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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劍氣縱橫銅鼓山下誅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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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眾人議定之後,便辭別。冷青虹、桑桓、陳嫣三人惜別情殷,再三苦留了一,到了次傍晚才起身。石玉珠因阿莽初愈神弱,身是凡體,人又生得過於長大,有這好地方,恰可安置,反正不久歸來,索連勝男也一起留下,以便早去早回,免得累贅。冷、桑二人也因阿莽出力受傷,正不過意,一口喜諾。四外制已撤,毫無阻滯,石玉珠、呂靈姑、裘元、虞舜華、南綺一行五人,自含青閣平臺上飛起,晃眼便飛出山去。少了兩個凡人隨行,五人俱想早點將事辦完迴轉,飛行更速,飛不多時,便人了南山地界。空中憑眺,月光之下,四望叢山雜杏,林莽蓋地,不時只見猛獸成群作隊在下面往來竄伏,迴環數千裡,更見不到一處山寨墟落。

石玉珠知道山人最喜月亮,這等月明之夜,山中居民定必成群出來,吹奏蘆笙,亂擊銅鼓,寨舞趕郎為樂。二妖童既以惑人為事,又會一些妖法,藏伏之地許在深山居民聚集之地,眾人飛得又高又快,難保不會錯過。好在網無人跡,便令眾人將遁光放低一些,貼著山皮飛行。裘元笑道:“山有這麼多,知道哪裡是妖童藏伏之所?又是深夜,他如藏在山裡頭,不錯過了麼?”石玉珠道:“這一帶都是南山,東邊一帶便是我們來路,雲龍山的支脈一直伸到滇、緬界蠻域之中。我意原因月白風清之夜,山民多喜出來寨舞,許能訪查出一點蹤跡,不想如此荒涼。現打算照直飛行,越過前面哀牢山,過了紅河,再繞飛到滇、緬界雲龍山邊一帶山墟之中降下,那時天已大明,易於訪查了。”眾人俱不識路,自惟石玉珠馬首是瞻,一路飛行,不覺到了滇、緬界之處。正打算沿著紅河往有人煙的蠻域中飛去,忽見前面高峰刺天,瘴風四起,形勢異常險惡。便把遁光升高,飛越過去一看,峰後又是一片溪谷,當中盆地上有大石臺,四外叢林密莽中隱隱有炊煙浮動,山崖坡澗之間不時發現山民所居的竹樓蘆舍,而來路一段境極荒涼,氣候也不好,知是山中土著聚居的墟寨,與玉花姊妹所說之地一東一南雖不甚合,但是土著這麼多,也許能找到一點線索,便留了心。

眾人正將飛行放緩,留神往下查看,忽見右側一片極茂密的橡樹林中走出一隊披髮文身,頭鳥羽,手執長矛的土著。當頭四人,長矛在肩上,分抬著兩個長約丈許的號筒,在前引導。這隊土著共有三百多個,內中還有一些抬有大鼓,手持樂器的。俱都生得奇形怪狀,裝束詭異,行走卻甚遲緩。後面督隊的是一個身體瘦小,滿頭亂髮披拂,形如野獸的男巫,一手持著一如人臂的白骨,一手搖著串鈴,時前時後,時左時右,時而口中怪嘯連聲,瞪目亂蹦,時而將身倒立,旋轉如風。隨在土著之後做作了一陣,倏地一聲極尖厲的長嘯,猛旋轉身,弩箭脫弦般往來路林中如飛出,一時更不再出。

前行眾上著直如例有文章,並無一人回顧,依舊緩步前行,往當中石臺上走去。眾上著到後,為首四人,分兩人一面,各抬著那長號筒左右排立。抬鼓的幾個,也將三面大約方丈的皮鼓架好,餘人也各分排排列,似要舉行什麼大典,神氣甚是嚴肅。中有十餘人,各持利斧,跑到臺側密林之內,一會工夫,砍了許多木柴樹枝到來,堆在臺的中心。

