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八章最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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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然呢,”埃戴爾那說:“那是人類與科學主宰的世界,沒有神祗,沒有魔鬼,沒有魔法。”一個半神巫妖說出科學這個詞,可真是怪異至極。但來自於異界的靈魂幾乎無法注意到這個,就在它認為自己即將與這個世界一同步向終結的時候,埃戴爾那告訴它,它可以回家了?
“凱瑞本?”沒有得到迴音,異界的來客向身邊看了一眼,除了無邊無際的銀光之外,他看到的只有已經卸除了所有偽裝,顯示出一“”形狀的埃戴爾那半神巫妖在轉化之前,就要選擇自己究竟留下那一部分軀體,多數是顱骨,靈魂寶石鑲嵌在牙槽裡,也有些選擇手臂與手掌,靈魂寶石鑲嵌在指骨關節裡,而埃戴爾那,這個惡趣味的巫妖在轉化前選擇了脊骨,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條蛇類的骨骸,而他確實也曾經這樣厚顏無恥地偽裝過。
“凱瑞本也已經沉睡了。”埃戴爾那無打采地說。他環顧四周,飛過來纏繞在克瑞瑪爾的手臂上。
現在能夠在單調、冗長,毫無變化的通道里保持清醒的也只有他,克瑞瑪爾與異界的來客了。
克瑞瑪爾沉默地看向異界的來客,他還記得它最初的樣子,纖小愚蠢又羸弱,星界風暴不但撕開了它與軀體的聯繫,還讓它遍體鱗傷,記憶破碎,但在漫長的時間裡,就在巫妖也不曾覺察的時候,它變得強壯而堅韌,睿智而冷靜,它的閱歷與力量不斷地增長,甚至到了可以俯視絕大多數存在的程度。
當它,不,他從巫妖的軀體裡分離出來的時候,就連克瑞瑪爾也到了陌生。
異界的來客就外表而言,是個平凡的人類男,年輕,但身體單薄,明亮的深褐眼睛與黑的短髮,服飾簡單合身,態度既不卑微也不狂妄。
施法者在進行星界旅行的時候,最為畏懼的莫過於無法預測的風暴以及混沌海的收割者,只是在這個匪夷所思的方法被提出來之後,人們才知道最可怕的莫過於缺失了時間與空間概念的盲目旅程施法者們先讓凡人們陷入長久的沉睡中,然後是彼此,不死者們與凱瑞本,亞戴爾這些強大的存在則堅持的更久,但他們也一個接著一個地失去了意識。
他們是否還能夠再醒來?誰也不知道,就像異界的來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尋找到那個被自己遺失的位面。
他一直向前,遵循著靈魂的呼喊,不知什麼時候,埃戴爾那也不再言語,他談的對象只有巫妖克瑞瑪爾,又後來,克瑞瑪爾也沉默了。
只有他還在前行。
偶爾他以為自己會出現幻覺,但沒有,就連幻覺也沒有,沒有風暴,沒有收割者,只有銀光與無邊的寂靜,他以為自己會瘋狂,但也沒有,他想,自己會在下一刻放棄,不,他執著向前,永不停止。
來自於那個位面的上千年時光已經徹底地改變了他。
當他終於再次看見那顆蔚藍的星球時,他的心情竟然異常平靜。
“這就是你的位面。”再一次站立在他身邊的克瑞瑪爾輕聲道:“它多美啊。”
“是啊。”他看見了明亮的光環,灰白的雲層,深藍的海洋,深綠的森林,黃褐的大地…他的國家,他的城市,他的…家,時至黃昏,父母正在家中,一位年長的女,也就是他的姐姐,和她的愛人在廚房裡為了晚飯忙碌,而“他”正在自己的小上安睡。
這是他的軀體,突兀的變故並沒有奪走它,只是攫走了其中的靈魂,而此時,他深愛並且也深愛著他的家人甚至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位面的時間速是不同的。”埃戴爾那說:“雖然我知道,但比例如此之大實在令人意外。”
