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刀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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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旋在懸壁間的小路曲折險峻,好像一絲細線嵌在直上直下的山崖中間,因此地多雨霧,一側的山壁上許多地方都長了青苔,且那青苔不似一般的綠茵,反而看著一片慘黃,既陳且長。
仰頭可眺重嶂疊翠,奇峰叢峙的高山,俯視只見雲霧蒸騰,深不可測的山谷,別看這連綿無盡的山巒盡是些荒坡野嶺草深林密,可它們在這世間的年月,卻要比人世間的芸芸眾生,多存在了不知多少年。
走在這樣凌空的小路上,仰不辨天,俯不識地,膽子小一點的人看一眼都會兩腿打顫,好在前面馬幫的那群人都不是第一次過了,吆喝著讓騾子貼著懸崖邊上走,而他們卻是走在靠近崖壁的一側。
這樣的好處是,萬一騾子受驚發飆,不至於會將他們直接踢擠下山。
那黑衣青年趕著自己的騾馬走在中間,人馬都行得很穩健,跟前後兩撥人始終保持著幾米遠的距離,葉航身手本就了得,便是此刻負重幾十斤也還是神如常動作捷,他身後的阿離更是身輕如燕,路中若有突起石塊,她穿著布鞋的腳尖只在石塊上輕點一下,人就過了那坎坷之處,緊隨其後的老勇和阿明除了身上的揹包也並未帶什麼東西,因此他們這幾人走得最是輕鬆。
小路陡窄,路面又不時能見白霜,馬幫的那群漢子走得十分小心,漸漸地,山谷間除了蹄聲和清脆的鈴鐺聲便再無別的聲音。
許是見氣氛太過沉寂,馬幫頭人回頭看了看身後悶頭行路的眾人,忽然攏手至嘴邊——“前路難行我不怕哎——”獷而空闊的山歌突然在山谷間盪開,嗓音高亢硬,沒有任何修飾,帶著一種沙啞的磁。
後面的馬隊漢子們笑了,立刻和上“我不怕哎!”
“齊心協力把山過哎——”頭人又唱。
“把山過哎!”眾人又跟。
“家中婆娘在等我喲——”
“在等我喲!”
“熱湯熱飯熱被窩哎——”
“熱被窩!”
“掐住婆娘勒蜂嘛——”
“蜂嘛!”
“一個晚上不放手嘿!”
…
頭人仰著臉聲氣地唱著,後面的人也跟著聲氣地和著,歌詞直白野,聲音高亢渾厚,壓過了谷間呼呼吹刮的山風,在寂靜的山間悠長迴盪。
有了歌聲,空寂的山谷間便有了人氣,馬幫的那幫男人們唱得火熱,懸崖間的小路走起來似乎也沒那麼驚險了,就連走在最後的葉航老勇幾人腳步也都鬆快了許多,只是後面的歌詞越來越直白俗,葉航和阿明兩個年輕男人哪裡聽過這樣的野歌?直聽得耳都有些微微發熱起來。
走過一處轉角,前面豁然開朗,對面山勢壯麗,讓人心生暢意,只是沒有了巖壁的遮擋,山風愈加凌冽,挾著細微雨絲,如冰刃般在眾人臉頰上反覆刮擦,沒兩下那臉就麻木一片了。
“真冷…怎麼還有雨?
