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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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異蛾蟲鋪天蓋地的朝苗寨飛來,速度極快,灰翅膀將正飄落的雪花扇動,瑩粉混著雪片漫天飛揚,一時間天空灰濛成片,好似連天光都被遮住了一般!
苗寨裡尖銳哨聲此起彼伏,門樓上方傳來數人迅疾上樓的腳步聲,小夥朝葉航兩人示警後身子倏地縮回木格之內,隨即一旁樓塔上的木窗被人用力推開,一個年約雙十的嬌美女子出現在木窗內,只見她身穿肩袖襟邊繡花鳥的黑右衽上衣,吊繡花圍,頭頂挽鬢,上銀花,五官明媚嬌豔不可方物,葉航一瞥之下呆愣了瞬息,被他牽住的阿離也頓下身形,微微抬起了被黑帽兜遮擋住的臉朝女子看去。
那女子並未理會二人,只神凝重地盯著頃刻間就要飛至苗寨上空的蟲群,雙手橫於前叉,十指大張,反覆快速地抖動起來,她尖細手指白得像初的無暇玉筍,甲尖擦著豔紅花汁,兩隻玉腕纖秀白皙,上面各纏了一排帶著緻銀鈴的鐲子,手臂抖動間,銀鈴震響,叮鈴鈴的清脆鈴聲立刻壓下了前方蟲群的嗡嗡之聲!
葉航驚愕不過一瞬,隨即反應過來拉起阿離就要朝不遠處的林子跑去!
毒蟲來襲,場景詭異,雖不知大冬的為何會有這麼怪異的事發生,但他知道這會兒守門的苗人肯定是不會讓莫名和毒蟲同時出現的他們進去了!
誰知阿離不但一動不動還反手拉了他一下,見阿離蒼白麵容上神莫名,葉航立刻停下了腳步,這時樓塔上的年輕女子雙眼微閉,紅開闔,念起了難以聽懂的字音,身子也像篩箕般的抖動起來,像是進入了一種扶亂冥行的非常狀況,隨著銀鈴之聲愈加急促,嗡聲四起,葉航看見無數身帶黑線的細黃峰不斷自那木窗中飛出,成群盤旋飛舞於黑門樓上空,忽而成團,忽而又排成一線,似在佈陣一般!
來襲的毒蛾已黑壓壓地飛至了山腳處,近得幾乎可以看清那翅膀上扇落的瑩藍毒粉,這邊半空中盤旋的細黃蜂數量明顯不及,樓塔上年輕女子身上清脆鈴聲愈加急促,髮鬢邊亦滲出了點點汗珠,眼見兩邊蟲群就要相遇,阿離突然微微一動冰涼小手倏地自葉航掌中滑出,提步朝蛾群飛來的方向走去!
葉航不知阿離要作甚,但他知道阿離既然能這樣上去必然是有因,雖然心中驚愕卻也沒有伸手去拉她,只看著她單薄背影暗暗擔心她還未痊癒的身子,樓塔上正嚴陣以待的苗人見狀卻驚呼起來,那正在唸詞的年輕女子聽見族人驚呼不由皺眉睜眼,看見正不閃不避朝毒蛾上的瘦小身影時也忍不住“咦?”了一聲!
門外這一男一女是何來歷?怎的見到遮天蔽的毒蟲也不尖叫閃躲?難道他們不知那毒粉只要沾上丁點肌膚就會中毒潰爛?
只見阿離向前掠了幾步後,肩部一抖,將葉航披在她身上的黑外套抖落於一旁,出裡面一身黑裳的單薄身子,見狀葉航已知阿離是要出手助苗人攔住蟲群了,想到她剛剛恢復了點元氣的身體,心中不由一陣心疼,忍不住上前兩步站至阿離身後以便隨時出手相助,這時阿離已腳尖點地在地上沿一不規則圖形踩踏起來,同時忽地伸手,左右兩邊食指中指間各夾著一張墨綠符紙,只見她蒼白手腕微微一引,那兩張符紙‘呼—’的一下熊熊燃起!
然後阿離將符紙向空中一彈——‘啪——’地一聲,半空中爆開無數火星!
“…風行火漲…聚星成焰!”點點星火在空中飛舞飄動,阿離中念出咒語,雙手高舉十指彈動,結出焰火密印!
“轟”地一聲,布在她上方的無數火星爆開,噴出光焰萬道,半空中,一道熊熊燃燒的火牆沖天而起,接著四周狂風突起,駭颶怒嗚,急焚的光焰被風勢一帶登時更熾烈數偌,罡颶怒號,紅焰轟發,烈火飛揚,直卷襲來的毒蛾黑雲!
來勢洶洶的蛾群被這焰火一卷“轟——”地一下焚燒起來!