石玉珠見聞最多,看出那是土著要用活人祭祀妖神,便令眾人停飛,暫隱密雲之中,如若害人,便下去救援。因知那督隊土著妖巫慣用術惑人,權力最大,橡樹林內樹枝繁茂,綠森森一片,看不到底,必還有些花樣。正待隱身飛入林內探看,土著忽將號筒吹響,聲如牛吼,洪亮非常。同時又將皮鼓敲打,嘭嘭之聲振動山林。跟著四方八面的土著聞聲蟻聚,蜂擁而來,到了臺下,各自環繞拜伏在地。石玉珠略停了停,還未降落,先回林去的土著妖巫已二次走出,神情動作越類瘋狂,面向林中來路倒退而出,跳躍倒立,進退回旋,轉風車一般,通沒絲毫寧息。一會,林枝動處,隨著土著妖巫手舞足蹈,走出兩隻大白象。為首一隻象背上坐著兩個年約十六七,裝束得半山民半漢族的少年。

第二隻象背上端坐著一個獅頭虎面,身體奇胖,肩幡幢,手執金鐘的蠻僧。最奇的是,象前面竟有兩個女子,吃蠻僧用一細線套在頭上,在地下行走,神情狼狽已極。

眾人俱是一雙慧目,見象背少年不是土著打扮,早已心動。再一看這被擒二女竟是玉花姊妹,不由又驚又怒。裘元、南綺首先按捺不住,當時便要飛落。石玉珠忙止住道:“我看玉花姊妹已為妖僧法所制,前行必是漏網妖童無疑。蠻僧妖黨甚多,不宜使其漏網。他既設下祭壇,必然還有許多做作,不必忙於一時,且把萬全主意打好,再下不遲。”隨令裘元、南綺和舜華分三面在空中隱身埋伏,堵截妖僧,以防漏網;令呂靈姑隨定自己,一同相機下手。

分配停當,石玉珠和呂靈姑便即隱去身形,往下略為降低,停住等候。一會,白象走上法臺,蠻僧將手一指,玉花姊妹自往柴枝堆上走去。靈姑見玉花姊妹面容慘變,好似失了常度,好生憐惜。悄問:“別時畢真真、花奇曾允急難相助,如何不見到來?她二人也頗有本領,此時怎會神志昏,聽人擺佈?莫非失魂了麼?”石玉珠悄答道:“我想她二人必是冷不防中了妖僧暗算,不及向畢、花二人告急,元神便受制,否則不會如此。看這情景,妖僧必有攝取生魂的鎮物,但我細查未見,內中必有緣故。我們如不將鎮物破去,妖僧再如逃走,追趕不上,她姊妹依然難救。適才我不令造次,便是為此。這事奇怪,也許還有同黨和主持人未到,下手時,妖僧和二妖童千萬不可悉數殺死,務須留一活口,以便他獻出鎮物,免致債事。若等妖僧一發火,鎮物仍未出現,只好由靈妹速將飛劍、神斧一齊施為。殺死妖僧以後,屍首務要守住,或是提向一旁,以防萬一鎮物藏在身上。同時我便下去,一面救人,一面生擒妖童拷問。”石玉珠說時,妖僧已在臺中心坐定,口中哺喃,不住念那咒。妖巫和臺上下千百眾土著也已奏樂舞蹈不休,狀類瘋狂。一時蘆笙嗚嗚,皮鼓咚咚,相與應和,四山回應,勢絕雄詭。石玉珠知道妖巫所念咒只是附和蠻僧助勢,愚土著,行法的仍只蠻僧一個。咒一念完,便該發動妖法,燒形煉魂。無如怎麼仔細觀察,也看不出鎮物何在。靈姑幾次要下去,俱被石玉珠攔住,意等到發火時鎮物也許出現,然後下手,免費好些手腳,還有憤事之虞。這一持重果然不錯,蠻僧唸完咒,立有一片紅霧將全臺籠罩,兩妖童隨走向蠻僧面前,雙方似在爭論。約有半盞茶時,忽聽破空之聲。跟著兩道青白光華由橡林一面飛來,直投黃煙之中。落到臺上,現出兩個妖道,大聲喝道:“賤婢甚是倔強,不肯服順,我已無所憐憫,和尚只管行法好了。”妖道話還未完,石玉珠早瞥見妖道一人手上捧著一個瓦罐,知是攝取二女魂之物,心中大喜,悄告靈姑道:“我去破法救人,靈妹仍殺那妖僧,不可放過。南妹她們見我們動手,自會下來接應,無庸再招呼了。”說時,二妖童已滿面喜容,由妖道手裡將鎮物接過,一人捧了一個,站在蠻僧前面,靜候施為。蠻僧剛剛離坐站起,伸手去拔身後小幡,石、呂二人已凌空飛墜。石玉珠仍未現身,首先身劍合一,衝入紅霧之中,揚手一雷,照二妖童打去。一聲霹靂,滿臺雷火星飛中,妖童所捧瓦罐立即震破,兩縷青光微閃即隱,柴堆上二女便已回醒過來。

