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北埔會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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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邢亮他們跑出這麼遠前來接,邱逢甲、劉永福以及隨同二人一起而來的黎景嵩均大為動。一行人寒暄完畢,在邢亮等人的陪同下,眾人拾階而上,從寬大的中門步入前院的廳堂。這“金廣福”仿照宗廟的規矩,廳堂的中門平時是不打開的,人們出入都是走左右兩門。按照左青龍、右白虎的說法,左進右出,只有接尊貴的客人才打開中門。
參加這次“臺灣民主國抵抗力量聯席會議”的除了有原臺灣民主國的副總統邱逢甲、民主國大將軍劉永福、臺灣府知府黎景嵩以及邢亮、蕭山、王承斌等志願軍領導人,還包括黑旗軍將領吳彭年、吳光宗、賴永興;新楚軍將領楊載雲、傅德星;新苗義軍首領吳湯興、徐驤、姜紹祖、陳起亮、邱國霖、胡嘉猷、黃盛娘;鹿港義軍首領許肇清;“六堆”義軍首領李向榮、蕭光明;雲林義軍首領黃榮邦、林義成、簡華、簡成功;臺北地區抵抗力量的代表蘇力、江國輝;臺灣各地的士紳名,如安平的汪源,嘉義的羅秀惠,淡水的黃宗鼎以及志願軍的康家森、孫寶禮和馬成玉等四十餘人。一時間,群雄畢至,齊匯北埔,被後人稱之為“臺灣抗倭戰爭分水嶺”的“北埔會議”就此拉開了序幕。
此次會議的主會場就設在金廣福公館前院的寬敞大廳裡,即使一下子湧進了四、五十人,卻也一點兒都不顯得擁擠。此前,儘管邢亮已經與絕大多數的參會人員見過了面,但志願軍七戰七捷獲得的如中天般的巨大聲望,還是使得邢亮自然而然成為了眾人矚目和議論的焦點。而邢亮也以他的奕奕丰采、謙和恭儉以及在戰場上和處理一應事務上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沉穩如山的大將風度,令包括劉永福在內的幾乎所有人到折服。
雖說會議在籌辦期間,因牽扯到各方的利害關係產生過一些波瀾,但正式開始後卻進行得相當順利。當邱逢甲首先向與會人員宣佈志願軍就是曾在遼東大破倭寇的義勇軍,而志願軍的總指揮辛大人便是新近才被任命為“旅大經濟特別區幫辦大臣”的邢亮時,頓時就在會場引起了一陣轟動。
吳湯興、徐驤、姜紹祖等人倒是早知道志願軍便是遼東的義勇軍,但卻怎麼也沒想到曾與他們並肩戰鬥,且來往密切,談甚歡的“辛大人”竟是義勇軍中威名僅次於馮華的邢亮。他們在驚喜之餘,更是既動又振奮。在臺灣的大小官員紛紛內渡,棄臺灣於不顧之際,邢亮這個堂堂的朝廷二品大員卻甘願放棄自己的地位身份,毅然率志願軍入臺,這樣的人豈是唐景崧之所能相比。而其餘的來自臺灣各地的義軍首領、士紳名,雖也從各種傳聞中隱隱猜到了志願軍的身份,但此刻得經證實並獲知率隊前來的還是義勇軍中的二號人物邢亮,更是倍歡欣鼓舞。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都重新燃起了一股熊熊的希望之火,義勇軍百戰百勝成就的赫赫威名,不但將唐景崧等人離臺內渡所造成的頹喪、悲觀情緒一掃而光,而且還使得每個人都對勝利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信心與渴望。