火勢隨著焚著的蛾群蔓延開來,後面毒蛾收勢不住,依舊不斷朝豎起的火牆撲來,真真應了那句“飛蛾撲火”的老話,而蟲身只要一沾著火頭,立即就‘刷’的通身著火!一時間,蛾群猶如身置烘爐,五臟齊焚,轉眼間就被焚成了炭灰,半空中黑氣沖天,無數被燒焦的毒蛾帶著未熄的星火撲哧墜落,不一會地上便密密麻麻落滿了厚厚一層還冒著黑煙的焦臭蟲屍,令人作嘔的惡臭撲鼻而來!
瀰漫黑煙中,阿離突然右手一震,腕間紅線“咻——”一聲朝空中正要逃離的幾隻蛾蟲飛去,紅線目標灼灼,直擊其中一隻全身通紅,指頭大小的蛾蟲!
那蟲子甚是機靈,忽而向上衝起避開了紅線轉而朝林中逃去,阿離瓣微動,紅線瞬時加速呼地一下飛出將那蟲子捲住,然後咻地飛回阿離掌上。
只見阿離蒼白若臘月雪的掌心中間,突地就多了一隻個頭小小卻全身閃著紅光的蛾蟲,紅白相襯間,那託著小蟲的皓皓小手柔白得比未夏初的落瓣鮮花還要令人心動,葉航急上前,細細看了一下阿離的臉,見她雖臉發白,但氣息還算平穩,方放下心來。
而門樓上方的一眾苗人,早已被方才那火燒毒蛾的一幕驚住,哪裡還說得出話來?那年輕女子見到轉過身來的阿離後,更是瞠大了雙目,連自己放出的蜂群沒了進攻指令後開始亂飛也沒注意到,這時一個悍青年趕到樓塔上,見到下方並肩而立的葉航兩人後驚喜不已,右手握拳在口捶了一下後朝天高舉,用苗語大喊了一聲——“開門!貴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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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神秘的苗寨大門緩緩打開,雷裡耶大笑著衝下塔樓,緊緊擁抱了一下葉航後,又朝阿離行了一個俯身禮,然後帶著兩人在一派蘆笙芒筒的歡奏聲中沿寨中石板大道走進了苗寨,蘆笙高亢,芒筒昂,米酒甜香,石板道的兩邊排起了百丈隊列接遠方的貴客,雷裡耶的阿妹,也就是先前用銀鈴控蜂的那個年輕女子雷鈴兒,自接過阿離遞給她的蠱蛾母蟲後,便一直跟在哥哥身後,一會皺眉一會咬的看著前方那個瘦弱少女的背影,漂亮的大眼裡盡是好奇不已。
這個叫阿離的漢人小姑娘好厲害,看著年紀這麼小,又瘦又弱,可一出手就幫他們抓回了被人偷走的母蠱,讓人不服氣都不行,而且…她生得跟自己好像還有幾分相像呢…
走在前面的阿離忽然回頭看了正胡思亂想的雷靈兒一眼,蒼白得沒有一絲血的角浮出淡淡笑意。
“咳咳咳——”見鬼了,這小姑娘怎麼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被抓包的雷鈴兒俏臉一紅,扭頭假裝咳嗽起來,然後,她再不敢盯著阿離後背了,只低下頭乖乖跟著哥哥一道,引著兩位貴客朝苗寨中心位置走去。
苗寨倚山而建,一條清溪穿寨而過,溪河兩邊架空的吊腳樓層層疊疊又連綿成片,飛簷蹺角,在薄薄積雪間半遮半掩,一座座舊式的石拱橋將溪水兩岸相連,古老的石碾和筒車在水力的帶動下,咕咕嚕嚕的地旋轉著,階沿、坪場、寨路全是方方正正的青石板鋪就,平整石面上灑落著片片飛雪,黃昏中更顯古樸優雅,一派遠古氛圍。
雷裡耶帶著葉航和阿離沿清溪一側的石路穿過苗寨,沿路以苗語介紹著各處,葉航聽不懂苗語,雷玲兒便用極生疏的漢語幫哥哥解說,而阿離則不言不語,只目光清然地打量著所經各處,不一會,幾人便行到了寨子半山處的雷裡耶家。
一棟明顯高大過其它苗居的3層木樓巍然屹立於半山上,木樓架空而立,上實下虛,封火牆,雕花窗,黑麟瓦,三面都半空懸出雕刻著各種圖案的木質懸空走廊,對著大山的那面廊下襬著造型奇特的美人靠,站在廊間往遠處一望,初雪妖嬈,風景甚美,帶著寒意的山間氣息沁人心肺。
一進雷裡耶給他們安排的寬闊大屋,葉航便將身上裝了屍骨的大揹包取下,小心地放在了屋子朝陽處,然後起身向雷裡耶說出自己兩人這一趟來苗寨的目的,因言語不通,他說一句,雷玲兒就只能結結巴巴地轉述一句,這時站在寬大木窗處神寂然的阿離突然回頭,張嘴朝雷裡耶說出了一串苗語,見阿離原來會說苗語,葉航鬆了一口氣,雷裡耶也驚喜萬分,聽完阿離的話後,他怔了一下,微蹙眉頭看向阿妹,一旁的雷玲兒抿低頭,面上出了極為難的神情。