蠻僧、妖道聞得疾風下墜,便知有警,趕緊行法護身抵禦時,無如事起倉猝,敵人來勢萬分迅疾,雷火聲中法先破,二妖童也各受傷倒地。緊跟著,石玉珠現出身形,將手一指,玉花姊妹頭上紅線先斷,一手夾著一人,駕劍光往上便飛。妖僧、妖道剛怒喝得一聲,靈姑飛劍、神斧也在此時突然一齊發出。妖僧法力實是不弱,偏遇見這類前古元金百鍊而成的至寶,加以遭人暗算,暴怒頭上,一心傷害敵人,出那惡氣,並未想到縱身閃躲。瞥見大半輪紅光發出五芒,當頭飛到,以為尋常道家所煉飛劍、法寶,忙把右肩一搖,先飛起火龍也似一道光華上前去。同時搖動右手金鐘,口誦梵咒,還待施展法時,靈姑的五丁神斧寶光已是落下,那條火龍刃立解,化為萬點焰光,一閃即滅。妖僧百忙中見狀才知不妙,方想逃遁,已來不及,斧光到處,只怪吼得一聲,便被由頭至腹齊當中血淋淋分為兩片殘屍,倒在地上。臺上下土著立時一陣大亂。

靈姑原不知妖僧、妖道法力深淺,因前為助冷、桑二人脫難,追趕陳嫣元神,衝入含青閣前青霧之中,幾乎被困,這時見妖僧法臺上滿布赤紅煙霧,不由生了戒心。又把妖僧認作主腦,下來時身劍合一,手握五丁神斧往下砍去,心裡還以為妖僧事前諸般做作,妖法必是厲害,未必一擊便中,及見下手如此容易,尤其臺上紅煙迥非含青閣前乙木真氣之比,劍光一衝即散,毫無阻滯,心中大喜,趕緊朝二妖道飛去。二妖道本想用飛劍、法寶追殺石玉珠和玉花姊妹,忽見又一女子駕劍光飛落,手中持著一件從未見過的奇怪法寶。先以為蠻僧法厲害,金鐘一搖,敵人便會昏倒地,護身法術也極神妙,敵人萬難近身。不料死得這麼快,來人才一照面,便已了賬,不又驚又怒。更恐妖僧身旁法寶被敵人奪去:兩人都懷著同樣心思,舍了石玉珠不迫,各把手一揚,飛出一道冷森森的碧光,打算先將敵人擋住,然後施展分身化形之法,將妖僧殘屍搶走,取了身旁遺留法寶,再用妖法異寶殺敵報仇,相機行事。

