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2003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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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起畫畫,一起吃飯,一起穿著隨便的衣服在大街上亂晃,戴著墨鏡拉低帽子,就不會再有人認出來,偶爾會有上高中的女生從身邊走過的時候偷偷地打量自己和小司,偶爾還會聽到一些少女的對話:“你看那兩個男的,很好看呢。”
“…嘔…你連這種老男人也喜歡啊…有點品位好不好啊!”
“哼,我知道,在你眼裡也就只有三年七班的喬速光好看!全世界的男生就他好看!你滿意了吧?”
“你不也是嘛,一看見三年七班的陳過就番茄美少女變身,還好意思說我咧。”
…
那些悉的對話,帶著好多年前悉的味道,浮動在自己的身邊。陸之昂除了對那句“老男人”微微有點吃不消之外,對於其他的話,覺像是時光倒。那些在淺川一中的子,自己和小司就是行走在無數女生的目光裡的。在她們的心裡,兩個男生都是傳奇。
“也不知道當初那些喜歡我的女生都去了哪裡呢,”喝著可樂,穿著西裝坐在路邊的欄杆上,這麼多年過去了陸之昂還是改不掉當初那個小混混的習慣“現在的中國,真是好寂寞啊。”
“你去菜市場看看啊,那些買白菜和蘿蔔回家照顧老公的王阿姨和沈大媽,當初不是就很戀你的麼,”傅小司還是當年一樣冷冷的嘲諷語氣,回過頭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欄杆上去的陸之昂,差點沒把可樂吐出來“你給我下來!你下次要坐就給我換條牛仔褲再出門!穿套西裝坐在欄杆上像什麼樣子啊你!”伸手拽下來。
“怎樣啊,想打架啊?”
“嗤。”傅小司最常見的白眼。
“哎,小司,你老了。沒活力了。你要跟上我的節奏啊,永葆青!”
“你不是水瓶座的麼?大我差不多半年呢,你個二十三歲的老男人!”
“你說我老?我要報警!”
“報警前想想清楚,我不會給你送飯的。”
“你…好啊,我說不過你啊,從小就這樣,你再說我就在街上哭,你有本事你就再說啊,繼續說說看啊。”
“…”在陪伴著小司的半年時光裡,那些早就死在記憶裡的夏,像是全部復活過來。香樟發出新鮮的枝葉,染綠了新的夏天。有時候我都在想,這樣重新迴歸以前的寧靜,也許說不定是很好的選擇。那些複雜的社會,殘酷的人,天生就不適合小司。
小司,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你一直是那個當初只會畫畫和學習的單純的小孩,永遠是那個橫衝直撞脾氣臭臭的小孩,你不應該對別人低聲下氣,你不允許被別人侮辱諷刺,在我心裡,你一直都像是一個活在幸福天國的小王子。所有的骯髒的東西都和你無關。
可是這樣的你,竟然要面對現在的生活。每次一想到這裡,我就覺得格外的傷。有天我做了個夢,夢裡的你一直站在最高的那個山崖上,所有的人都沒有你的位置高,所有的人都只能仰望你,連我們這些朋友也一樣,我和立夏還有遇見,就那麼站在很低的地方,我喊了好幾聲你的名字,可是你站得太高了,聽不見。然後你就突然從那個山崖上摔了下去,我們想救你,都無法上來。
而夢醒後,又是一個又一個沉重的黑夜。那些黑夜都是如此的漫長,漫長到了連我,都會到害怕。小司,你一定要堅強。以前我一直都覺得,兩個人一起無聊,就不叫無聊了。而現在,我也是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再難過的事情,都會變得不再難過吧。
——2002年·陸之昂轉眼已經是冬天了。厚厚的雪落滿了整個北京城。所有的樹木,房屋,街道邊的花壇,全部覆蓋在白茫茫的大雪裡。
已經是2003年了。時光過得多麼快。
立夏回想著過去的半年時光。所有傷心的事情,開心的事情,全部浮現出來。開心的事…似乎還找不到開心的事情呢。傷心的事情倒是一個接一個。
很多時候自己都難過得想哭,小司卻似乎完全沒覺的樣子。可是立夏知道,怎麼會沒覺呢。應該是放在內心的最裡面,不想講給人聽吧。
哪怕是那天在書店看到《花朵燃燒的國度》和新版的《花秋雨》擺在一起,並且新書上赫然有一條封,封上是“著名畫家傅小司靠抄襲該畫集成名,暢銷畫集《花朵燃燒的國度》完全抄襲該畫集,不能不信,您看了就知道…”的時候,小司也是什麼都沒說地把那本書拿起,又放下,然後低著頭走出了書店。
而身邊是洶湧的人群,還有那些透過人與人的罅隙傳進耳膜的話:“啊?怎麼可能?小司的畫集是抄襲這個爛書的啊?”
