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三回斬蟆獅初結火仙猿阻山洪再謁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他這裡才一走,方、司二人耳目最靈,聽坪後面微微響了一下,知他業已離開,必要繞道坪下,去而復轉,偷偷用目在林隙中一看,果然又是一道黃光,往來路方面閃了過去,方環便和司明比了個手勢,仍任他橫臥磐石上面,將暗器藏在身後。自己跳下石來,站在旁邊,將帶來的一大把大山棗從兜中取出,左手拿著,且說且吃。右手伸人懷中,將適才裝好毒藥的三稜藏風弩緊握手內。

那弩筒形如蓮蓬而細,長才二寸一分,中有十八孔,暗藏機簧弩箭,可以連珠發放,專打敵人雙目和周身要,見血即死,乃是方家獨門傳授。方環因為年輕手小,所以暗藏懷內。要是大人,可以握在手中,與人動手,隨意使用,不使敵人看破,最是狠毒難防。乃父死於非命,也許所用暗器過毒之報。平時方母諄諄告誡,從不許方氏弟兄使用。

因為大仇當前,特意還將毒藥餵飽,人若被打中,哪裡還有幸理,也是活該來人惡貫滿盈,致被兩個小孩暗算,這且留為後敘。

那來人名喚飛天野狸馮舞,原是當年滇東大盜楊人貴的死黨。自從楊人貴在二十年前被人亂劍分屍後,便投在秦黎門下,這次奉了他師兄飛蝗童子蔣炎之命,前來探尋方氏母子蹤跡。適才在坪後聽了方、司二人詐話,因不知昨盜草之言被偷聽了去,竟然信以為真。那孩子又有父親在矮臾朱梅門下,如何還敢招惹。若就此歸報,也不致喪命;連蔣炎也會聞言知難而退,同保首領。偏偏馮舞因蔣炎如烈火,兇暴非常,一時多慮,已知不是仇敵眷屬,還想打聽一些金鞭崖仙草虛實,回去討蔣炎的好,豈非惡貫滿盈,自投羅網?

那馮舞藉著遁光,繞向來路僻靜之處落下。然後裝作遊山路之人,往百丈坪走去。

自己還以為用心周密,卻不料一切行動,俱已看在方環、司明眼裡。見他走來,仍是各自吃棗說笑,如同未見。馮舞走近二人面前,忍不住向方環道:“小兄弟,可知這裡是個什麼所在麼?”方環道:“這裡是百丈坪,你問它做甚?”馮舞道:“我是貴州採買山藥客人,昨進的山。晚間遇見一群野狼,我的應用衣物全都失去。當時只顧亂跑,走了路,繞了多少山環也走不出去。如今又飢又渴,小兄弟既住家在這裡,想必知道路徑。我一則間問路,二則在這兒歇歇腿,求點飲食。”說著便想在挨近方環身旁一塊磐石上坐了下去。

司明子最急,來了還未到時,心裡已經怦怦亂跳,這時見他鬼話連篇,方環還不住與他對答,萬分忍耐不住,不由咳了一聲。馮舞也是久經大敵之人,聞聲注視。見對面石上躺臥著的那個小孩雖然年幼,臂上虯筋盤繞,生相奇特,正瞪著一雙紅眼,註定自己,似要發出火來,不心裡動得一動。方環原想用活穩住敵人,再行下手。一聽身後司明在打招呼,敵人臉上又現出驚疑之容,深恐司明沉不住氣,冒昧出手。心中一急,忙將左手的棗遞將過去,說道:“客人路飢渴,且請先吃幾個山棗再說吧。”遞時,故意將手一鬆,落了兩個在地上。右手早捏緊三稜藏風弩,準備作用。馮舞身量本高,正用目注視司明,心裡尋思之際,忽見頭一個小孩含笑遞過一把鮮紅肥大的山棗來,情不由己,伸手便接了。又見落了兩個在地上,剛一分神,猛見小孩右手上彷彿還握著一個圓竹筒兒,未得看清何物,便覺兩眼一黑,立時痛徹心肺。心知中了小孩暗算,大喝一聲,待將飛劍放出,猛地又覺口鼻耳眼痠麻奇痛,連被暗器打中,頭頸上似被一個鐵箍緊緊套著,登時一陣神志昏,疼暈過去。

