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2003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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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說叫你不要被這件事情影響情緒,好好準備接下來在武漢的《嶼》的第三本畫集的首發式。”立夏小聲地說著,儘量維持著聲音的平穩,不想讓小司聽到自己聲音裡面的難過。
“嗯。”簡單的一個字。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依然望著天花板,沒有動。
陸之昂擺擺手,示意立夏先出去。因為他看立夏的樣子都有點要哭了。立夏捂著嘴儘量不發出聲音,然後小心地帶上了門。
陸之昂挨著傅小司躺下來,陪著他一起不出聲地看著天花板。時間像是水一樣從身上覆蓋過去,甚至可以聽到空氣裡那些滴答滴答的聲音。而窗外太陽終於升了起來,穿破千萬朵細碎的雲朵,出耀眼的光芒。
在被那些光芒照耀得微微閉起眼睛的時候,陸之昂聽到身邊的小司緩慢而微微哽咽地說:“你看外面的天,這麼藍,這麼高,我在想,這個夏天又快要過去了吧。小昂你知道麼,每個夏天結束的時候,我都會覺得特別的傷心。”我。
都會。
覺得特別的。傷心。
接下來幾天工作室的電話一直不停地響。立夏接電話接到後來忍不住在電話裡發了火“都說了無可奉告了還問什麼問啊!你們有病啊!”公司的大門口每天也都堵著很多記者,他們在門口等著,企圖採訪到傅小司。
傅小司從窗口看下去,可以看到大廈的入口處始終擠著人,他們拿著話筒,扛著機器。傅小司拉上窗簾,回到畫板前繼續畫畫。可是心情煩躁,總是調不出自己想要的顏。調了半個鐘頭調出來了,落筆下去,卻得一團糟。
丟下畫筆去上網,看到msn上幾個以前一起畫畫的朋友,因為自己在同行裡面太過出類拔萃的關係,所以和他們的來往都變得很淡很淡,其中一個在一些場合聊過幾次,覺還行,小司裝作很輕鬆地打了一行字過去:哎,好煩呢,畫不出來,真辛苦啊。
很簡單的一句搭訕,目的是消磨時間,希望打發掉壞的心情。可是收到的回話是:是啊,現在又沒人給你抄了,你當然畫不出來。
那一瞬間傅小司在電腦面前完全呆掉了。這算是什麼呢?三天前這個人還在拼命地低聲下氣叫自己幫忙,把他的畫放一些到《嶼》系列畫集裡。
傅小司也沒多說什麼,只是不動聲地關掉了msn。
立夏拿過來一沓文件,是武漢那邊傳真過來的關於首發式的活動細節。
“小司,你要不要先看一下…”
“嗯,你放在桌子上面吧。”傅小司起身走到沙發上,躺下來,閉上眼睛,也看不出有什麼樣的情緒。
立夏把文件放到桌上,然後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來。傅小司把頭抬起來,放在立夏的腿上。
“立夏,”傅小司微微翻了下身,看著立夏的臉“什麼時候,我們一起回淺川一中吧,我好想看看那些香樟。不知道在我們走了之後,它們有沒有變得更茂盛…”
“好…”時間過得好快。以前立夏覺得那些詩人啊歌手啊總是無病呻,整天都在唱著一些嘆時光如水的歌,光陰似箭白駒過隙什麼的。可是現在,立夏真的完全體會到那種飛速的動。
似乎一轉眼,整個夏天就撲扇著翅膀飛遠,而緊接而來的秋天也瞬間消失。十二月的時候北京下了第一場雪。冬天又開始了。
而這半年的時光,應該是無比的漫長吧。
網絡上辱罵詛咒傅小司的人絡繹不絕。那些以前罵傅小司商業化作品庸俗沒有陽剛的其他沒有紅的畫家,在厭倦了以前的那些論調之後,現在終於找到了新鮮的話題,整天糾纏著抄襲抄襲,似乎傅小司所有拿過的獎項所有出版的畫作,以及從小到大的努力,全部都是狗。甚至有一些“我還奇怪為什麼他的畫賣得那麼好,原來是抄襲的呀”之類的荒謬言論,立夏有時候聽到那些記者的話簡直想吼他們有沒有腦子啊。如果是兩本一樣的畫集,那幹嗎要抄了之後才會受歡呢?
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就像陸之昂對立夏說的那樣,其實無論是何種結果,受益的都是馮曉翼。立夏知道陸之昂說的是事實,心裡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可是咽不下又能怎麼樣呢?也只能暗地裡無數遍地詛咒而已。
工作室裡的電話沒有停過,讀者和記者每天都會打來無數的電話,立夏每次都是叫他們自己去翻翻兩本書,看了再來說有沒有抄襲的問題,可是一想這樣的話不是正好就讓《花秋雨》大賣了嗎?於是趕緊補一句,不要去看啊!結果第二天的報紙就有消息出來說:傅小司心虛於是阻止別人看《花秋雨》,但是依然無法阻止好作品的受歡,《花秋雨》榮登銷量排行榜,列第十名。
那些報紙上的字句,像是匕首,捅進眼睛裡,出眼淚。
那些眼淚進指縫裡面,蒸發掉,剩下細小的白的鹽。
大半年過去,傅小司從最開始的憤怒,到後來的沮喪,再到後來的難過,最後終於又完全變成了高一時候的樣子,像是在半年裡面,時光飛速地倒,一切重回十六歲長滿香樟的時代。重新變成那個不愛說話不愛笑,沒有表情,獨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的傅小司。眼神重新降臨大霧,越來越濃,越來越濃,直到遮斷了所有通向內心世界的道路。
每天早上起來,和陸之昂一起騎著單車揹著畫板去森林公園,找一處有著高大樹木的陰影裡畫畫,在落的時候重新回到工作室裡,將白天的畫作掃描到電腦裡面做修改。不再接任何的通告,不再出席任何的籤售會。像是整個從所有人的視線裡憑空消失了一般。
工作室的事情全部都是立夏在處理,官司的事情也是給律師去打理。而律師看完兩本畫集,說:“肯定沒問題,放心吧,法律會還所有人一個公道的。”立夏點點頭,說:“嗯。”那一瞬間,立夏心裡難過得像是海綿蓄足了水,一碰就會溢出來。
其實很多時候陸之昂心裡都在想,現在的子,怎麼會與高中的那麼相像,是上帝在補償曾經離散的歲月麼?還是說小司的世界裡,註定只能孤單一個人,他不屬於這個繁忙而庸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