“多麼幸運。”克瑞瑪爾道。
是啊,只要他回去,回到那個房間裡,回到他的軀體裡…
“終究不可能如同以往了。”異界的靈魂說。
“是,不過也很難說會有什麼太大的異常。”巫妖冷淡地說:“雖然力量最終取決於靈魂,但這個位面對於施法者來說簡直就是一片貧瘠的荒漠,你的力量會逐漸減弱,直至消失,我們也是也許殘存的些許也未必能容許我們繼續存在下去。”埃戴爾那的靈魂寶石如同呼一般閃爍著微光,在星界通道的銀光映襯下,它們看似微不足道,卻彷彿預兆著什麼。
生命的波動一陣陣地傳來,即便沒有聲音,沒有震動,迴歸於此的人也知道那是他的…他的摯友,他的屬下,他的子民正在醒來,他們忠誠於他,相信他,和他一同走過了可能最為艱難的路程,現在,只要他向前一步,旅途就到了終點,他可以回家,而他們可以得到新的棲身之地,就如同埃戴爾那說過的,相比起地球上的七十億人,他們不過是海中一慄,施法者們最後的法術儲備也不過夠讓他們得以安身立命。
他們都在等待著,但…異界的靈魂只是站在那裡,貪婪地凝望著眼前的一切,一動不動。
“我想我要謝你。”異界的靈魂突然說。
“為了什麼?”巫妖輕柔地問道。
“很多,”異界的靈魂回答:“但最重要的,莫過於最後你讓我回到了這裡。”巫妖,克瑞瑪爾突然出了一個微笑,他的身影在一霎那間虛化又凝實那不是一個會讓異界的靈魂到陌生的形象巨龍之神艾歐就曾經以那樣的形態在他面前出現過,但這不可能是巨龍之神,他是真正的艾歐,神上之神。
“那麼你為什麼止步不前?”艾歐問道:“這不是幻像,你確實已經回家了,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因為我一直在思考。”異界的靈魂說:“在我的朋友們沉睡的時候,我獨自一人,在無盡的時間裡,除了行走之外,我就只在思考。”
“思考是件好事,”艾歐說:“那麼你又得出了怎樣的結論呢?”
“最先我只是在回憶,”異界的靈魂說:“混沌海,亞速爾島,然後是碧岬堤堡、白塔、灰嶺,銀冠密林,再然後是雷霆堡,高地諾曼…龍脊山脈、極北之地…龍火列島、格瑞納達、法崙、翡翠林島…以及無底深淵,還有最後的灰洪…當回想結束的時候,我覺得我很幸運,不,幸運這個形容詞太輕描淡寫了,哪怕說我是天選之子也不為過。”他將雙手叉在一起。
“首先,我遇見了克瑞瑪爾,當然,對他來說,這是不幸,那時的我不但蠢笨,天真,還很固執,因為我的行為,他被迫處於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但無論如何,如果沒有他,我本無法在一個陌生又危險的地方立足,但只是立足,這還遠遠不夠,何況他同樣是個固執的人,而且處境危險,”提起這個名字,異界的靈魂的聲音都變得柔和了:“於是我們遇見了凱瑞本。”他搖了搖頭:“如果沒有凱瑞本,我們想要在灰嶺棲身,哪怕是暫時的,也會非常艱難,畢竟我們的身體裡著的是紅龍後裔的血,一顆源自於血腥與欺騙的惡種子,即便同是親眷,埃雅靈在接回母親遺物的時候,甚至想要殺了我…殺了克瑞瑪爾。如果當時我遇見了是一個埃雅靈,不,即便是另一個銳與世故些的辛格靈,譬如說,佩蘭特,結果都會大為不同。
但我們遇到的是凱瑞本。”緊接著,他沉默了一會,邊浮現出一絲溫柔的微笑:“那是一段美好又短暫的時光,艾歐,直到白塔暴動,芬威背叛,伊爾妲死去,亞戴爾被驅逐,安芮與德蒙締結婚約,德蒙成為白塔的新主人…我在那兒第一次聽到格瑞第的名字。