原來石上司明早已躍躍試,一見方環手在懷中一動,便慌不迭地將身後藏的竹葉手箭往敵人臉上要發出。正趕敵人雙眼被方環打瞎,見血攻心,破了真氣,所以一箭也未虛發,全都打中。馮舞又一張嘴,嘴裡更是連中三箭。今二人弩箭俱用毒藥餵飽,中的又是要害,任是本領多大也受不住。與此同時,敵人身後埋伏的銅冠叟,一見二人將暗器發出,俱都打中要害,料他雖有飛劍,也難施為。便將手中長劍一丟,飛縱過來,一伸鐵腕,將敵人頭顱緊緊箍住。運足神力一拗,咔嚓一聲,馮舞頭頸立被拗斷,死在地下。忙搜身上法寶囊內,除了一柄長才數寸的晶瑩小劍和一些丹藥外,還另帶有百十兩金銀。才知敵人只能用法術催動飛劍出去傷人,不能身劍合一,所以死得這般容易。

大功告成,老小三人甚是心喜。銅冠叟忙取長劍將馮舞的頭砍下,收了他的劍、藥、金銀。從懷中取出當年用的化骨散,彈了些在敵人腔子裡。吩咐方環、司明,抬往遠方僻靜之處,任他過了三個時辰,自化黃水。

銅冠叟提了人頭,正要暗往昨相遇敵人的巖走去,忽聽頭上破空之聲。光之下,只見隱現一道青光,星馳電掣般正往百丈坪這一面飛來。猜是敵人來了幫手,不大吃一驚。變起倉猝,形跡定然被人發現,無法逃避。忙命小弟兄二人速速覓地逃躲,自己豁出老命不要,身上前,以免同歸於盡。偏偏司明與方環俱是初出犢兒不怕虎,天又厚,哪肯讓銅冠叟孤身冒險。各人拿著暗器,註定天空青光,準備下來便打,執意不走。氣得銅冠叟連連頓足喝叱。

老少三人正在爭持,來人已經從空飛墜。方環、司明不間青紅皂白,各舉弩箭,連珠般發將出去。銅冠叟已看出所料不對,連忙喝止時,二人適才所剩弩箭業已發完。同時對面青光斂處,現出一個白衣女子,直往銅冠叟面前走來,說道:“老先生可是此地隱居的銅冠叟麼?”銅冠叟先見青光臨近,已看出光華純而不雜,與昨所見不類。及至現身,又是一個道裝少女。再一聽她說話神情,更知是友非敵。連忙答道:“老朽正是銅冠叟。道友貴號是何稱呼?相訪有何見教?”那女子聞言,連忙撿襖下拜道:“侄女石明珠,與令愛青璜,同在家師半邊師大門下。前兩月曾受青璜師妹之託,與老伯送信,正值老伯外出,便留下寸柬。原說半月再來,帶取青璜師妹的衣物並老伯的書信。

不料在雪山玄冰凹發生事故,遲至今始來,致勞老伯久待,還望原有。”銅冠叟聞言,早忙著謙謝還禮,答道:“老朽隱居此間,久已不與世人相通往還。

得知舍親大仇、獅面天王秦黎派了兩個門人前來殺害全家,先著一人來此探聽詳情。

老朽自知不是來人敵手,安排小計,僥倖將仇人除去了一個。還有一個,現在會仙橋後西面巖之下,約在今晚聽死的仇人前去送信。此入名喚飛蝗童子蔣炎,劍術更比死的一個厲害,不能再用前計。意假借矮叟朱真人威名,將此人頭帶往巖懸掛,以寒賊膽,使其知難而退。同時藉此時機,以便使舍親同了老朽全家移居金鞭崖附近,託庇朱真人字下。正要起程,小兒與舍表侄年幼無知,只說來人是仇敵黨羽,情急冒犯,還望賢侄女不要見怪。”說罷,便命方環、司明二人上前謝罪見禮,又邀石明珠往家中款敘。

石明珠早從司青璜口中得知方、秦兩家結仇底細,秦黎惡名又是久著於外。便答道:“自己人無須再拘形跡。侄女離山已久,急於回去覆命。此來本擬見了老伯,取了衣物書信,然後順路往金鞭崖與岷山朝天嶺萬松觀兩處,代家師問候兩位前輩真人,順便求取些藥草。既然這裡發生此事,老伯持了敵人首級,前往會仙橋巖懸掛,萬一半途相遇敵人,豈不被他看破?莫如侄女暫時緩取青璜師妹衣物,人頭亦侄女帶去。如遇蔣炎,就便將他除去;不遇,便照計行事,也省老伯一番跋涉。再者敵人既知這裡蹤跡,恐怕還有餘黨,不止蔣炎一人。侄女索待事辦完之後,先往金鞭崖朝天嶺兩處,歸途再繞回來。一則還可代老伯向朱真人先容;二則防那敵人黨羽來犯,有個後援。衣物書信歸時再取。老伯尊意如何?”銅冠叟聞言,真是喜出望外。便將人頭與石明珠,請她掛時用人血在壁上寫字,警告敵人速離此山。又商量了幾句,決計今起,命方氏弟兄先奉病母移居,留下自己斷後,並待石明珠回家一晤,攜取青璜衣物書信。一切商妥,石明珠便拜別了老少三人,一道青光,破空飛去。

