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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個教士和一個哲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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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們剛才看到的那個站在北邊鐘樓頂上,聚會神探身望著吉卜賽女郎跳舞的教士,是克洛德。弗羅洛副主教。

副主教在這鐘樓頂上為自己設置的那間神秘小室,讀者們想必沒有忘記吧。(順便提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今天從兩座鐘樓拔地而起的平臺上面,透過朝東的方形小窗,可以望見內部的那一間。房間很簡陋,如今光禿禿的,空空蕩蕩,破爛不堪,隨隨便便粉刷過的牆壁上,疏疏落落地裝飾著幾幅大教堂裡面的黃的蹩腳版畫。我猜想,這個裡現在的主人是蝙蝠和蜘蛛,因此蒼蠅遭到雙重的殲滅戰。)每天,太陽下山前一個小時,副主教就登上鐘樓的樓梯,躲進這間小屋,有時整夜都在那裡。這一天,他來到陋室的低矮小門前,從間荷包裡掏出小鑰匙,正要把鑰匙進鎖孔裡,忽然耳邊傳來了一陣手鼓和響板的聲音。響聲來自教堂前面的廣場上。前面已經說過,這間小屋只有一扇朝向主教堂背部的窗。克洛德。弗羅洛連忙出鑰匙,就來到鐘樓頂上,這就是小姐們所看到的,神態陰鬱的沉思。他呆在那裡,神莊嚴,一動不動,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沉思著。整個巴黎就在他腳下,連同全城無數樓房的無數尖頂,遠處環繞著的柔弱的山丘,從一座座橋下蜿蜒過的納河,街上波濤洶湧般的民眾,如雲朵繚繞的煙霧,似鏈條起伏的屋頂,以及擠壓著聖母院的重重疊疊的鏈環。但是,在這一整座城市中,副主教只盯著地面的一點:聖母院前面的廣場;在這一整片人群中,只盯著一個身影:吉卜賽女郎。

要說清楚那是什麼樣的目光,目光中噴出來的火焰又是從哪兒來的,實在是一件難事。這是一種呆板的目光,卻又充滿著紛亂和騷動。他全身木然不動,只有不時身不由己地顫抖一下,好像一棵樹被風搖動;撐在大理石欄杆上的雙肘,比大理石還要僵硬;直愣愣的笑容,連整張臉都繃緊了。彷彿克洛德。弗羅洛全身都僵死了,唯有兩隻眼睛還活著。

吉卜賽女郎翩翩起舞著,手鼓在指尖上旋轉,而且一邊跳著普羅旺斯的薩拉幫德舞,一邊把手鼓拋向空中。歡快,矯捷,輕盈,絲毫沒有覺到那垂直投在她頭上的那可怕目光的壓力。

群眾聚集在她周圍。不時有個怪里怪氣穿著紅黃兩外衣的男子出來幫她跑個圓場,然後又回到離舞女幾步遠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抱住山羊的頭放在他的膝蓋上。看上去那個男人像是吉卜賽女郎的伴侶。克洛德。弗羅洛從所站的高處向下望去,無法看清他的長相。

自從看見這個陌生人,副主教心猿意馬,既要注意跳舞姑娘,還要注意那個男人,臉越來越陰沉了。猛然他直身子,全身一陣哆嗦,嘟嚷道:這個男人是誰?我從來都是看見她一個人的!

一說完,就一頭又鑽到螺旋形樓梯曲曲折折的拱頂之下,衝了下樓去。在經過鐘樓那道半開半閉的門前時,冷不防現的一件事,不由的他一怔,只見卡齊莫多俯身在好似巨大百葉窗的石板屋簷的一個缺口處,也正在向廣場眺望。他看得那樣的入神,連他的養父走過那裡都沒有覺察。那隻野的眼睛裡,出一種奇異的表情。這是一種入了的溫柔目光。克洛德情不自地喃喃道:奇怪!難道他也在看那個埃及姑娘嗎?他接著往下走,剛過一會兒,心事重重的副主教就從鐘樓底層的一道門走到了廣場。

吉卜賽姑娘到底怎麼啦?他混在那群被手鼓聲引來的觀眾當中,問道。

不知道。他旁邊的一個人應道。她突然不見了,大概可能是到對面那幢房子裡跳凡丹戈舞去了,是他們叫她去的。

吉卜賽女郎剛才婀娜多姿,舞步翩翩,遮掩了地毯上的花葉圖案,此時就在她跳舞的地方,在同一張地毯上,副主教看到的只有穿著紅黃兩上衣的那個男子。此人為了掙上幾個小錢,正在繞著***走圓場,只見他雙肘擱在股上,腦袋後仰,臉孔通紅,脖子伸長,牙齒咬住一把椅子,椅子上拴著向旁邊一個女子借來的一隻貓,貓被嚇得喵喵直叫。

這個江湖藝人汗浹背,頂著由椅子和貓構成的高高金字塔,從副主教面前走過。副主教立刻喊道:聖母啊!皮埃爾。格蘭古瓦,你在做什麼?

