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深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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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灰在五月即將結束的時候，我開始祈禱這個城市能下場雨來趕走這裡上空到處飄揚的灰塵，我知道我的內心和這個城市一樣瀰漫著灰塵，但是，我不知道我該怎麼洗滌，我想，我不再是個純淨的人了。

在和胖子去紅星琴社的路上我一直在仰望天空，胖子問，阿祖你在看什麼。天空陰暗，空氣沉悶，我說，你知道嗎？這是下雨的前兆。朵朵說我是個瘋狂喜歡雨天的孩子。朵朵還說，阿祖，不要去學打鼓了，那會叫你更加不快樂的。我知道，好多的鼓手都是心裡有病的。可是，朵朵最終也沒能改變我。很小的時候我就希望自己做一個鼓手，有著長長的頭髮遮住雙眼，有著叛逆的表情和靈活的手指，所有聽到我鼓聲的人都能和著我打出來的節奏吶喊或是起舞。現在，我終於長成自己期待的樣子，小時候的夢想觸手可及，但朵朵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朵朵對鼓手的恐懼來自她寢室的一個女子。那個女子的愛人是一個不入的樂隊的鼓手，兩個人愛的死去活來，可依舊每天都爭吵，然後相互漫罵撕打，最後擁抱著哭泣。朵朵親眼見證了那段暗無天的愛情，用她的話說就是，世界末般的愛情。在我剛剛開始學打鼓的時候朵朵總是問我，阿祖，以後，你不會天天和我爭吵的對不對？再後來朵朵連問我的耐心都沒有了，直接逃離了這個城市，逃離了我們所謂的愛情。

在琴社的門口我突然地說，對不起，胖子，我想放棄了。在他驚鄂的目光中我慢慢轉身往回走，我知道，我陷入朵朵的回憶中已經走不出來了。路過唐人的時候我進去剪了頭髮，剪成朵朵離開前的樣子，然後我努力的對著鏡子做出個笑容，很牽強的樣子，可我知道，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出門的時候真的下雨了，胖子在雨中衝我笑的燦爛，他說，你決心去找回朵朵了嗎？

很肆意的雨叫這個城市顯得更加破舊和骯髒，整個城市就成了灰。我在灰中游走，無所適從，無所事事。我沒有理想，沒有愛情，我只有我自己和鏡子裡的灰表情。

2、藍愛情我們的愛情是藍的，很純粹。朵朵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手上盛開著絢麗的煙火，那些煙火一明一暗的，叫朵朵的表情顯得更加落寞。2003年的最後一天，朵朵和我說起愛情的顏。她說愛情要純粹，要有好看的顏，末了她對我說，我們深藍的愛情像動的海水，永不消亡。

深夜十一點的街道上只有我和朵朵在牽手走路。我們身上所有的錢都用來在開元買菸火了，只能步行回家。朵朵說她要那些煙火燃燒一夜，她要我們的愛情永不頹敗。那些煙火燃燒的可真快，凌晨四點就全部燃完了。朵朵在我肩上哭出聲音，她說不是這樣子的，她說那些煙火應該一直燃燒的，直到太陽出來。她說我們的愛情不該有黑夜的，要很純粹很乾淨。

3、逃亡前夜朵朵說我和她的愛情更像一場戰爭，我們都保存著自己固執的驕傲努力不被對方征服。她說這話的時候已經買了到北京的車票，朵朵說她不能再堅持，所以要開始逃亡。朵朵說逃亡的時候我的心一下一下的疼痛著。我不知道她怎麼會用那個叫人覺得殘忍的詞來形容她的離開，即使我從沒對她妥協過，可是，我一直都在小心的不刺傷她。

朵朵離開前的那夜我和她在世紀金花的羅傑斯吃比薩。朵朵拿刀和叉的姿勢很優雅，不像我。朵朵說我們都不要回家了，就在這裡過夜好不好？於是，整夜我們都在吃東西。小麥釀的啤酒我喝了很多杯，可還是不醉。朵朵說，阿祖，我永遠都會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的樣子。你是我見過的最銳氣的孩子，可是我不得不開始逃亡，因為在你身邊我找不到自己。我總是一步步的後退來配合你的腳步，現在我很累了。我想離開。這是你和我的戰爭，我不想被你俘虜，所以我只能選擇逃亡。

我不說話，靜靜的淚。朵朵看著我，很心疼的表情。她說，很多的事我們是無能為力的，阿祖，你是個太固執的人，我改變不了你。我也是個太固執的人，不願意被你改變。阿祖，以後要是可以的話，真的不要再打鼓了，我已經覺的到你比以前不快樂了。

我依舊不說話，安靜的看著她，那個女子在我最不羈的時候闖進我的生命，可卻在我最相信愛情的時候要選擇離開。我想問她為什麼是這樣子？可是我是個太驕傲的人，總是以為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裡，不知道什麼叫認輸。我想告訴朵朵其實比起愛情，年少時的夢想本就不值得堅持。我可以不再去打鼓。可我說不出口，我知道她是在用一種決絕的方式我放棄。

天第二次黑的時候我送朵朵去火車站，我知道西安到北京要十四個小時。我看見朵朵車票上的車次，t42，我做過很多次的車，我說朵朵，我送你去北京吧，朵朵搖著頭，她說你回去吧，要不我會哭的。