方環、司明等石明珠去後,再一找尋各人所發的弩箭。除適才打馮舞的那幾業已由銅冠叟從人頭上拔出外,打石明珠的懼都成為粉碎,暗自驚心,越發堅了二人學劍之念。不提。

因縹緲兒石明珠這一來耽誤,未及移動敵人屍首,黃水業已淌了一地。雖有石明珠去尋敵人,到底是移去了好。銅冠叟便命方環速往水給方母、方端送信,準備連夜用門板抬了方母遷移。自己同了司明,各提敵人手足,健步如飛,送到僻靜山谷內,任其自化。

到了晚間,不見敵人動靜,俱猜石明珠已將蔣炎除去。直到了三更,銅冠叟才命方氏弟兄將方母接出水,收拾應用之物。用布和竹竿做了軟的山兜,抬著方母,連夜抄山僻小道,往金鞭崖附近移居。

上路時節,小弟兄三人俱因元兒一去不來,十分想念。恐他不知移居之事,再來無從找尋。銅冠叟因要等縹緲兒石明珠回信,再加金鞭崖附近巖雖多,方母全家新去,事屬草創,到達以後,還須命方氏弟兄陸續搬運百丈坪的東西。自己也因安土重遷,一切均須妥為籌劃,佈置遷移,要多耽擱幾。又愛元兒天資,以前既是矮叟朱梅垂青於他,如今移居金鞭崖,近水樓臺,正好命他稟明乃父,擇前往一試,倘若仙緣遇合,豈非絕妙?

當下銅冠叟送別方氏母子去後,略將兩家應行帶去的細物件均行歸攏一起,以便後攜帶。然後迴轉棗林茅舍,與友仁父子寫了一封長函。第二晚間,命司明趕到環山堰友仁家中,揹人面。司明早已等得心急,問明瞭環山堰的路徑,拔步便走。仍由水掉舟穿行,至長生宮後崖下上岸,直往友仁家中走去,到時已是深夜,司明究竟是初來,又是揹人行事,好容易找到友仁花園外面,探頭一看,裡面靜悄悄的,猜他父子已睡。不知臥室所在,不著急。剛打算縱進園去,再打主意,猛聽到假山石後一個亭子外面有兩人說話之聲。定睛一看,正是元兒舉著一塊太湖山石,在和友仁對答。心中一喜,不由脫口喝了一聲採。同時腳底下一用勁,早已身不由己地一個飛燕投懷,直往亭前縱去。與友仁父子相見,匆匆說了幾句話,將銅冠叟書信取出。

友仁父子看完書信,大略知道了一些底細。信上更有元兒天資至好,仙緣難得,不可誤卻良機;如友仁準他前往一試,請先約定時,等方、司兩傢俱都遷移完後,當派方環、司明來接之言。友仁自會銅冠叟,越發醒悟,對元兒學劍投師之事,本極贊同,無如甄氏護犢心盛,把元兒愛如珍寶。前月多往百丈坪走了幾次,發覺以後,揹人鬧了好些天,並且從此不準元兒出外。要叫他獨往深山,從師學劍,自己素常懼內,作不了主。又見元兒滿臉情急神氣,司明又急於討了回信要走,為難了一陣,只得姑且答應。

對銅冠叟的盛意十分謝。不過金鞭崖不比百丈坪,相隔大遠。元兒此去,如果仙緣遇合,蒙朱真人收留,回家想必甚難,還須與他母親一商,始能決定。請銅冠叟到了金鞭崖安家之後,可派司明和方環來此一行。元兒如能同去,自己說不定也要隨往,藉此再與銅冠叟談談。

元兒知道父親為難,聞言並不作聲,只顧低頭沉思。司明卻以為元兒絕無不去之理,甚是高興,當下起身告辭。友仁父子挽留不住,只得開了後園門,送將出去。分手時節,元兒再三叮囑,不論如何,務須約了方環再來一晤。司明連連點頭,將手一舉,便往園後山坡上跑去,只見月光之下,一條黑影,不住縱跳翻飛,漸漸影子由大而小,頃刻不見。友仁父子才行回房安睡。元兒心中有事,盤算了一通夜,並未閤眼。