當然,那個時候,這個名字距離我還很遙遠,我倒是很高興認識新的朋友,伯德溫您知道嗎,中國有個著名的詩人,而他廣為人知的詩句之一就是若只人生如初見我多麼希望他能夠停留在我們初見的那一刻。那時候,他真是一個好人,伯德溫,他不單只是一個凡人,還只是一個連姓氏都沒有的,獵戶出身的底層士兵,或許他被選擇為唐克雷的繼承者有著很多原因,但他確實沒有辜負他的姓氏與職責。”說著,異界的靈魂出了黯然之:“假如他沒有回到諾曼王都就好了。”伯德溫或許能夠在戰場上橫戈躍馬,百戰無前,但在王都,他卻只是一個可憐的失敗者,人們明著奉承,暗地鄙夷,就連他視作摯友,奉做主人的國王,在聞聽他竟然被公主李奧娜傾慕的時候然大怒,唉,如果伯德溫真的是一個唐克雷,甚至只是一個有著血脈出身的騎士,國王大概還不會那麼惱怒畢竟平民對於貴族來說,簡直和牲畜差不多,伯德溫頂多也只是一隻威風些的大狗,健壯些的馬匹罷了,在它還能被驅使的時候,主人倒不介意給它飼料,為它裝扮,但若是狗和馬居然爬上了椅子,和他在一個盤子裡吃東西,睡在一張上,那也只有被砍頭剝皮的份兒了。”他停頓了一下:“也許從那時候,明悟到這點的伯德溫就已經有所變化了吧。”
“你似乎忘了一個朋友。”艾歐提醒道。
“葛蘭。還有梅。”異界的靈魂笑得明朗了一些,不管怎麼說,葛蘭與梅能夠終歸眷屬大概誰也沒想到,梅最初盲目地愛戀著伯德溫,而伯德溫又非常討厭盜賊出身的葛蘭,葛蘭則對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伯德溫的梅鄙夷無比但直到葛蘭成為亞速爾島與整個盜賊工會的主人,成為了黑暗中的無冕之王以及盜賊之神的繼承人,他也沒有放棄梅,只是這種忠誠無疑給他們帶來了許多痛苦。
“葛蘭也是棋子,”異界的靈魂又問道:“不是每個盜賊都是盜賊之神的兒子,也不是每個盜賊都會被我第一個遇見…雖然他大概兩者都不太想要。”
“並不都是。”艾歐說。
“但符文板是。”艾歐微微一笑:“故技重施而已,不新鮮,勝在有用。”他好奇地問道:“為什麼你不會被引呢?人們總是渴求力量,因為那意味著他不但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還能夠主宰別人的命運就像格瑞第,她的索求就很簡單,還有她的子孫。格瑞納達不好嗎?你很清楚,你距離那個王位不過咫尺之遙,別說那位紅龍之王還有他的兒子們能夠阻止你和克瑞瑪爾?
還有龍火列島,它已經屬於你了,可你又把它給了伯德溫,還有之後的碧岬堤堡人,輕易的就像是給出一把沙子。”
“相比起法崙來說呢?”異界的靈魂從容地說:“我也曾經可以成為法崙的主人,雖然它早已四分五裂,但我若是承諾了巨龍艾歐,那麼我就可以駕馭群龍,對於巨龍,就算它們已經失去了智慧,但即便是格瑞納達也無法承受得住它們的攻擊,若是願意,我甚至可以成為整個主物質位面的統治者。”
“他承諾給你的可不僅僅是凡人的權勢,”艾歐說:“孩子,你距離神座也只有一步之遙。”
“這是他,也是您的意願吧。”
“沒辦法,”艾歐簡直可以說是慈祥地說:“你是那麼的懦弱。”異界的靈魂贊同地點頭:“是的,沒錯,艾歐,我確實要比很多人以為的要懦弱得多,我不是人們以為的那樣對力量毫無貪婪之心,我只是恐懼著所有未知的一切,包括力量,它不在我的認知範圍裡,而當我真正地接觸到它的時候,我又開始畏懼被它扭曲與改變因為在這個世界裡,我甚至連身軀都沒有,我有的也只有我。就像我拒絕克瑞瑪爾的時候,我所說的那樣,或許依照他的話去做,我可以成為一個國王或是一個強大的法師,但那又怎麼樣,我消失了。至於那個是誰,他又怎樣的偉大,或是惡,和我沒有關係,雖然那時候我本不記得我是誰,屬於哪裡。”
“你本可以屬於我。”異界的靈魂垂下了眼睛,他這麼做的時候,才終於有了幾分以往的影子他畏懼改變,但也清楚地知道,不改變是不可能的,他在那個世界裡度過了近千年的時光,而他在這裡,不過寥寥幾十年而已。
“我是什麼?”