等到熱烈的會場又漸漸安靜下來,邱逢甲宣佈了此次會議的第一個議題,重新選舉臺灣民主國新一屆領導人。由於劉永福在到達北埔後,已在與邱逢甲、邢亮、黎景嵩的私下中,明確表示了自己對志願軍的全力支持,孤掌難鳴的黎景嵩儘管心不甘,情不願,卻也只得順水推舟,表示新楚軍也願意服從志願軍的領導。因此,這次“臺灣民主國抵抗力量聯席會議”在正式開始前,各方就已經對會議的基本內容統一了意見。而臺灣民主國主要領導人員的構成也不出所料的為大總統丘逢甲、大將軍劉永福、國會議長黎景嵩以及具體負責全臺抵抗力量作戰的臺灣抗聯軍總指揮邢亮、副總指揮蕭山…
在隨後舉行的組建臺灣抗聯軍的會議上,雖有個別義軍首領存在不同意見,但在大勢所趨之下卻也進行得順風順水。吳湯興、徐驤、姜紹祖、陳起亮、邱國霖等新苗軍統領,本就為志願軍新竹-中壢一戰表現出來的神與鬥志對邢亮敬服有加,此時更是藉機紛紛表態願意接受邢總指揮和志願軍的統一領導。經過一番熱烈的討論協商,志願軍、黑旗軍、新楚軍將作為今後抗聯軍的一線主力部隊;而臺灣各部義軍則以誠、信、靖、壯、捷、敢、良、勁等16字為番號,按照所在區域重新進行整合改編。至此,原先各自為戰、成散沙一團的臺灣各部抵抗力量,隨著抗聯軍的組成,初步在軍令與指揮上達成了統一。
第二天上午的會議,由邢亮作了《論持久戰》的報告。他從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臺灣山多水急的地理特點以及我方最終要達成的拖垮敵人的戰略目標等幾個方面,論述了動員全臺民眾,廣泛開展山地游擊戰、麻雀戰、地雷戰的可行與必要。並把**的人民戰爭思想和“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追我走、敵疲我擾”的十六字口訣,以及紅軍反圍剿鬥爭的戰術思想灌輸給了眾人。倒不是邢亮對臺灣戰事沒有自己的主張,實在是**他老人家的戰略戰術思想真的非常符合臺灣目前的形勢與現狀,這些經過實踐檢驗的真理不拿來為幾所用,豈不是傻到了家。
邢亮在此之前,曾經與劉永福過該如何開展今後的抗倭戰爭,兩人已經就“山地游擊戰為基本作戰方式,再輔之適當正面抵抗”的作戰原則達成了共識。不過,今邢亮的這一番系統、完善的游擊戰戰術思想還是讓劉永福聽得連連擊掌、拍案叫絕:“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永福昔在越南打法國鬼子,有些戰鬥也與總指揮所說的作戰方式類似,只是從沒有把它上升到一種戰術。今聽了總指揮的這些道道,永福也是茅頓開,收穫頗豐。”劉永福的話音剛落,與會眾人也是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心直口快的姜紹祖率先站起身說道:“前段時間,新苗軍與南侵鬼子的戰鬥,其實也是游擊戰,只是咱們少了些花花腸子…”聽了這話,有人偷著笑了起來。姜紹祖卻正說道:“有什麼好笑的,對付小鬼子當然是花花腸子越多越好,與他們硬拼確實得不償失。這幾天我總琢磨,常言說‘殲敵一萬,自損八千’,可志願軍此次入臺總共也不過兩千多人,卻怎麼能做到消滅鬼子五六千,自身只傷亡300餘人,就是戰鬥力再強,這樣的戰果也實在令人心驚。現在,我總算想明白了,這仗還是要打得巧,志願軍採用的戰法其實就包含了游擊戰的思想,那就是‘在運動中殲滅敵人’…”姜紹祖的一番話語,立時便引起了眾人的極大興趣。吳湯興、徐驤他們由於親自參加了此次戰鬥的全過程,此刻也是心有所悟、若有所思。而其他不瞭解具體情況的人更是心癢難撓,志願軍能夠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難道不是因為外界傳說的那樣‘志願軍乃是天兵天將下凡,刀槍不入’嗎?