第二,友仁見了甄氏,哪敢談說昨夜之事。特意繞著彎子道:“元兒愛武如命,好容易遇見高人傳授,正在興頭上,忽然被你住,連門也不準出,每長吁短嘆,一臉愁容。小孩子家恐怕悶出病來,反而不美。”底下還未說到正題上去,甄氏已是啐了一口,說道:“你借大年紀,竟如此護短,縱容兒子胡來。我家又不焦穿,又不焦吃,既不想功名,又不要去和人打架,學那武藝何用?他姑父還說他就在這年內走失,我們擔心還擔不完,你還長他的志。要走失山內,或讓虎豹傷了,怎好?他要學武,不會給他請個武師,到家中來教?單往深山裡跑,你不把他當人,我撫養他這麼大,還不捨得呢?”友仁知道甄氏心志堅決,話決說不進去,只得背了甄氏安元兒:“既是你母不願,等過兩年大點,再想法。不要愁出病來,使為父擔心。”元兒天素孝,既不敢違逆父母私自離家,又不敢形於顏,使父母見了煩惱。只有暗自愁苦,乾著急,毫無法想。每只在園內守候司明、方環二人到來一見。

過有十來天左右,司明來說,方家母子,連他父子二人,俱已移居金鞭崖附近碧磯的巖以內。那裡壑幽奇,水秀山青,比了百丈坪還要強勝十倍。只是銅冠叟還未見著矮叟朱梅,小弟兄每盼元兒前去。方環本要親來,方母怕他生事,路上被仇人看破行藏。因司明來過一次,仍由他夜中趕來,問元兒主意打定了沒有。二人見面時節,只元兒一人在園內。聞言甚是心焦,萬般無奈,只得把母親作梗之事說了。司明一聽,把來時一腔熱念,化為冰消。若論元兒此時要隨司明同走,真是人不知,鬼不覺,一絲也不費力。無如總怕父母生氣著急,心中顧忌大多,一任司明再三慫恿,終是不敢。

司明見勸他不動,只得告辭。行時重又叮囑道:“我爹一到金鞭崖,要去尋朱真人門下的那位紀老師,出走還沒有多遠,便在路上相遇。爹爹說紀老師也曾談到了你,可見朱真人對你實在垂青已極。這學劍的事,入門時年紀越輕,基越易堅固。一到年長,便易為私慾銅蔽。靈一昧,不是師長不肯收容,便是自己難求深造。這是千載一時的良機,莫要丟掉,後悔無及。須知一人得道,九祖昇天。伯父既已心許,只伯母一人不準,暫時為你生一點氣,也無大礙。你仔細盤算盤算,我再過個十天半月,定再來接你一次。如再不去,我也未必能再來了。”元兒口中唯唯。送走司明以後,回房去納頭臥倒。暗想:“去則背母,不去又坐失良機。”仍是拿不定主意。

也是活該友仁家運時衰,元兒仙緣已到。司明去後第三,元兒正在愁煩,忽聽長年人報,說衙門口的裘五叔來有要事求見。友仁出去一問細情,不由嚇得渾身冷汗,魄散魂消。

原來此時文字之獄最盛,一經構陷成罪,往往牽連幾族,禍至滅門之慘。甄氏的哥哥、甄濟之父名叫甄子祥,雖做的是武官,卻是愛才如命,最敬文人。在任時節,曾收容了一位逃亡落魄的文士。那人姓周,也是先朝遺民之後。曾經組織會黨,圖謀滅清復明。秀才造反,久未成功。事發以後,因各處地方宮都奉有密旨來拿,存身不得,拿著於祥一個姓齊的至好書信,間關千里,望門投止。子祥愛才慕名,又有好友關託,便給他改了名姓,任為記室,以圖掩入耳目。誰知這姓周的素常豪縱慣了的,又抱著與清廷誓不兩立之志。初至時風聲太緊,還肯聽勸,連門也不出,鎮以詩酒閒談遣愁。過有兩年,形勢較緩,靜極思動,還想完成夙願,不免時常出門走動。

子祥本極愛重他,又仗自己可以護庇,並未止,卻因此惹出禍來。不知怎地了形跡,偏巧還傳到了子祥一個同官仇人耳內,立刻給上司來一個密稟,說子祥窩藏欽令要犯,圖謀不軌,幸而子祥的上司對他情尚好,一面派人去查,暗中著人命子祥檢點。

子祥得信,連忙給了豐富川資,放那姓周的急速逃走,省得彼此不便,玉石俱焚;又命兒子甄濟急速回家,佈置準備萬一,自己又設法託入彌縫。事無佐證,上司又偏袒著他,原可無事。不料仇人誠恐打虎不成,後結怨更深,早已佈下羅網。竟打聽出那姓周的因遍地荊棘,案情重大,哪裡也不敢收容,離開子祥便往深山聚居之所逃去,現用金銀買動了一個酋長,在山寨之中存身。當下便又上了一個密稟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