“鑰匙,索引,基因,大抵就是如此。”艾歐說。
“事實上,在很久之前在神祗們尚且懵懂無知的時候,我們的位面曾經重疊在一起,重疊的部分微乎其微,只有幾百個人類來到了我的位面,他們愚昧無知,但也就是這種愚昧無知,讓他們擁有著堅定的信仰,來到一個陌生地方的恐慌又讓他們變得更為虔誠,就這樣,在信仰的呼召下,他們的神祗竟然在我的位面復甦了,這令我倍驚奇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信仰的力量。”
“我沒有見到過有關的記載。”
“他們的妄尊自大導致了他們的滅亡,幾乎只是一瞬間。”艾歐說:“而我也幾乎遺忘了他們直到我突然意識到,我也不是永存的。雖然在最初的時候,我以為我就像是一棵巨樹,植大地,葉向雨陽光,分出枝幹,枝幹上盛開花朵與結出果實,但隨著時間的逝,我發現事實並非如此那不是繁衍,是分裂,是切割。
而不完整的總是需要彌補,我可以選擇是噬所有的一切,回到混沌,還是捨棄自身,與冥冥中的法則合併,但就像你曾經畏懼的那樣,若是我選擇與法則合併,那還是我嗎?不,那不是我。所以我尋找到你,選擇了你。”艾歐嘆息了一聲:“我犯了一個錯誤,有很多事情,從最早的細節就可以窺見結局。”
“我令您煩惱了,”異界的靈魂說:“相比起您的慷慨,我無疑是個極其可惡的吝嗇鬼。”
“但我仍想說服你,孩子,但如果我沒有選擇這裡,”艾歐漠然地說:“這個位面,或說,人類又能存在多久呢?事物都是有規律的,而規律總是在一個循環之中,當你距離起點越來越遠的時候,就意味著你距離終點越近,我的孩子,在你的位面,你們的創造者存在了多久?他最初的造物,那些神祗又存在了多久?人類存在了多久?而你們的科學…又存在了多久?它們幾乎無法成比例,你們的造物主與神祗早已離去或是湮滅,但我仍然能夠看見你們的將來,對於一個凡人來說,它很漫長,但對於整個位面來說,它微小的猶如指間一隙這是無論什麼人也無法阻擋的趨勢,就像是你們已經發現的規律那樣,沒有羈絆的族群必然自毀。”
“啊,”他繼續說道:“毫不諱言,神祗對於你們來說,就是沉重的桎梏,但你應該知道,它同樣也是一個堅固的庇護所,起初你們或許會到痛苦,但人類生命短暫,你用數百年的時光就能夠令他們遺忘神祗,重建信仰的時間只會比它更為短暫。”艾歐看向那顆蔚藍的星球,再看向銀光閃爍的星界通道:“我不明白你在猶疑什麼,你曾經普通過,但自被我選擇起,你就註定了不凡,我甚至可以向你許諾,我會限制與平衡新生神祗們的力量,你將成為我的監督者,凌駕於除我之外的任何存在之上,你儘可以偏愛人類,成為他們的保護者,被他們崇敬愛戴…我們可以就許多事情商議、討論,擯棄缺憾,我們可以創造一個新的,完美的世界。還有,”他說:“在你生命中同樣重要的東西也能夠被完整地保留下來,你的親人,你的愛人,你的朋友,你的下屬,你的子民,你的造物…你甚至可以成為我的繼承者。”
“嗯,那很好。”異界的靈魂說:“但那個…非常美好的世界還是我的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