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鬼魅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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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紅梅,受盡世人傳頌讚許,可他們不知,在他心裡,雪梅,是世界上最殘忍的東西。
那一年,蘇澤七歲,在餓了兩天之後,他不得不走出那間無法遮擋風雪的屋子,可他不知,屋子外是比風雪更加寒冷的世界。
破屋外,有人倒在雪地裡,髒亂的衣服並不能看出血跡,可那一指深的皚皚白雪上,鮮紅的血滴濺出一條三尺的雪弧,遠遠看去,就好似一開滿枝的紅梅,煞是好看。
他認得那帶著補丁的衣服,是他母親的。他弓身捂著絞痛的肚子,艱難的朝前走著,腳踩在雪上咯吱作響,單薄的布鞋本抵擋不住雪水,很快,浸溼的鞋子就冷得刺骨,他渾身不停的發顫,烏紫的緊緊抿著,腳下卻堅定不移。
他走到那躺倒的身前蹲下,用不停顫抖的手去覆上她的臉,還溫熱著,他無意識的扯了扯角,可沒能等他放下心,就看到那脖頸下面已經染盡血紅的積雪,那樣鮮豔刺眼的顏,讓他覺得眼睛鑽心的疼。
他蹲坐在雪地上,捂著肚子嗚咽著,心裡揪得生疼,可他卻哭不出聲,已經兩不曾吃過東西了,他胃痛,心痛,全身上下的每一處骨骼都在刺痛著,可他卻悲哀得哭不出聲,那種好似要噬掉他心魂的痛楚,硬生生的憋在心裡,好似劇毒慢慢滲透到他全身上下。
可就在他低著頭顫抖泣時,他聽到了腳步聲,他木然的抬起頭,對上的是錦衣華服的貴人。他推了推血泊中的人,想說,娘,您看,有貴人來了。
可地上人毫無任何反應,意識到什麼的他,終於是下了冰冷的淚水,他聽見他說,“我是你父親,來接你回家。”他愣住,連眼淚也突然僵卻,懵懂的側了側頭,“父親?”
“給你兩個選擇,生,或者死。”
“…”
“如果跟我走,我會給你這天下的一切,如果選擇留下,那結局只能和你母親一樣,死無葬生之地。”那人不帶一絲情緒的說著,比冰冷的雪水還要刺骨。
蘇澤顫了顫身,微低著頭看向那已經不再溫柔看著他的臉龐,淚水被凍結在眼中,冷得眼眶痛如針扎。
看他遲疑,蘇意轉身準備離去,待行至五步之外,聽得有些黯啞無力的聲音,“你能,厚葬我母親嗎?”蘇意停下了腳步,聽著那人哽咽的聲音,“你能讓我母親,不再挨餓受凍嗎?”蘇意敘敘轉過身來,見得蓬頭垢面下如墨黝黑的雙眼,冷冷道,“母死子貴,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那時的蘇澤還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只記得蘇意最後一句,“如果你跟我走,自然會命人安葬她。”蘇澤掙扎著站起身來,艱難的邁動已經凍得失去知覺的雙腳,朝著那抹華服走去。
太傅府,是艱難維生的蘇澤從未見過的華麗模樣,有人給他換上緻絲綢的衣裳,有人給他奉上美味的膳食,可與生俱來的沉默子讓他並沒有表現出多麼吃驚的模樣。
他淡然接受著一切,淡得好似覺不到生存的氣息一樣。
沐浴,用膳,休息,睡覺,他從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以至於下人不經猜測他是不是個啞巴。
“哎你說,這少爺是不是有隱疾啊?怎麼一直都沒見他說話?”
“什麼少爺,就是個女生的兒子,要不是夫人生不出兒子又在生小姐的時候傷了身,老爺才不會接他回府呢,說到底,這女又不只一個恩客,是不是老爺的種還不知道呢!”
“不能吧?以咱家老爺那心思,怎麼可能容許別人的孩子進咱們蘇府。”
“那誰知道呢,也許是老爺著實太想要個兒子罷了。”屋內,他聽著窗外漸漸遠去的聲音,神情卻始終淡漠,恍若未聞。與以前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子相比,現在的生活恍若夢境,可他為什麼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甚至覺得口中發苦,心裡發苦,苦得讓他幾作嘔。他猶記得,母親出門前那柔和一笑,“澤兒,等娘給你帶好吃的回來。”他等著,餓了只能用已經乾硬的饅頭充飢,他曾說要一起出去找吃的,可母親說,“不,你不能去,母親是下賤的命可你不是,母親相信,終有一天你一定會得到你應得的一切,母親等著那一天到來,答應母親,堅持下去好好活著,母親想看見你光耀的那一天。”他拉起被子將自己死死捂住,這種無法呼的痛楚,似乎能稍微掩蓋這些回憶帶來的傷,這樣他就不會記得那皚皚白雪上的血紅了。
翌一早,那個自稱是他父親的人來了,丟給他一把木劍,讓他趕緊用完膳去後院。
他去了,而等待他的,是同樣手執木劍的父親,“父親?”蘇意聞聲若見垂眸,卻只是揚劍直指向他咽喉,“在你打贏我之前,不配叫我父親。”他不懂,卻也只能沉默。
他打不過蘇意,他的木劍甚至碰不到蘇意的衣衫,可蘇意只是一次次讓他拿起劍來,“如果連這也做不到,就證明你本不配做我的兒子。”他索丟了木劍,不顧一切的衝向蘇意,終於,用頭頂了他的肚子,讓蘇意倒退了一步,看見發狠的他,蘇意恍惚有一瞬的失神,這應該就是他的兒子,因為他們有著一樣不服輸的子,一樣有拋棄一切的勇氣,也一樣,有著不顧生死的覺悟。
自那時起,蘇澤每上午練劍下午習文,入夜了,溫習一所學的詩文和劍術,一字不差一招不錯後,方可落榻安枕,否則,面對他的就扎是一宿的馬步,蘇意對他的嚴格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而他的堅韌更是讓人難以置信。
如此兩個看似迥然不同卻又似乎極其相似的父子,用他們獨有的相處方式,復一年復一年。
蘇澤以為,他此生都會一直這樣麻木的過下去,直到十四歲的那年。彼時,蘇意已經不常與他對劍,而是讓他去城郊實戰。
京城是個繁華而美麗的地方,但那也僅只是說的城中心,城邊上依舊是無法無天的地方。
而蘇澤來往這些不法地帶已經不是第一回了,夕陽暮垂之時,他著一襲墨衣手拿佩劍,孤身一人闖入被劃分定的危險區域。
沒人知道這個冷麵修羅從何處來,但他們都聽說了坊間傳聞,城西城東城南,各大地頭蛇相繼身亡,據說,下手的就是一襲黑衣的少年。
沒有人相信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在一夜之間覆滅百十來人的幫派,更不會有人相信,這個殺人狂魔是從太傅府出來的。
於是這些不像話的傳言終究被視作了謠言,直至那人攜劍而來,帶著蝕骨殺氣站在他們面前。
城北地頭蛇的首級,這是蘇澤今年的最後一個任務,明便是年關,他要趕至母親的墳前,陪她一起度過。
為了今夜的順利完成,他準備了足足一月,只因城北之亂乃是京中之最,就算是官府的人來了,也不敢輕易挑事。
蘇澤一襲墨衣坐在明月下簷角上,看著院中舉著火把的幾十人眾,不知是誰將他要對城北下手的消息走了,眼下院內院外聚滿了人,似乎是要徹夜守衛地頭蛇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