4、暗夜未央我在去北京的火車上，一星期前朵朵坐這輛車從我身邊逃離，一星期後我想去找她回來。胖子說，不要朵朵，她是個太沒安全的人，你她的話或者她不會跟你回來的。有時候，我們走錯一步就要後退很多步重新來過。胖子說這話的時候西安的雨正下的肆意。

很黑的夜，列車一直在穿行，帶起很大的風聲。車窗一直是開著的，我能看見那些風吹過我的臉，刀割般的疼痛。我給朵朵發短信說，十幾個小時後，你可以在北京見到我。朵朵一直不回信息，我不知道現在的她是怎樣的一種生活。朵朵曾經說過，我帶給她的，是一場黑的瘟疫，那麼，現在她逃脫了嗎？

我是個喜歡黑夜的人，因為我一直是個心裡有陰影的孩子。媽媽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把自己隱藏在黑的角落，那叫她一直覺得無能為力。我還記得當初辛辛苦苦哀求媽給我自由放任我來西安的時候，媽的表情一直是恨恨的無助。我知道是我迫不及待的逃脫傷害了她，可是，我只能這樣。

我在車上一直菸，朵朵說我是個不能沒有煙的孩子，她甚至懷疑我的身體裡所能剩下的是不是隻有尼古丁。每次朵朵這麼說我的時候我都不說話，但看她很心疼的表情我覺得很滿足。我知道我一直是渴望被誰接近被誰擁有被誰心疼的。很多的時候，我們所有的陰暗加在一起也抵不上內心對光明的嚮往。不菸的時候我就看石康《晃晃悠悠》。時間過去了那麼久，我的大學生活依舊有他大學生活的影子，這叫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欣喜，或是悲傷。

我說悲傷的時候眼淚就留下來了，我是個愛淚的孩子。這樣的男生已經很少見到了。可是，我無論怎麼努力也改不掉自己愛淚的習慣。晚上睡覺的時候淚，吃東西的時候淚，甚至上廁所的時候也淚。胖子開玩笑說我所有的淚水加起來能和西安五月的雨水一樣多。其實不是那樣的，朵朵說西安會下雨是因為她在哭泣。所以，只能說我的淚水和朵朵的淚水一樣多。那個和我一樣喜歡哭的孩子，她說愛我的時候是那麼的堅決，可她說要逃離的時候也是那麼的堅決，叫我懷疑所謂的愛情是不是就是相信和背叛的重複。

5、失車到北京的時候天剛微微亮。下車的時候我收到朵朵回給我的信息，她說，為什麼你現在才來北京呢？我好不容易才決心擺脫你黑的糾纏。我拿起揹包匆匆的出站，西客站的門口，我看見長裙飄飄的朵朵，臉上帶著安靜的笑容，沒有我想象中驚惶和驚喜的樣子。

朵朵說要帶我去王府井吃哈達斯，我說算了吧，北京我遠比你悉。而且，我不喜歡吃任何甜的東西，那叫我覺得反胃。不如我們去吃麥當勞好了，可樂的味道至少我能接受。朵朵看著我，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來。朵朵說，我知道北京一直是你的傷口，冰淇淋也是。你是個有很多的傷口的人。我不願意去觸及那些，可是，我也不願意一直活在別人的傷口之外。朵朵說，阿祖你知道嗎？你來的太晚了，我已經決心從你的籠罩下逃離了。有時候我在想，或許你愛的不是我，你愛的只是被親近的覺。你是個太寂寞的人。北京是你的家，你不會在家裡路的是不是？

朵朵說完這句話就轉身擠進路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轉眼就消失了。那一轉眼的時間叫我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出現過。胖子說我是個不知道接受也不知道拒絕的人，他說對了，因為我只是伸出了手，卻沒去拉朵朵。我想，我愛的不是她，只是擁有她的覺。

北京是我的家，所以我不會路。但是，很多的時候，路不是隻一條。

胖子說錯了，有些事走錯一步便永遠也回不去了，不管你退幾步。

回家，家裡沒人。太陽已經很毒了。北京的夏天一直叫我覺得壓抑。無所適從。我在自己的房間吹空調，發信息給朵朵，我說給我一天時間，叫我把一切想清楚，或者，我們的愛情事實上是我的全部，只是我沒發現罷了。很久不見朵朵回消息，打電話過去，她的手機已經關了，我想，我就要失去她了。

下午去車站定回西安的車票，天空藍藍的，對面的世紀壇依舊宏偉。歐陽從北科大來看我，不說話，只是一直陪我走。我不快樂的時候就不說話，這是我十八年來養成的習慣。可是，等我想說話的時候朵朵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回西安的時候是胖子接我的，我見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想，我是失了。

揹包的cd機裡張楚輕輕的唱著，我躺在我們的上，單很白。我看見我們的城市，城市很髒。我想起我們的愛情，它不朽，它上面的灰塵一定很厚。是那首《愛情》。朵朵說過，我和她的愛情要很純粹，像海水的深藍。可是，我一直是個灰的人，那片深藍終究是被我給髒的吧？朵朵，你終於逃離了，不是逃亡。我和你之間也沒有戰爭，我的敵手只是我自己。

朵朵，我在北京不會路，可是，我已經走進那片深藍，出不去了。我想我會被那大片大片的海水給淹沒的。鋪天蓋地的淹沒，永不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