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女中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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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在門外逡巡了一會,便毅然閃身而入,反手掩上店門,小心翼翼向後院走去…
她曾經三次企圖暗殺霍宇寰,現在卻又如此關切他的安危,這種轉變,連她自己都覺很意外。
自從懂事,她就從來沒有關切過任何人,也從來沒有被別人關切過。
她只知道人間充滿了虛偽和姦詐,是弱強食的戰場,要想活下去,就必須不停地爭奪,殘殺,犧牲別人,成全自己。
可是,這些子跟霍宇寰在一起,她竟然領受到許多從未領受過的東西,霍宇寰那種幾乎摯誠的關懷和呵護,就像冬煦陽般溫暖了她的身心,那一次又一次的同情和寬恕,使她在內心中第一次生了愧疚。
她突然發現,原來一個人活在世上,並不需要去傷害別人,也儘可不必戒懼別人的傷害,人與人相處,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麼困難、那麼可怕。
她幼失怙恃(茅屋內被殺的男女,自然都不是真正的親人),十年來,生存在魑魅的環境中,幾乎早忘了親情是什麼滋味,霍宇寰給她的寵愛,又使她依稀記起父親的影子,那影子雖然早已模糊,卻是她心底最難忘懷的,也是最親切、最珍貴的回憶。
霍宇寰不是她的親人,數相處,時間也不是很長久,然而,那一縷溫馨的親情卻溶化了她幼稚心靈上的冷酷外殼,重又顯出真誠的赤子之心。
於是,一起都改變了。
上房內一片零亂,密室入口仍然敞開著,地道中足印縱橫,水漬斑斑──那是旋風十八騎搜索後留下的痕跡。
但尋遍地道密室,卻沒有一個人。
荷花不暗暗詫異,心想:看情形,他們並未與店中人相遇,莫非已經由地道前往將軍府去了?
想到這裡,正要轉身退走,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喝道:“站住!”隨著話聲,屋角一口衣箱冉冉啟開,跨出來一個人,竟是跛足丫頭。
荷花認識是“老爺子”的貼身侍女,心裡暗驚,連忙陪笑道:“原來是姐姐,可把我嚇了一大跳。”向她打量了一陣,寒著臉道:“你不是奉派臥底的荷花嗎?”荷花道:“難為姐姐還記得我。”道:“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荷花道:“唉!說來話長,霍宇寰不但識破了我的身份,更獲知同仁堂內設有機關密室,一面把我囚,一面連夜率人趕來此地搜查,我聽到消息,才設法脫身逃回來報訊,不知道他們已經來過了沒有?”點頭道:“他們已經來過,剛離開這兒不久。”荷花吃驚道:“他們有沒有找到老爺子?”冷冷一笑,道:“老爺子料敵如神,事事燭機先,豈會被他們找到。”荷花道:“可是,他們不是已經發現這條地道了麼?”道:“這是老爺子故意讓他們發現的。”荷花詫道:“老爺子為什麼故意讓他們發現呢?”道:“你年紀太小,告訴你,你也不懂。簡單一點說吧,老爺子這樣做,是要霍宇寰相信咱們已離開同仁堂了,其實咱們並沒有離開…”荷花忙道:“怎麼沒有?店裡的人全走光了,我一路進來,一個人都沒有見到。”笑了笑,道:“人人都說你聰明機警,看來也笨得可憐,如果他們都逃走了,我還會留在這兒嗎?”荷花道:“可是──”忽然搖手不讓她說下去,正道:“我先問你,你是剛從城外來的不是?”荷花點點頭,道:“是的。”道:“路上可曾見到霍宇寰他們?”荷花道:“沒有。他們昨夜進城,直到現在還沒有回去。”沉了一下,又問道:“你進來的時候,店外有沒有旋風十八騎的人看守?”荷花說道:“大街上空空的,連半個人影也沒有。”道:“你真的看仔細了?”荷花道:“絕不會錯,否則,我也不敢隨便進來。”微微頷首,得意地道:“這樣看來,他們八成已經中計,被困在將軍府後花園裡了。”於是,她轉身走到側一張望小木幾前面,面對著几上銅鏡,低聲說道:“雨過天晴,請老爺子示下。”那鏡子約有海碗般大小,下面是個古銅鐵花鏡座,看起來,除了份量較重,別無其它岔眼之處。
但的話剛說完,鏡子裡竟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很好!喚李七和熊三進來聽候吩咐。”鏡子居然能說話,連荷花也楞住了。
她只知道同仁堂和“石將軍府”內有機關和地道相通,卻不知道一面小小的銅鏡裡也有秘密,更想不到“老爺子”果然還在臥室內。
銅鏡和小木幾都無法藏人,頂多只是傳聲的工具而已,但是,人藏在什麼地方呢?