誰知空中還伏有三個強敵,早就躍躍試。見妖道到來,呂、石二人一同飛下,裘元、南綺首先按捺不住,一指劍光,星下瀉,跟蹤飛墜,恰在此時降落。妖道只顧前面,通未覺察。靈姑的神斧、飛劍已非敵手,如何受得住兩下夾攻,又是驟出不意。頭先遇呂靈姑,才一接觸,妖道便覺敵人飛劍、法寶大異尋常,心中大驚。但又不捨,拼著兩口飛劍不要,專心去搶妖僧屍身上所留法寶。正打算運用玄功勉強支持,不作全勝之想,只空搶了屍身便逃,猛聽頭上破空之聲,兩道光華驚虹電而來,喊聲:“不好!”趕緊向側飛遁,意讓過來勢,再取法寶敵。南綺何等機智,看出二妖道失勢心慌,更不怠慢,一面催動劍光殺敵,一面揚手便是一蓬五彩絲,雨一般當頭撒下。妖道兩口飛劍非靈姑之敵,本來不能持久,這時急於逃遁,心神一分,被斧光接連幾。裘元的飛劍與靈姑的飛劍兩下會合,再一絞,立被絞成萬點碧螢,四下散滅。這原是瞬息間事。妖道瞥見南綺彩絲飛到,自己兩口飛劍同時消滅,不由亡魂皆冒,不敢再事逗留。正待施展化血分身之法向空遁去,倏地震天價一個迅雷打將下來,妖道剛往斜刺裡遁走,恰好打個正著。裘元等三人飛劍、法主義往起一合圍,立被絞成一團血雨落下。石玉珠更將神雷發個不休,休說屍身,那妖道連元神也未保住,全被雷火、劍光一齊消滅。

這些土著俱是山中信奉教、喜吃生人的土著,漢人只要路誤入,走到他們的境內,遇上一個便休想活命。殘暴兇狠,勝於豺虎,卻是個打勝不打敗的情,又最畏天神、惡鬼。臺下看妖僧行法,火燒活人為樂的一群,先聽晴天迅雷下擊,突有兩個滿身電光飛舞的女神飛降,一現身便將妖僧殺死,妖童擊倒,都當是犯了神怒,天雷行誅,女神下界,嚇得心膽皆裂,紛紛忘命四竄,其去如風,轉眼都盡。只苦了臺上這些有職司的,一則妖僧護臺妖煙急切間還未被眾人掃盡,無法逃走;二則來勢又極神速。石玉珠深知這類吃人土著秉兇殘,死有應得,雖不值專心殺他們,並無絲毫憐憫顧藉之心。

又認出二妖道正是竹山教下妖黨,俱煉有元神化身,心靈相通,求援逃遁均極迅速。如被行法求救,雲貴邊境深山之中多是妖黨巢,似這兩人固然無妨,萬一將首要諸人引來,憑著同行諸人,決非其敵。就是當場殺死,只要被元神逃走,也是不了。除惡務盡,為免後患,以全力運用玄功,施展太乙神雷,照定臺上連珠下擊。眾土著身當其衝,自然遭受池魚之殃,等到妖煙隨著妖僧、妖道殘魂碎骨一體消滅,眾土著也隨著屍橫就地,血狼藉,百不存一。

只二妖童狡詐,先為雷火所傷,人並未死,自知情勢不妙,一面詐死倒地,暗伺動靜;一面行法,準備暗放妖蠱傷人。再要不行,便拔刀自刎,將元神附在自煉妖蠱身上,化形遁走,覓地重修。正倒在地上,互使眼,準備一同下手。不料玉花姊妹兩個行家高手,自被石玉珠救起空中,神志一清,首先注意到二妖童的身上,雙雙齊喊:“恩人放手,我姊妹還有要事。”石玉珠見妖僧已死,妖道力竭勢窮,手忙足亂,料無妨害,一面發出神雷,一面放下二女。玉花姊妹因雷火猛烈,不敢降下。玉花忙命榴花收蠱,自拔頭上金針,化為一絲火光,朝下擲去。正趕二妖童覺出大勢已去,凶多吉少,就地一滾,避開正面雷火,雙雙忍痛起立,剛把身畔妖蠱化為千百點烏金光華往上飛去,吃榴花暗中行法,將手一招,全數收去。二妖童望見頭上兩溜青螢螢光華滿空遊走,猛想起仇人已被救走回醒,當時面慘變,各自拔出刀來,未及回手自刎,那絲火光其疾如電,已經飛到。頭一個妖童首先被穿通前額,慘嗥一聲,死於就地。第二個妖童因立在後,沒有看真,心中一驚,手勢略緩,也被金針打中。跟著石玉珠連珠神雷發動,連那丟了手中白骨,想要乘機往臺下縱逃的妖巫,同時被震成粉碎。