…
哎這鬼天氣…”阿明伸手將外套衣領拉起遮風,縮著脖子嘀咕。
“天無三晴,地無三尺平,西南地界就是這樣,雨水多溼氣重,這山溝溝裡常年陰天,有雨是再正常不過了…”老勇小心避過一處泛著白霜的石面,頭也不回地說。
葉航早在起風時就取出了防水外套讓阿離穿上,這會見有雨,他回過身細心地將那連帽拉起遮住阿離的頭臉,阿離不言不動,隨他動作,等葉航完又轉身繼續上路時,她才抬眼看著他俊的身形抿一笑,目光柔和似水。
行至大半時,阿明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來路,見先前走過的小路這會已被一層淡淡雨霧掩住,一側峽谷深不可測讓人膽寒,他們這些人在這鬼斧神工的天險前,渺小得猶如幾粒沙塵。
正當他因這奇景心生難以名狀的震懾時,前方的騾隊騷動忽起。
不知是有小動物竄過還是山風太過猛烈,頂上峭壁忽然窣窣落下了幾顆小石,剛好砸在馬幫最後一匹墊後的追騾的頭臉之上,騾子受驚嘶鳴一聲後便亂了腳步在那小道上扭頭甩尾亂蹬起來。
原本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誰知因這騾子的慌亂突停,後面尾隨的黑衣青年所帶的幾匹騾馬也不得不跟著驟停下來,那處正好是一處斜坡,騾馬身上貨物又十分沉重,這一停那黑衣青年的騾子竟蹬蹬蹬的向坡下滑退了好幾步,青年立刻雙手用力收緊手上的韁繩將頭騾拽穩住,口中亦同時發出呼喝之聲,但後面的一匹騾子卻慌亂中一蹄踩到了圓石上的霜凍,一個滑蹄下,眼看著就要向一側的谷澗深淵中墜去!
黑衣青年反應極快,那騾子嘶鳴亂蹬時他已扔下了手中韁繩朝那處撲去!
那已滑向崖邊的騾子連著兩個裝滿了貨物的大籮筐竟就這樣被他生生用手拽停住了!
後蹄懸空的騾子口中發出悲慘嘶鳴不住地向上掙扎“喝——!”黑衣青年一腳扎蹬在崖邊突起的石塊上,拽著韁繩的兩隻手臂青筋赫然暴突,大喝一聲想要將那騾子拉拽起來!
但那騾子身上的籮筐實在太過沉重,他的用力一拽也只是讓那騾子的墜勢稍緩了一瞬,他素來愛惜牲口,非到萬不得已不願放開,想拔刀割繩又脫不了手,韁繩劃拉之下,他的雙掌之間已破皮滲血!
忽然,一雙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伸過,用力幫他拽住了那快要鬆脫的韁繩!
青年頓覺手上一鬆,接著,另一雙黑瘦有力的手也伸了過來,那青年立刻鬆開韁繩,飛快拔出間彎月形的刀!
幾下冷寒白光閃過之後,兩個沉重大籮筐自騾子身上松落,直直墜向了雲霧繚繞看不見底的山谷中,然後三人六手一齊用力,將那匹死裡逃生的騾子拽回了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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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澀!
…
”黑衣青年手覆左肩上低頭傾身向葉航和老勇誠摯致謝。
葉航聽不懂苗語,但大概也明白對方意思,便微笑著搖搖手,表示方才的事不值一提,老勇倒是著生硬的苗語跟對方說了幾句,這時前面馬幫也來了個漢子,隔著幾頭騾馬滿頭大汗地不住向黑衣青年表達歉意,青年皺眉不去理會他,只伸手取下間那對彎刀中的一柄,刀柄向外,朝葉航遞去。
“收下吧,苗人極重恩情,不收下他會心裡不安,他剛才說,我們帶上這刀到他的苗寨做客,寨裡必會大開寨門以米酒相…”老勇將青年的苗語翻譯給葉航聽。
葉航見那彎刀的木柄表面光滑發亮,心知這刀定是青年心愛之物,正想再次婉拒,阿離忽然抬起幽黑長睫看了他一眼,他心中一動,含笑接過刀,並學著對方的姿勢還了個禮。