臥室中已經沒有藏身的空隙,李七和熊三又躲在何處?
荷花心裡吃驚,卻不敢隨便張望,她不難聯想得到,房中既有傳聲工具,必然也有窺伺設備,自己的一舉一動,可能都在“老爺子”監視之下。
徑自推開窗櫃,向院子裡舉掌輕擊了三下,沉聲說道:“老爺子吩咐,傳李七爺和熊三爺候命。”話落,空蕩蕩的院子裡暗影連閃,現身走出兩個人來。
這一次,荷花總算看清楚了,心裡不替霍宇寰暗暗惋惜…
原來“駝子”李七是躲在一隻大水缸裡,那臉上有刀疤的熊三,則是藏在天井花棚架上。
他們藏身之處,既無機關,更說不上隱密,就連玩“捉藏”的小孩子也能找得到,只可嘆霍宇寰等人搜索時,全神注意上房內的機關和地道密室,反把這些明顯地方忽略了。
其實,霍宇寰當時錯以為同仁堂內已經空無一人,本就沒有仔細搜查。
荷花這才明白“老爺子”為什麼故意打開地道機關?為什麼故意暴將軍府的秘密…
駝子李七和刀疤熊三進入臥室,一齊向銅鏡躬身施禮,狀極恭敬,就好象鏡子裡真有人似的。
刀疤熊三諂笑道:“恭賀老爺子洪福齊天,那霍宇寰果然中計了。”鏡中又傳出了語聲,說道:“你們且慢高興,霍宇寰雖然中計,尚有童叟雙奇和羅永湘下落不明,這三人藏在蘭州城中,此地就不能算安全。”刀疤熊三道:“老爺子何須過慮,只要再過三天,老爺子手傷便可痊癒,那時候,別說童叟雙奇,就算加上霍宇寰,也不是老爺子的敵手了…”鏡中人冷笑了一聲,道:“話是不錯,但誰能保證這三天內,霍宇寰等不會脫困?誰能保證旋風十八騎餘黨不會再來騷擾?”刀疤熊三怔了怔道:“老爺子的意思是──”鏡中人道:“此地已不宜再留,咱們必須趁霍宇寰等人脫身之前,儘快撤出蘭州。”刀疤熊三忙欠身道:“請老爺子吩咐。”鏡中人道:“熊三立即去準備十輛馬車,式樣和馬匹全要一般模樣,一個時辰內準備齊全,到後巷邊門外待命。”刀疤熊三應道:“遵命。”鏡中人又道:“李七和,負責宅內僕婦小廝們的改裝工作,選出十個人,改扮成病重老頭子,其餘一律作丫鬟打扮,等車輛一到,便分別由丫鬟攙扶著病人登車出發,蘭州共有十座城門,車輛必須分由十路而出,離城百里之內,彼此不許聯絡,也不許中途停頓。”問道;“請示百里以後又該如何?”鏡中人道:“如果馳出百里外無人跟蹤,可轉往西傾山單家牧場會合,否則,必須繼續前行,直到擺脫對方為止。”又問道:“老爺子準備乘哪一輛車出城?”鏡中人道:“咱們等十輛疑車全部出城以後再動身,但不用普通車輛,要另外安排一輛送葬用的靈車,準備一口棺木,由李七和熊三扮作車把式,你和荷花扮孝子,這樣就萬無一失了。”荷花聽說竟要自己同走,心裡一急,脫口道:“老爺子,不行…”鏡中人道:“怎麼不行?”荷花道:“老爺子已經佈置了十路疑車作掩護,又何必再用靈車棺木,這樣多不吉利呀?”鏡中人哈哈笑道:“靈車棺木,正表示‘否極泰來’,咱們以往累遭挫折,諸事皆不遂心,正好借這靈車棺木,將種種黴氣一齊埋葬掉,從此便可睥睨江湖,縱橫天下,何不吉之有?”荷花道:“可是,大白天裡駕著靈車出城,反而容易惹人注目。”鏡中人道:“雖然惹人注目,卻不會引人起疑,只要能平安出城,三天之後,縱然有人起疑,其又奈我何呢?”荷花還想再說,卻被攔住道:“不要放肆,老爺子料事如神,不會錯的,咱們趕快依計行事吧。”駝子李七和刀疤熊三欠身施禮,退了出去。
刀疤熊三自去準備車輛,同仁堂內的僕婦小廝等也紛紛從藏匿的地方現身出來,忙著化裝改扮,等待動身。
荷花心裡暗暗著急,雖然明知霍宇寰等人被困在將軍府後花園中,卻無法身前去解救,甚至想偷偷溜到店外去望一眼,也苦無機會。
同仁堂距離將軍府並不太遠,可是,這咫尺之隔,竟如天涯海角,得不到那一絲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