事完之後,臺上只剩下許多土著的殘屍剩體,泥石混,血狼藉,一片焦臭,刺鼻難聞,看去甚慘。石玉珠道:“這類野人都是窮兇極惡,死有餘辜。附近諸山多是竹山教下妖人巢,本非善地。適才為殺妖道,我連發神雷,聲聞遠近,保不定驚動尋來。

他們心靈相通,最長報警之術,飛行也極迅速,一被迫來,便是麻煩。妖人、妖巫全數伏誅,只逃走了些無知土著。事後妖人發現,找不出敵人線索來路,再好不過。我們都還有事,妖人氣數未盡,此時何苦招惹?急速離開為是。”說到這裡,隱聞遙空異聲啾啾,恍若鬼語。石玉珠側耳一聽,悄道:“不好,快隨我走!”說罷,率領眾人一同飛起。

眾人因玉花姊妹飛行不快,便由舜華、南綺相助,同駕遁光,往雲南境內飛去。初飛起時,遙空異聲除去路一面,似有好幾處隱約相聞。眾人因石玉珠當先開道,神情匆迫,飛行極速,料有原因,也各催動遁光加緊前駛,晃眼便是數百里。飛了一會,異聲越聽越遠,逐漸消失,石玉珠才令眾人略緩。一看下面地界,忽將眾人喚住,喜道:“前我們本定往香蘭渚去見寧一仙師,因事耽延,來時又應了陳道友之約,以為南疆地遠,墟寨甚多,二妖童不知投向何處,尋找玉花姊妹尚須時,歸來再往紫雲宮求取天一真水,再同赴磨球島離朱宮靈焰潭盜寶,事完少說也須四五月後。人事無常,能否有緣進謁,實不敢定,哪知才一夜便與玉花姊妹巧遇,還除了三個妖孽。適才所聞異聲,便是竹山教下妖人互相傳問的靈語信號,必由雷聲引發而來。他們傳遞極速,我們都能聽到,可知甚近。這還是首孽大敗失勢之餘,稍為斂跡,遇上警兆,散居各地的妖人先自互相詢問,非他同黨遇上兇危不肯出頭。否則那雷聲一聽便知是正教門下,如在從前,早已四方八面循聲擁來,不問來人是否和他為敵,只要是正派門下,必以全力齊下毒手,決不放過了。我料他們聞雷生疑,最後問到被殺二妖人,沒有迴音,才立即追來。為首幾個妖孽法厲害,尤其我們的人本領不齊,各有所短,遇上時吉凶難卜。恰巧這一面沒有動靜,只顧加緊飛行,未及細看。適才一看,前面不遠竟是滇池,豈非快事,我們可擇池旁荒僻無人之處降下,再踏水往香蘭渚去,以示誠敬好了。”石玉珠說罷,領了眾人,同往池北岸蘆草叢生的荒僻野岸降下。略為歇息,就便詢問玉花此行經過,怎會落到妖人手裡。

原來玉花姊妹自從死中得活,頗知警覺,一心傾慕正教。只因眾人力說南疆蠻域盛行巫蠱之術,一時不易除盡絕,如無人為之宗主,後患無窮;只有釜底薪,令她姊妹繼承天蠶仙娘法統,嚴訂規條,逐漸消滅,方是良策。玉花心想:“玄門修道最重外功,此舉實是功德無量。好在這些正教仙人已然相識,只要志切修為,將來總有仙緣遇合,何況畢真真已允收為記名弟子,更不愁沒有進身之階。先就現成基業去立外功,等有成效,眾仙自會看重。”於是便答應了。後來又想:“二妖童頗有法力,逃時又帶走了好些惡蠱,如不除去,不特將來各蠻寨、山墟的漢、山人民受其害,如等勢力成長,連自己眼前的地位、生命俱不能保。”切身利害,自是愁急,所以別了眾人,便往雲貴邊界各深山蠻域中尋去。

