聽憑打劫自行了結,管它有沒有巡邏隊干預。第二天,巴黎人互相傳告說:昨天夜裡,埃蒂安納。巴貝特被搶劫了,克萊蒙元帥被捉走了,等等。這樣一來,不僅諸如司法宮。盧浮宮。巴士底宮。小塔宮這類王室的府邸,就是小波旁宮。桑斯公館。昂古萊姆府邸等等領主住宅,圍牆上都築有雉堞,大門上都設有門垛子。教堂於是神聖,是倖免於劫的,不過其中也有一些教堂是設防的,聖母院不在此列。聖耳曼—德—普瑞修道院如同男爵府邸也築有雉堞,用於造臼炮的銅比用於鑄鐘的還要多,161o年還可以看見這座要,今天差不多隻剩下教堂本身了。
言歸正傳,再說一說巴黎聖母院吧。
克洛潘的命令絲毫不,挨個悄悄得到了執行,這幫漢紀律之嚴明,真應表彰。當初步部署一完畢,這個名不虛傳的丐幫領就登上前庭廣場的矮牆,面向聖母院,提高沙啞的嗓門,揮著火把,只能看光焰被風吹得搖曳不定,時刻隱沒在煙柱裡,聖母院被映紅的正面也隨之時顯時隱。克洛潘提高嗓門說道:告訴你,巴黎主教,大理院法庭的推事路易。德。波蒙,我,狄納王,克洛潘。特魯伊甫,丐幫大王,狂人的主教,黑幫親王,我告訴你:我們的姐妹,因莫須有的行妖罪名而受到判決,躲進了你的教堂,你必須給予庇護;然而,大理院法庭要從你的教堂裡把她重新逮捕,你居然同意,致使她明天就會在河灘廣場被絞死,要是上帝和漢不在那裡的話。所以我們特來找你,主教。假如你的教堂是神聖的,那麼我們的姐妹也是神聖的;如果我們的姐妹不神聖,那麼你的教堂也不神聖。所以責令你把那姑娘還給我們,如果你想拯救教堂的話;否則,我們要把姑娘搶走,並洗劫你的教堂。那就太好了。為了這件事,我在這裡立旗為誓。願上帝保佑你吧,巴黎主教!
這些話帶有某種隱沉。獷的威嚴口吻,可惜卡齊莫多聽不見。一個漢於是把手中的旗幟獻給克洛潘,克洛潘立即莊嚴地將它在兩塊鋪路的石板中間,其實這就是在一杆長柄叉齒上吊著的一塊滴著血的腐。
好旗幟,狄納王轉身環視他的軍隊。這一群人凶神惡煞,個個目光炯炯,幾乎和長矛一樣光芒四。他停頓了片刻,隨又大聲嚷道:前進,孩子們!幹吧,好漢們!
3o個壯漢,膀大臂,一付鎖匠的長相,應聲出列,肩扛鐵鉗和撬槓。大錘。只見他們奔向教堂的正門,爬上石階,隨即在尖形穹窿下蹲下來。用鐵鉗和槓子撬那道大門。一群漢也跟著過去,有的觀望,有的幫忙。大門前11級臺階擠得水洩不通。
但是,大門巍然不動。一個說:活見鬼!還堅實而頑固的!另個說:它老了,骨頭也變硬了。夥計們,加油!我敢拿我的腦袋賭一隻拖鞋:還沒等到教堂執事醒過來,你們早就打開大門,搶出姑娘,把主壇洗劫一空。幹吧!我相信,大鎖撬開啦。
正在這時,他身後突然出一聲可怕的巨響,打斷了他的話。他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巨大的屋樑從空中墜下來,砸爛了教堂臺階上十來個漢,並在地面石板上滾跳著,出炮彈般的轟響,還把乞丐群中一些人的腿壓斷了。叫花子們驚恐萬狀,呼天搶地,四處逃散。轉瞬間,前庭圍牆之內空無一人。撬鎖的硬漢們雖然有大門的拱護住,還是放棄大門逃走了,克洛潘本人也立刻退到離教堂很遠的地方。
我差一點送了命!約翰大聲說道,我到有陣風颳下來,牛的頭!可是酒館老闆皮埃爾被砸死了!
這大梁落在這幫強盜的身上所引起的驚恐,現在真是難以言表。他們直愣愣地傻站在那裡,目光定定地望著天空,足有好幾分鐘之久,這木頭,比二萬王家弓手更叫他們膽戰心驚。埃及公爵嘟噥著:撒旦!這裡頭一定有妖法!紅臉安德里說:是月亮朝我們扔下這柴火的。弗朗索瓦。香特呂納接過話頭道:這麼說來,月亮是聖母的知啦!克洛潘大聲吼道:胡說八道!你們個個都是大傻瓜!但是,他也無法解釋這巨梁墜落的緣由。
這時,教堂的裡面什麼也看不清,火把的亮光照不到它的頂部。那一沉重的厚梁橫在前庭中間,只聽見最先被擊中,腹部在石階角上被攔截為兩段的那些不幸者的呻聲。
狄納王驚慌初定,終於找到一種解釋,聽起來倒十分有道理:上帝的鳥嘴!難道是議事司鐸們在抵抗不成?那就放手洗劫吧!洗劫!
洗劫!洗劫!嘈雜的人群出憤怒的歡呼聲,叫道。弓弩。火炮隨即全部同時向教堂正面。
這陣爆炸聲,把鄰近住宅的居民都驚醒過來了。好些窗戶打開了,窗口上出現了戴睡帽的頭和持蠟燭的手。朝窗子擊!克洛潘叫道。窗子立刻又被關上了,可憐的市民還沒來得及朝這個火光閃爍。喧鬧震天的場面投去恐懼的一瞥,就連忙縮了回去,嚇了一身冷汗回到子的身旁,尋思著此刻聖母院廣場上是不是在舉行巫魔夜會,或像64年那樣艮第人又打進來了。於是,做丈夫的想著會遭搶劫,做子的想著會遭強*,個個都被嚇得直抖。
洗劫!黑幫一再喊道。可是誰也不敢靠近。他們望望教堂,望望木樑。木樑一動不動。建築物看起來依然十分寧靜,沒有一個人影,卻有什麼東西使漢們手腳冰涼。
動手吧,硬漢們!特魯伊甫叫道:強行攻門!
但誰也不敢朝前走一步。
酒囊飯袋!克洛潘嚷著。瞧這些傢伙,連一椽子也害怕!
一個老硬漢對他話了:頭領,叫我們棘手的不是木椽,而是大門,全被鐵條封得死死的,鐵鉗本不頂用。
那你需要什麼才能攻破大門呢?克洛潘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