見眾人都一臉期盼之地望著自己,姜紹祖也不由得有些暗暗自得。咳嗽了一聲,他才繼續說道:“志願軍在新竹-中壢一共打了七仗,幾乎每一次都打了鬼子一個出其不意、以多打少,每一仗都在運動過程中形成了局部的絕對優勢。比照總指揮剛才說的游擊戰思想,‘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絕不與鬼子死打硬拚’,我們可以看出‘運動起來’才是游擊戰思想的髓所在,也只有運動起來才能使我們爭取到主動,形成較敵有利的態勢。譬如說收復大湖口、楊梅、中壢這幾戰,志願軍就是充分利用運動…”邢亮在一旁聽得不由暗暗點頭:“姜紹祖別看年齡不大,但在打仗方面卻還真有些天分。自己剛才只不過介紹了一些游擊戰的戰術思想,他就由此馬上聯想到志願軍新竹-中壢一戰的戰法,並對‘機動’在戰爭中的巨大作用有了如此深刻的認識,實在是人才難得啊!嗯,今後有必要好好培養一下。”姜紹祖結合實例的彩分析,使得與會的每一個人都對游擊戰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尤其是那些義軍領袖,更是覺得很對他們的胃口,山地游擊戰、麻雀戰、地雷戰雖然名詞新穎,但對武器裝備差、缺乏訓練的義軍來說卻是再合適也不過了。他們最大的優勢就是對地形極為悉,要是帶著小鬼子在山裡轉,保準打得他們摸不著北…
晚上沒有月亮,深邃寥廓的夜空中那無數眨著動人眼睛的星星,令這個清澈的夜晚充滿了的生機。晚飯過後,邢亮、蕭山、丘逢甲、劉永福以及黎景嵩等幾個臺灣民主國的最高領導人,在金廣福公館後院的志願軍總部中就剛剛收到的一份兒電報再次展開了烈的討論。
電報是兩江總督、南洋大臣劉坤一發來的。他除了告知由國內支援的又一批軍火已經啟運,不將運抵打狗(即“高雄”),同時國內各地募集的第一筆援臺義款十萬兩白銀也將同時運到外,還帶來了一個令人極為振奮的消息:新竹-中壢大捷造成的巨大影響,終於使國際形勢發生了有利於我們的變化,俄國已經正式承認“臺灣民主國”並願意提供一定的支持與援助!
抗統一戰線的建立、對臺灣各部抵抗力量形成統一指揮以及開展山地游擊戰等幾個問題的順利解決,使得邢亮、丘逢甲、劉永福甚至是黎景嵩都到極為欣。儘管各方的利益由於志願軍的介入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但畢竟臺灣的形勢依然危急“誓死抗倭,保臺衛土”仍是他們每一個人的共同心聲。不過,這突然而來的好消息在讓幾個人到無比振奮的同時,卻也將一些暫時隱藏起來的矛盾提前引發了。原本此次“臺灣民主國抵抗力量聯席會議”確定的幾個議題,他們幾個人在私下的中已經取得了共識,前兩天的會議也在這種默契裡進行得波瀾不驚、極為順利。然而,國際形勢突然出現的有利變化,卻讓因勢單力孤而一直隱忍不發的黎景嵩出現了不同的意見。
關於“完善戰爭後勤支持”這個問題,按邢亮的意思是不能完全依賴於外界的支援,必須儘快恢復臺灣自身對各種軍用物資的生產能力。另外,還應做好最艱苦的準備,繼續將一些重要的機器設備以及多餘的軍火物資、庫存銀兩向臺南轉移。對邢亮的這些提議,第一個表示贊同的就是丘逢甲。
