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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水粉畫華爾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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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試試這個,"我遞給他另外一杯,"是肯尼亞口味。"我沒有告訴他,那是我們的招牌菜,名字就叫做水粉畫華爾茲,是我最欣賞的一款,滋味夠濃郁,並且略含酸澀的水果清香。它總是讓我想起《走出非洲》那部電影,梅爾·斯特里普在裡面扮演作家和農場主,那是我真正向往的一種生活。擁有一大片咖啡園,一群沉默善良的種植工,一幢結實的木頭房子,傍晚呢,就坐在安靜繁密的植物叢中看看姿彩濃烈的落

想想無非也就是這些罷了,我所渴望的,不過是足夠的錢與足夠的品位,當然當然,最好還要有梅爾·斯特里普削薄的臉和骨至極的鼻子。我喜歡這女人的扮相,她是一塊貌似柔軟實則堅硬的石頭,無論是《克萊默夫婦》,抑或《蘇非的抉擇》,她的都在骨子裡,表面的清心寡慾隱藏著最熾熱最蕩的慾。是,我喜歡她,她的誘惑簡直充滿了勁道和重量,甚至是加速度,像一堆碎石,鋪天蓋地地砸下來,足以一次擊斃三個以上的男人——要的就是這種覺。

"很好喝。"緻的小瓷杯不在話下,林梧榆一口氣悉數入肚中,簡直有點豪飲的氣勢,只可惜不是酒。我盯著他,接下來的程序,這莊稼老漢該頗為滿足地砸砸嘴,然後掏出顏不明的汗巾子揩揩額頭,嘿,說不定扭著喉嚨再來句叫人噴飯的:翠花,上酸菜!

"再試試看,"我遞給他第三杯,"阿拉伯出產的。"那是事先磨好的摩卡咖啡,客人有急事走掉了,我稍微加了加工,味道不夠醇正,但我保證林梧榆一無所知。我看著他,坦白說,他有一張不錯的臉,他的眉眼,從某個玄秘的角度看去,有些酷似維嘉。

如果是拍電視劇,到這個時候,情節理應峰迴路轉,林梧榆小口啜飲,突然間氣閒神定地說,好是好,不過稍擱了些時間,頭香裡的酒味和巧克力的黴幹味揮發了不少,不夠辛辣刺了。啊,其實男主角什麼都懂得,開初不過是配合女主角搞笑而已。

"你的手藝很。"真實的林梧榆卻只是乾巴巴地說。

"你知道咖啡是怎麼發現的嗎?"我重複剛才的問題,自顧自地說,"許久許久以前,在埃俄比亞高原,有一位名叫科爾特的少年,"我緩慢地說,以幼稚園阿姨的口吻,顯然地,假如林梧榆夠大方,掏點銀子出來買我的鐘點,我可以就此內容給他開一門課,"他在牧羊時偶然發現羊在跳著怪異的舞蹈,經過長久的觀察,原來羊吃了樹上的紅漿果之後,立即亢奮不已。科爾特壯起膽子嚐了嚐,他也跟羊一樣興奮地蹦蹦跳跳起來…"

"嗨,蘇畫,你在這裡。"一位客過來打招呼,是做化工生意的,40來歲,故意將名貴的西裝穿得皺皺的,勞力士斜斜掛在間,常常光顧,攜著不同的伴,盡是豔舞女郎那一型的。我是無所謂的,只要肯多多消費,按時清帳,除出孔乙己,都是好顧客。

"一個人?"我笑著問。因為實在罕見,他彷彿是離不得女人的,時多了,那些媚眼如絲的女子似成了他的衣衫般不可或缺,她們不在左右,他便奇異如身出場。

"今晚談生意,很重要的,我的朋友都在那邊。"他指了指掩在芭蕉葉後面的一桌,疏疏朗朗的幾個男人,一黑衣,像一群黑手黨。他點了最貴的咖啡,一共是1200元。他付現金,額外200元,是我的小費。

"謝謝。"我收下來,忙著指揮吧檯小妹幫他把荷蘭豆香橙之類的零食水果送過去。

"蘇畫,週六跟我們去打保齡?"他在盤子裡揀了一粒深紅的巴西櫻桃,直接扔進嘴裡去,並且居然像嚼花生米一般發出嘎吱嘎吱聲。那種不拘小節的姿態,在闊客那裡,是格調,若到了市販走卒身上,便成了邋遢。你瞧,人就是這麼勢力。