副主教聲俱厲,把那個可憐蟲嚇了一大跳,一下子連同他的金字塔都失去了平衡,椅子和貓一古腦兒的砸在觀眾的頭上,起一陣經久不息的嘲罵聲。

要不是克洛德。弗羅洛示意他跟著走,趁混亂之機,趕緊躲進教堂裡去,皮埃爾。格蘭古瓦(確實是他)可就麻煩大了。貓的女主人,以及周圍所有臉上被劃破擦傷的觀眾,很可能會一齊找他算帳的。

大教堂已一片昏暗,一個人沒有。正殿四周的迴廊黑沒的,幾處小禮拜堂的燈光開始像星星一樣閃爍起來了,因為拱頂越來越漆黑了。唯有大教堂正面的大圓花窗仍在夕陽的餘照下,彩斑爛,猶如一堆璀璨的寶石,在陰暗中熠熠亮,並反耀眼的光輝到正殿的另一端。

他倆走了幾步,堂。克洛德靠在一柱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格蘭古瓦。這目光,格蘭古瓦並不害怕,因為他覺得自己穿著這種小丑的服裝,無意中被一個嚴肅的博學的人冷撞見了,真是丟人現眼。教士的這一瞥沒有絲毫嘲笑和諷刺的意思,而是一本正經,心平氣和,卻又察入微。副主教先打破僵局,說:過來皮埃爾,許多事情得向我說說清楚。先,將近兩個月了,您連個影子也沒有,現在可在街頭找到您了,瞧您這一身裝束真是太漂亮!半紅半黃,與科德貝克的蘋果無二,您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大人,格蘭古瓦可憐巴巴地答道。這身穿著確實怪里怪氣,您看我這副模樣,比頭戴葫蘆瓢的貓還要狼狽哩。我自己也覺得這樣做糟透了,等於自找苦吃,存心叫巡防捕役們把這個穿著奇裝怪服的畢達哥拉斯派哲學家,抓去好好敲打肩胛骨。可是您要我如何做,我尊敬的大人?全怪我那件舊外褂,一入冬就毫不憐憫地把我拋棄了,藉口說它成了破布條兒,到撿破爛的揹簍裡去享享清福啦。怎麼辦?文明總還沒有展到那種地步,像古代狄奧內斯所主張的那樣,可以赤身**到處走,再說,寒風冷凜,即使試圖使人類邁出這新的一步,而取得成功,也不能在一月裡呀!湊巧見到了這件上衣,我就拿了,這才把原來那件破舊黑外褂扔了。對我這樣的一個神秘哲學家來說,破舊就不神秘了。這樣一來,我就像聖惹內斯特那樣穿小丑的衣裳。有什麼法子呢?這是一時的落難罷了。阿波羅曾在阿德墨託斯家養過豬呢。

您乾的好行當呀!副主教說道。

我的大人,坐著論道,寫寫詩歌,對著爐子吹火,或者從天上接受餡餅,我同意,這比帶著貓頂大盾要愜意得多。所以您剛才訓斥我,我確實比待在烤鐵叉前的驢子還要笨。可是有什麼法子呢,大人?總得過活呀!最美的亞歷山大體詩行,咀嚼起來總不如會布里酪來得可口哇。我曾給弗朗德勒的瑪格麗特公主寫了您所知道的那彩的贊婚詩,可是市府不給我報酬,藉口說那詩寫得不好,就彷彿四個埃居就可以打索福克列斯的一部悲劇似的。這樣一來我都快餓死了,幸好我覺得自己的牙實的,就向牙說:去玩玩力氣,耍耍平衡戲法,自己養活自己吧。’有一群叫化子-現在都成了我的好友-傳授給我二十來種耍力氣的方法,所以如今我晚上可以靠白天滿頭大汗耍把式掙來的麵包,餵我的牙齒了。我承認,這樣使用我的才智,畢竟是可悲的,人活在世上,並不是專為敲手鼓和咬椅子來過活的。可話說回來,令人尊敬的大人,光度子是不夠的,還得掙口飯吃才行。

堂。克洛德靜靜聽著。猛然間,他那凹陷的眼睛出銳利。機的目光,可以說格蘭古瓦頓時覺得這目光一直探到他靈魂深處去了。

很好,皮埃爾您怎麼現在和那個跳舞的埃及姑娘混在一起呢?

怎麼著!格蘭古瓦說。她是我老婆,而我則是她老公。

教士陰森的眼睛一下子像火焰在燃燒。

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來,可憐蟲?他怒氣衝衝地抓住格蘭古瓦的胳膊,大聲喊叫地。你居然被上帝唾棄到這個地步,對這個姑娘動手動腳?

憑我進天堂的份兒起誓,大人,格蘭古瓦渾身打著哆嗦,答道。我向您誓,我從來沒有碰過這個姑娘,如果這恰恰是您所擔心的。

那你說什麼丈夫子呢?教士說。

格蘭古瓦趕忙把讀者所知道的那些事情,奇蹟宮廷的奇遇啦,摔罐子成親啦,三言兩語地講了出來。還說,看來這門親事還毫無結果,每天晚上,吉卜賽姑娘都像頭一天新婚之夜那樣避開他。最合他說:真是有苦難言呀,都因為我晦氣,討了個貞潔聖女。

您這話怎麼說?副主教問道,聽到這番敘述,怒氣漸漸消了。

要說清楚可相當困難呀。詩人答道。這是一種信。一個被稱為埃及公爵的老強盜告訴我,我子是一個撿來的孩子,或者說,是個丟失的孩子,反正都是一回事。她在脖子上掛著一個護身符,聽說個這護身符後可以使她與父母重逢,但是如果這姑娘失去了貞,護身符隨即將失去他的法力。因此我們兩個人都一直潔身自好。

那麼,克洛德接口說,臉孔越來越開朗了,皮埃爾,您認為這個女人沒有接近過任何男人?

堂。克洛德,您要一個男人怎麼去對付信的事情呢?她整腦子裡就裝著這件事。在那些唾手可得的女子中,能像修女般守身如玉的,確是少之又少。不過她有三樣法寶防身:一是埃及公爵,把她置於直接保護之下;二是整個部落,人人把她尊敬得像聖母一般;三是一把小巧的匕,從不離身,儘管司法長官三令五申止帶凶器,這個小辣椒卻總是找到能在身上隱蔽匕的角落,有誰有這膽量敢碰她的身,那匕馬上就會拔出來。這真是一隻野蠻的黃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