貴客遠道而來,且還未進門就幫了他們一個大忙,她和哥哥本應傾力相待,但沒想到他們所來竟是為了寨姥飼養的母蠱,蠱苗一派自古傳女不傳男,她是年輕一輩修習蠱術的佼佼者,進去見寨姥的機會比旁人都多,但那老人家脾氣古怪,幾十年都沒離開過秘,幾隻母蠱看得比自家命還重要,便是今阿離姑娘幫忙抓回了那隻母蠱,老人家也不一定會捨得借出另一隻,所以兩位貴客的要求,她還真是不敢一口應承下來…
細想了一下後,雷玲兒朝阿離微微額首,道自己一會兒就去秘求見寨姥,盡全力幫他們求得母蠱,阿離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面前大方朗的兄妹兩人後,角浮起笑意,伸手取出一物遞向雷玲兒。
那是一隻造型古怪,分翠玉,靛藍,閃金的三鐲子,每節都有一金絲織成的紅眼小蛇纏繞在上,蛇頭闊口尖牙,伸首朝外,做工緻,栩栩如生,阿離將鐲子輕輕放在雷玲兒手中,然後淡淡說了一句苗語。
雷玲兒驚愕看向阿離,只覺得這小姑娘口氣未免託大,寨姥是何等身份?蠱苗一族視作神人的寨姥,怎可能會因她拿出的一個鐲子就親自出山來見她?
但不知為何,看著對方深黑幽秘的眼瞳,她又覺得彷彿本該如此,一時間,竟說不出任何委婉相拒的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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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玲兒很快帶著收回來紅毒蛾還有那隻鐲子離開小樓趕去山裡求見寨姥,離開前,她穿過寬闊走廊轉到另一側的客房,看了一下里麵人的傷勢後方笑盈盈地離開。
見葉航兩人都面帶疲,雷裡耶也很快下樓去安排今晚的長桌宴,留出時間讓兩人小憩,待他離開後,葉航才除下身上的衣衫,盤膝坐在光亮地板上讓阿離查看他因揹包中屍骨陰氣所蝕已麻木得沒有知覺的背部。
衣衫脫開,他線條悍的後背肌膚已是一片黑中帶青,隱隱帶著腐氣,觸手十分寒涼,察覺到阿離撫在自己背上的手頓住不動,葉航回頭朝她安撫一笑,眼中盡是溫柔,兩人早已心意相通,無需多說什麼就已明白對方意思,阿離知曉葉航是在說她的阿孃亦是他的阿孃,背骨是他分內之事,心中不由暖意連連,有些酸澀,又有些微甜,全是數百年來從未嘗過的莫名滋味。
燒符化水後,她抿垂眼,挽袖將符水輕輕擦在葉航背上的青黑傷處,很快,擦了符水的地方冒出淡淡白煙,不多久,那些青黑之處開始變淺,漸漸恢復成了原來的麥肌膚,葉航角含笑,享受著後背柔軟小手的溫柔撫,絲毫覺不到自己後背處的疼痛…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處理完傷勢後,葉航穿好衣裳回身將阿離攬入懷中,輕聲問道。
阿離搖了搖頭“我們去那處看一看可好?”她指了指門外寬大的走廊處,葉航自是依她,牽起她冰白無溫的小手朝樓外長廊走去。
寬闊長廊很是整潔乾淨,板壁全用桐油反覆塗抹,風吹曬下依舊烏黑髮亮,欄杆上雕著亞字格圖案,十分美,這處吊腳樓建在半山,向下一望整個苗寨盡收眼底,此時暮已漸蒼茫,四周群山懷抱,暗天幕下群峰皆空,極目養眼,倏倏飛雪隨風紛灑,猶如仙女自天界飄灑下的細紗,葉航將阿離攏在身前,同她一起靜靜細賞這人間仙境。
歲月正靜好,長廊的最邊處卻突然傳來“嘎吱——”一聲刺響,一年輕男子撓著亂髮推開木門,懶洋洋地走到欄杆處,雙手兜看向外面正在飄雪的天幕,察覺到另一邊廊下有人,他扭頭看去準備打個招呼,誰知這一看,他張開的嘴竟合不攏了,且還有愈張愈大之勢,半響,他怪聲大叫——“老,老大?你,你,你們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