玉花姊妹去時以為滇邊地域廣大,盡是高山峻嶺,危崖連蟑,毒嵐惡瘴,莽蔽野,無數蠻寨、山墟零落隱藏其中,妖童驚弓之鳥,望影先逃,定必匿形潛影,難於搜索。

借山民敬畏本教心理,故示神奇,令妹榴花先充神使,向各寨、墟傳示神命,自己隱隨在後,一路往前訪查。哪知這一求快,反幾乎送了命。

那二妖童人小心大,前在天蠶仙娘教下,曾有一次奉命往滇邊大諸葛嶺銅鼓山寨中催索貢品,與寨主龍河旺身旁執掌大權的妖巫結下私。起初不過想勾結妖巫,準備後稟知仙娘,奪取寨主之位。這時恰好用上,便投了去。二妖童見了妖巫一問,才知是他們去年走後,寨中來了一個山僧,自稱雲南第三法王,不特能夠刀吐火,手指生蓮,咒人立死,並能騰雲飛行,用電閃神火殺人,法力高強。來不兩天,便將全寨山民制服。

妖巫並說現時寨主和自己均已拜在他的門下,因聽天蠶仙娘美貌,本定不久便要尋上門去,用大法力強成婚。如想仍照從前預計,在此立教,決辦不到,反有殺身之禍。如能回去勸仙娘嫁他,卻是再妙不過的事。二妖童隨說仙娘已為人所殺,奪她位的人比仙娘還美,法力卻差得多,法王好,何不勸他下手?比仙娘在更易成就。妖巫聞言大喜,立即引見蠻僧,也拜了師。第二,又來了兩個竹山教下的妖人,乃蠻僧好友。於是連商量去尋玉花晦氣,恰值玉花姊妹尋上門來。

二女雖在仙娘門下,卻不以師孃所行為然。又以婚姻失意,心灰意冷,除了每年定時朝拜奉教而外,輕易不去。因而妖童奉使與妖巫勾結之事,一點不知,也未想到他們就在鐵鑼寨潛身,只是順路查訪,全無機心。榴花先往寨中宣示神命,寨主妖巫立出接見,編了一套假話,說二妖童前來此,現住附近山之中,但他們有一師父法力甚高,宜用汁誘。又盛筵款待,儀式隆重,崇敬非常。二女知山民對本教奉如天神,決不敢絲毫違逆,只當無心巧獲,得來容易。加以連跋涉辛苦,妖童新師法力深淺難測,打算宴後再命寨主、妖巫誘來,當時擒了就走。正飲食間,猛聽梵咒之聲,蠻僧和二妖童突然出現,方疑上當,猛覺頭暈心惡,人便昏暈倒。等到醒來一看,身已被人擒住,神魂也受了妖法制,休說脫身抗敵,連向畢真真、花奇二人求救都不能夠。

蠻僧見玉花果如妖童所云,生得美麗,心中甚喜,始而要她從順。玉花天貞烈,自忖身落人手,如與明抗,必不能保。仗著得了天蠶仙娘真傳,學會處子完貞全節之法,一面拿話點醒榴花,不令怒罵,假意應允,等將法撤去,立即暗中施為,將貞體保住;一面暗放神蠱,去致蠻僧和妖人,妖童死命。蠻僧惑於美,居然應諾。玉花如趁此時向畢、花二女求救,不消多時便可趕來。只因保全女貞之心太切,易緩為急,把求救之事放在第二步,忘卻二妖童法力本領雖不如她,卻是行家。二妖童又知玉花平守身如玉,甚貞烈,連仙娘都強她不得,怎會順從那生相兇惡醜怪的蠻僧,一說就允?料定有詐。先勸蠻僧緩解法不聽,便留了神,玉花姊妹剛在暗中行法化為石女,保住元貞,二妖童立即警覺,從旁叫破。