"週六呵?"我想一想,笑了,對著他,眼角略略一揚,扮電視裡的職業狐狸形象,"真不巧,我有書要念,下次吧?"顯然地,這拒絕簡直不無挑逗,完全是擒故縱的把戲。推拒約會的時候,我通常以唸書為由,再問下去,不是學花藝術,便是念股票作常識,高尚乾淨的一件事,更加讓狼們想入非非。

"真那麼用功?那下次吧。"他並不生氣,亦未糾纏,一邊接聽手機,一邊回到座位,坐下來,與朋友安安靜靜地吃喝。咖啡館就是這點好,任憑多麼低級的商賈,進得門堂,不由自主地就學起綠眼珠洋鬼子的斯文派頭來。我細心收拾著檯面,林梧榆瞪著我,這一番蕩公子與賣花女的對白,怕是把這小子嚇得不輕。

"他是什麼人?"他終於忍不住。

"誰?剛才那客人?我何嘗知道!"我裝傻,嗔怪道,"女士怎好主動打聽男客的名字?"我取了一隻樹葉圖案的瓷盤子,替他裝了些芒果乾。跟著陸陸續續來了些客,林梧榆悶聲不響,看著我撲來撲去地張羅。間中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不要和他出去,"躊躇地,猶豫地,一句話斬成了七八節來說,"那人,我看著,不大好。"我笑。他有一顆木乃伊的腦袋。

"不相干的。"我說。手裡不停歇地研磨咖啡豆。我們不是沒有機器,但客人常常需要純手工的。好在我喜歡這活計。

"那人,我看著,是不大正經┅┅不大正經┅┅不是個正經人┅┅"林梧榆表情嚴肅,重複強調。他若有所思地掐著自己的指關節,掐得喀嚓作響。那樣子活脫脫是丟了阿的祥林嫂,再披上一件占卜師的外衣。發神經了。正經不正經關我什麼事,哪怕他有愛滋病呢,反正我又不要嫁給他。

"不大正經┅┅"

"我說過是不相干的。"我當真不耐煩起來。

"唔,他來頭不大好┅┅"這傢伙實在不識相,絮絮叨叨。

"是,,您老人家放心,我不會和他上的。"我拖長了嗓門,對他作個鬼臉。他望著我,忽然間,微笑起來。我一怔,在青苔綠的燈影裡,他模糊的笑容,像透了維嘉。

(b)手機破天荒地地在午前響起,鈴聲已被我調至最低,像一隻給鉗住了腿的耗子似的哀哀鳴叫。我睡眼惺忪地亂摸一陣,好歹在絲絨踏凳底下捉到我那隻最新款的三星anycall408。

昨晚臨睡前與幾個同事互發黃段子,手機起先還在被褥邊,大概我一睡著就擠下地去了。我睡覺有點強盜光臨的架勢,枕頭被子屍橫遍野,從來都是被凍醒的。我相信沒有男人會"屈尊"陷入如此混亂的睡眠狀態,也罷,正好成全了我做老姑婆的信念。

"喂?"我掙扎著開口。

"喉嚨怎麼是啞的?"是頭兒,"你毒啊!"我嘶嘶笑,聲音像個魔鬼。畢竟不是十六歲的少女,一夜不睡,照樣一張清香漂亮的面孔。我是至少得半個鐘頭才能恢復正常發音,眼睛下面青黑的顏更是早就如影隨形了。

頭兒給了我個出門的差使。遙遠的小鎮上,一對父母將18個月大的女嬰遺棄在人家屋後的木柴堆裡,木柴堆不知怎麼燃起來了,女嬰活活燒死在裡面。

"這種下腳料,叫當地的通訊員發個消息過來不就得了嗎?"我打個呵欠,耍大牌,"用得著勞我老人家大駕,親眼目睹悲慘世界?"

"蘇畫,還有文章在裡頭,夠做4000字的特稿了,"頭兒慢條斯理地說,"聽說那孩子的爹媽有一段蕩氣迴腸的愛情故事,而且兩口子剛買了彩票,中了50萬。男的聽信別人的謠言,以為孩子是老婆偷人生的,兩口子較著勁,一怒之下就把孩子給扔了…"

"天,"我哀嘆一聲,"我去。"我撫住額頭,沒辦法,越是匪夷所思的王八蛋新聞,越是我的職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