黑衣青年見他收下刀十分高興,跟老勇指了幾處地標方位後又說了幾句邀請他們去苗寨做客的話,然後才又走回前頭喝趕騾子接著上路。
不管怎樣,多一個朋友總是好的,葉航笑著將對方的珍貴禮物收好,然後也跟在青年的後面繼續前行。
沒多久,幾撥人就都下了崖間小道,後面一路也走得很是順利,到了傍晚,馬幫那群人便在一岔路口處跟他們分了道,分道時,那些人還小心翼翼地朝黑衣青年看了好幾眼,老勇說他們去的是張臺子方向,看樣子是要去村裡送第一批貨,剩下黑衣青年還有葉航幾人走了岔道的另一方向,繼續向大山深入,因有了之前的道,黑衣青年和葉航幾人夜間紮營生火時都聚在了一處,你給我一碗糯米臘粑,我給你一份速熱方便米飯,大家圍著火堆換而食,關係愈加友好,葉航知道了對方叫雷裡耶,雷裡耶也知道了他們幾個是要去栗子溝辦事。
第三天,葉航幾人亦到了通往栗子溝的岔道口,雷裡耶卻還要再往深山老林裡走。
在岔道口拍肩道別後,雷裡耶吆喝著騾馬上了路,臨行前,他忍不住又朝一直安靜隱於葉航身側,幾來幾乎沒有開過口的阿離看了一眼。
阿離亦淡淡掃了他漸遠的背影一眼,神情依舊安然靜謐,幽深眼底卻閃過一抹暖意。
“他們寨子這麼遠?”阿明聽說那雷裡耶還有好幾天的路要趕忍不住咋舌不已。
“那裡面沒幾個人進去過,神秘的很,聽說老苗寨的人要是不想你進他們的地界,你在那林子裡轉個十天半月也見不到寨影,說實話,有機會我還真想去看一看…”老勇笑著說。
阿離垂睫,被葉航牽住的小手忽然動了動,等葉航回頭,她低聲說“待這處的事了結,我們去一趟那苗寨可好?”葉航一愣,隨即點頭“好,你想去我們就去。”阿離黑眸漾出笑意,輕聲道“嗯。”幾人踩著碎石小路下栗子溝時,天上開始下起了凌,氣溫冷得人直打寒顫。
所謂凌,是這老山鄉里特有的一種叫法,其實就是天空中飄飛著的細細雨絲,由於氣溫太低,雨絲兒還沒落在地上,就在空中變成了冰凌,山民們就形象地把它稱之為凌。
好在下了栗子溝後沒多遠就是叢家村了,老勇見天氣太冷,帶著幾人死命趕路,終於在天黑以前趕到了叢家村。
村子並不大,不過百來戶人家,大概是到了傍晚天上又在下雨,遠遠望去村裡十分安靜,田壩坡土上沒有半個人影子,村口的大青樹下也只有兩隻黃土狗蹣跚閒逛。
“總算是到了!”老勇呼出一口白氣,只覺得兩隻腳僵冷得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就著暗沉的天看了看路後,他扭頭招呼身後葉航幾人跟上他,準備下了這小石坡後進村。
被葉航牽著手的阿離卻忽然停了下來,抬頭仔細看了村子上空密佈的陰雲好一會,直到葉航捏了捏她的小手問她怎麼了時,她才抿了抿搖搖頭,道“先進村再說罷。”幾人很快下了小石坡,剛走到村口大青樹那處,村裡便已經有幾人了出來,老勇了臉,用力擠出善良又親切的老鄉笑容,喊著土話上前跟那幾人握手談,可才剛說了幾句,他臉上的表情就僵住了——“什麼?又死了三個?!”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看了深圳衛視一個紀錄片,心情很沉重,大意是在寧夏那邊一女記者解救出了一個女人的全部經過。
那女人被關在黑窯裡整整十五年,窯牆壁上寫了很多“第一名”什麼的字,在那個村子裡,年均收入才2000來塊,窮得簡直沒法說,因為沒人願意嫁過去,村裡男人很多都是買媳婦來傳宗接代,這女的以前好看,是個成績很好的女大學生,但現在已經瘋了話都不太會說,最可怕的是,她因為反抗得太厲害,已經被轉手賣了很多次了,生了好幾個娃,買她的那幾個男的,天,我都不想說長什麼樣了,被警察救走的時候,她在最後這家生的兩個男孩一直哭一直哭,這都什麼事啊!我看得心都快難受死了,這些該死的人販子,該死的買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