“你有病啊,我看爛的是傅小司這個人吧,你別執不悟了…”
“可是,我不相信小司是這樣的人啊。”
“你有病啊,不信你就買回去看看那兩本書啊。”
“好…我買。”這些都是生活中的小事情。這些都不會讓小司難過。很多時候反倒是傅小司安著立夏。他總是很溫柔地對立夏說,這些事情不值得去生氣的。立夏抬起頭看著傅小司大霧瀰漫的眼睛,以前這雙一直被自己取笑為白內障的眼睛現在卻格外的溫柔,每次看到小司的眼睛的時候,立夏都會大哭。而傅小司,總是伸開手臂安靜地抱著立夏。
小司,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在你的懷抱裡,我都會覺得世界在一瞬間格外的安靜,安靜得像是可以聽到遙遠的淺川那些乾淨的大雪落下的聲音。北京的雪很髒,我一點都不喜歡。
小司,你曾經說過,什麼時候我們一起回淺川一中去看看那些離別很久的高大的香樟,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在期待著那一天。
——2003年·立夏能夠讓傅小司傷心的,應該就只有那些曾經一直支持著他可是現在卻在諷刺著他的人吧。立夏每次想到這些,都覺傷心的情緒像是水一樣漫上來,甚至很多時候都想要去給那些膚淺的人一耳光,告訴他們,你們這樣的人不配喜歡他。
立夏很多時候都會想起在剛剛過去的秋天裡舉行的《嶼》第三本畫集的武漢新書發佈會。那個發佈會自己花了很多心血,小司花了很多心血,專門為發佈會趕畫新的宣傳畫,甚至還專門叫七七從無數的通告裡擠出了難得的時間來去武漢唱歌做特別來賓,甚至遇見都去了,而且有樂隊現場為遇見伴奏,唱出了震撼全場的歌聲。立夏還專門提前了兩天去武漢,監督著所有工序的完成,還叫那邊的策劃單位專門製作了一張很大很大的白畫布,擺放在新書發佈會的現場,提供給所有的讀者簽名留下給小司的話,立夏一直希望小司在看到那些讀者的支持的時候,能夠更加快樂也更加堅強地去面對以後漫長的時光。
從武漢把那張沉重得幾乎挪不動的畫布搬了回來,甚至在飛機上還為了這塊特別大的畫布和空姐起了點小爭執。
回到工作室遇見和立夏已經累得要死了,遇見躺在沙發上大口著氣,對立夏說:“好啊立夏你,你記得怎麼報答我吧,把我當苦力使喚,能耐啊你…”沒有說完的話,斷在空氣裡,因為整個工作室像是被突然浸到深深的海底去了一樣,沒有一點聲音,剛剛還在抱怨說手都要搬斷了和一直在道謝的傅小司都沒有了聲音,所有的人都像是安靜地退到了遙遠的地方。遇見抬起頭看到立夏和傅小司一動不動的背影,甚至看到立夏的肩膀微微地動著,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過去看攤開在地上的畫布。
那些“小司我們永遠支持你”的話語中間,是無數的鮮紅的大字:傅小司你這個狗屎只會抄襲。
抄襲的人滾回家去不要來汙染武漢。
以前喜歡你,現在你完全商業化了,你不再是我心目中單純的傅小司了。我討厭你。
哈哈哈哈大傻b。
畫不出來了就找歌手來撐場面,下!程七七不要跟這樣的垃圾在一起啊!
…
那些鮮紅的字像是心裡出來的血,傅小司呆呆地看著,也忘記了難過,忘記了說話。而旁邊,是捂著嘴、低著頭泣不成聲的立夏。
拳頭握緊,指關節發出咔嚓的聲響,一張慘白的臉,和遇見哽咽的聲音一字一句罵出來的“他媽”遇見把畫布拖出去,因為太沉重,只能在地上拖。那些憤怒都化成手上的力量,還有眼底漸漸上湧的淚水。像是發瘋了一樣,在公司無數員工的注視下,遇見把那張畫布拖過一整條長長的走廊,拖到倉庫邊的那個垃圾房裡,重重地踢進去。
立夏在走廊盡頭傳來的遇見格外響亮的那句“作使壞的人不得好死啊”的帶著哭腔的罵聲裡,咬破了嘴。苦澀的血進嘴裡。
是最苦最苦的苦味。
窗外是天光逃竄的深秋。寒冷已經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