榴花恨極妖人,下手較快,將本門神蠱暗使出來,除二妖童早有戒備,不曾受傷外,蠻僧和二妖道全受了暗算。榴花因是驟出不意,神蠱已然附在妖人身上,稍緩須臾,便可殺敵制勝。只因蠻僧儘管惑於美,因二妖童再三勸阻,不能無動於衷,法雖撤,暗中也有準備,收攝神魂的鎮物就在身旁,一舉手便可將二女神魂攝去。加以二妖童在側全神貫注二女動作,一見妖法被撤後,二女各把雙目低垂,心神內斂,一言不發,便知要鬧玄虛,立即揭發。總算閉竅全貞之法乃天蠶仙娘秘傳,二妖童雖蒙寵愛,因是男體,學它無用,不知底細。榴花放蠱時,又以全力猛然發動,二妖童臨難先顧自己,才得佔了一點先著。

蠻僧、妖道見敵人乘隙反噬,自是憤怒,二次行法將人擒住。攝去神魂以後,依了蠻僧,立時便要加以殘殺。因二妖道也垂涎玉花美,見此番僧所得,本就在打主意,不捨就殺;又以身附蠱毒,雖然主持無人,不致便受大害,如除去,卻著實要費一番心力,終是未來隱患。解鈴還須繫鈴人,力勸蠻僧消氣容忍,自將鎮物取去行法,強勸二女收蠱降伏。蠻僧也知蠱毒厲害,又經力勸,只得應允。哪知二女斷定不免,一任行法,軟硬兼施,神魂始終倔強,不肯順從。一連數,將蠻僧怒,決計用土著最惡毒的法火化二女原身,煉形神,報仇洩忿。二妖道終恐去那蠱毒費事,二次再三勸說暫緩半

也是妖人惡貫滿盈。如再延遲一,石玉珠等便要錯過,玉花姊妹也就萬無生理。

只因二妖童急於二女速死,惟恐她們受妖法迫降伏,嫁了蠻僧,後就不能報仇,也必奪去寵愛,不能力所為,不住慫恿怒。又以鐵鑼族每月均要火焚一二生人敬祭妖神,恰可一舉兩得,便令妖巫率領眾山民將祭壇設好,並催促蠻僧同二妖道說好,若過了時限二女還不降伏,立即行法處死。

二妖道雖然不畏蠻僧,礙於情極深,將來又有用他之處,不便堅持破臉,只得把收神魂的鎮物留下,加緊誘迫,作那萬一之想。二女天剛烈,心裡又深信畢真真、石玉珠等必能前知,趕來相救;即或不然,為妖人所殺,也只元神暫時受,終有超脫之。如若真該遭劫,以前兩次早已不免,何待今?竟打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想,一任妖道用盡心思,倔強到底。

一晃捱到預約時刻,二妖道也甚憤怒。等將鎮物送往祭壇,石玉珠等一行五人恰在這時路過發現,因是下手太快,玉花姊妹不及施為,眾妖人便全數送終。否則蠻僧、妖道俱已中蠱,二女只一脫困,便能致他們死命,一樣也是要遭慘死。二妖童攜逃的許多惡蠱俱在身上,不及放出。二女本不想留來害人,也就聽之,事前沒有收回之念。都被石玉珠連珠雷火一陣亂打,全數消亡。南疆惡蠱本極猖獗,為害甚烈,連經幾次重創,如金蠶,七修、鐵翅、蜈蚣等極厲害的惡蠱,俱已除盡。玉花一掌教,嚴訂教規限制,只能置毒飲食之中,極少能夠飛出害人。悉山情的漢人一望而知趨避,中毒以後醫治也較容易。尤其是無故決不害人,有受害的也都是負心背義,怒山人,咎由自取。從此威力大遜,十不存一,不足為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