在臺灣的戰事開始前,馮華就發來電報警告倭寇有可能從澳底登陸,並提出要未雨綢繆,先行疏散兵工廠、軍火庫,結果證實馮華的預見絕對有先見之明。也正是因為馮華關於倭寇澳底登陸的預言應驗,唐景崧才答應丘逢甲著手疏散兵工廠、軍火庫。現在想起來,丘逢甲仍覺得萬幸。要不是臺北失守前,他已經組織人力將兵工廠的大部分機器、原材料以及軍火庫中一半的火藥(200萬磅)、近六成的槍彈(180萬發)轉運至臺中,這些東西都將落入倭賊的手中。而且由於馮華的事先警告,丘逢甲派衛隊提前進駐庫府,還保住了存銀二十四萬兩免遭亂兵洗劫。這些資金、軍火對於如今困難重重的臺灣民主國來說,無疑是極為重要的。後來,邢亮又在臺灣局勢危如累卵之際,率志願軍登陸鹿港,先後在新竹、中壢等地七戰七捷,使得臺北淪陷、唐景崧內渡後急轉直下的危局轉危為安。這所有的一切又如何能不讓丘逢甲對馮華、邢亮和志願軍心服口服、奉若神明。
本來,黎景嵩也並不十分反對這個提議,只是提出事情有先有後,還是先將臺北轉移過來的東西轉移到臺南後,再考慮臺中的問題。可是現在他卻趁勢建議,俄國正式承認臺灣民主國,已經使戰爭的形勢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抗聯軍正應該趁熱打鐵,一舉克復臺北、基隆,把倭賊趕進大海,以爭取到更多列強的支持。至於轉移機器設備、軍火物資已不是當務之急,有了俄國的支持與援助,戰爭的後勤問題將刃而解。
聽著黎景嵩極為樂觀的慷慨昂之語,邢亮心中不住產生了一絲憂慮。他知道黎景嵩的提議雖然不乏私心作怪,但俄國的支持、形勢的好轉,將不可避免的讓一些人如黎景嵩一般,低估未來戰爭的艱苦程度。就看丘逢甲和劉永福都沒有立即對此建議進行反駁,就可以知道這種觀點還是符合一些人的想法,具有一定的普遍。看來,絕對有必要在明天的會議上,對當前的形勢和持久戰的戰略再作一個更詳盡的分析,將大家的思想認識統一起來。
果不出邢亮所料,轉天會議一開始,當王承斌將劉坤一的電報宣讀給與會眾人的時候,全場立即一片歡騰,所有人的情緒都被調動了起來。不止是臺中、臺南一些尚未與鬼子過手的義軍首領,紛紛要求立即反攻臺北,就是陳起亮、邱國霖等幾個參加了新竹-中壢戰役的新苗軍統領都盲目的樂觀起來,認為把鬼子驅逐出去將指可待。
看到眾人的情緒有些失控,邢亮適時站起身來說道:“大家的意見和心情我十分理解,它代表了所有熱愛臺灣,反對本侵略的中華血男兒的想法。我也希望能立刻收復失地,趕走侵略軍,但是我們除了要有愛國的熱情和旺盛的鬥志,還應認識到客觀現實。不錯,俄國是已經承認了臺灣民主國,並提出願意提供各種援助。可是大家想過沒有,為什麼在臺灣民主國剛成立時它不予以承認,偏偏要等到現在?它的所謂道義究竟有幾分可以讓我們相信?”稍微停頓了一下,邢亮又接著說道:“列強們怎麼會存有好心,不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它們是絕對不會去做的。如果沒有新竹-中壢的七戰七捷,俄國會做出這樣的姿態嗎?如果戰事再度陷入不利,誰又能保證俄國還會向現在這樣信誓旦旦的支持我們,它難道會為了與之無甚關係的臺灣民主國輕易與倭國開戰嗎?再說,目前臺北地區尚有寇山信成的近衛師團第二旅團、比之島支隊以及樺山資紀總督府的直屬部隊共約15000餘人,而且我們在臺北和基隆的炮臺、大炮和其他防禦工事也幾乎完好無損的留給了鬼子。敵人既佔據著有利的防禦設施、優勢的火力裝備,又有海上艦炮的支持,我們靠什麼將臺北地區的敵人趕下海?難道就靠我們的血之軀嗎?”眾人猶如被頭潑了一盆冷水,發熱的頭腦終於又重新清醒起來,所有的人都在邢亮振聾發聵的問話以及清澈似水的目光中默默地沉思著:是呀!俄國的承認真的有那麼大作用嗎?它的承諾又能讓人相信幾分?倭寇肯定不會心甘情願退出臺灣,已經吃進嘴的它怎麼會輕易吐出來。還是總指揮說得對,未來的戰爭會更艱苦,我們一定要做好最困難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