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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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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裡德·泰勒來找考特尼,她不見他。這又引來薩拉一陣嚴厲的責罵,但她不在乎。

薩拉喜歡裡德。考特尼知道為什麼。他們倆都一個德:飛揚跋扈,難以相處。兩人都自作主張讓她嫁給裡德,而考特尼自己怎麼想似乎無關緊要。

是的,薩拉極力撮合她嫁給裡德。近來每次長篇責罵後,她最愛用的結束辭是"給我嫁出去,我不要管你了!我養你夠久的了!"這真是笑話。考特尼勞動所得遠不止維持她的生計。事實上,薩拉僅僅只給她提供食宿。考特尼累死累活地幹,她從未付過一分錢,甚至連買個人用品的錢也沒給過。考特尼不得不靠空給科犬曼太太縫衣服掙點錢。她只能這樣,因為她不想讓薩拉知道她還有五百塊錢藏在自己的房間裡。

那些錢是考特尼與她的父親和薩拉離開芝加哥時,賣了幾件傢俱得來的,他們房子的新主不想要的那些傢俱。薩拉並不知道錢給了考特尼,更不知道考特尼沒有把錢給她父親。愛德華忙得顧不上過問這事,臨行前亂哄哄的,考特尼也把它給忘了。她把錢壓在箱子底下,就一直在那兒放著,在那場印第安人襲擊中也沒人動它。

薩拉當初抱怨沒錢用,抱怨愛德華不該把錢全自己拿著時,考特尼不知自己為什麼沒說出那五百塊錢來。但她現在對自己守口如瓶頗覺高興。

她想要是她們真的急需錢用,她會把錢拿出來的,但並沒出現過那種境況。薩拉很快為她倆在旅館裡都找了工作,而且不到三個月,薩拉便嫁給了哈里·阿克曼,那個旅館的老闆。這次的獵物不如愛德華那麼有名有勢,但他很有發家之望。

這樁婚事沒給考特尼帶來任何好處。她反而被停了薪水,而且薩拉又開始發號施令,自己卻百事不做。

至於薩拉幹嘛這麼急切地讓考特尼嫁出去,考特尼也心中有數。人們開始稱她為"老薩拉",因為他們認為考特尼是她的女兒。儘管薩拉屢次分辯說考特尼已經十九了,年底就滿二十,可人們還是視她們為母女倆。薩拉才只有三十四歲,那種臆測讓她難以容忍。

薩拉在說通哈里遷居飛速發展的威奇塔後,便開始喋喋不休地聒噪,讓考特尼嫁人。他們的新旅館已經在施工。據裡德講,那是個發財的好地方,他本人也打算移居那兒。他在威奇塔的新酒店和新賭館在1873年的運牛季到來前便可完工。

薩拉不在乎考特尼遷不遷到威奇塔去,只要她不再與薩拉和哈里住一起就行。考特尼想到遷居便膽戰心驚。招徠起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的威奇塔可比羅克里還要糟上十倍。她不想同薩拉一塊搬遷,當然她更不想嫁給裡德。因此直到今天的計劃開始形成前,她幾乎沒有別的出路。

她一直想著返回東部,現在她本不想再在羅克里待下去,也害怕在哈里圖有虛名的保護下去威奇塔生活。

考特尼翻來覆去,不能人眠。最後她點亮邊的蠟燭,拿出藏在屜裡的報紙。她整天都對這張報紙念念不忘。令她失望的是,這不是一張東部的報紙,而只是一張來自德克薩斯沃思堡的週報,而且是八個月前的。儘管已經破舊不堪,字跡模糊可它仍舊是張報紙。

她把報紙在上鋪開,讀了開頭的幾篇文章,對那篇講槍殺事件的只是一掃而過。那太容易讓她想起錢多斯先生和死掉的吉姆·沃德了。

她的思緒痺篇了沃德,卻停在錢多斯身上,不管怎麼努力,總沒法不去想他。她得承認從第一眼見到他,便被他引住了。他不是第一個令她心動的男人,但從來還沒人如此徹底地令她心慌意亂德·泰勒初到鎮上時也令她心動過,但那是在她跟他相識以前。

錢多斯不一樣,她知道他是誰,是何等人,然而還是覺得他魅力不可抗拒。

他全身上下,從臉龐到腹,從倒三角形的身到兩條長腿上堅實豐厚的肌,都顯得幹有力。肩寬對矮點兒的人來說可能略嫌太寬,但對他這副高大的身架卻恰到好處。臉被曬得黑黑的,除了左額上部一塊小疤外,皮膚略無瑕疵。但讓他最顯英俊餅人之處,還是他的嘴和那雙眼睛的完美組合。他的雙線很直,血飽滿,十分。還有那雙眼睛,在濃密烏黑的睫掩映下是如此美麗,在棕黑的皮膚映襯下顯得如此明亮,那是他最能震撼人心的部份。然而他又是不容置疑地男人氣十足。

在他身邊,考特尼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多地意識到她的女人本…這可以解釋為什麼她表現得像個小傻瓜似的。

考特尼嘆了口氣。她的雙眼又逐漸回到報紙上來,回到她盯了半天卻什麼也沒看見的那幅圖片上。滿腹疑惑地盯著圖片,她的心一時間狂跳起來。這可能嗎?不…沒錯!

她迅速讀了一遍文章,文章配有一幅模糊的照片,她還是第一次在報紙見到照片。那篇文章講的是拘捕了一個叫亨利·麥吉尼斯的德克薩斯州麥克倫南縣的偷牛賊,他被牧場主弗萊徹·斯特拉頓當場抓獲。斯特拉頓的手下把麥吉尼斯押送到離當地最近的一個市鎮韋科。除警察局長和罪犯給他的幾個牛仔外,文中沒有提別人的名字。照片照的是那個偷牛賊被押解著沿韋科鎮的主街行走,鎮民們卻在圍觀。照片鏡頭聚焦在麥吉尼斯上,他後面的圍觀者看不太清。但人群中有一個長得跟愛德華·哈特簡直一模一樣。

考特尼掀掉身上的毯子,抓起報紙和蠟燭。她跑向薩拉和哈里的房間,那間房離她的房間不遠。捶門聲引來一聲咒罵,但她還是闖了進去。見只有考特尼一人,哈里哼了一聲。薩拉怒目而視。

"你想沒想什麼時間…"

"薩拉!"考特尼叫道,"我父親活著。"

"什麼?"那兩個立時大聲問道。

炳裡側頭看了薩拉一眼,"那說明我們婚約無效吧,薩拉?"

"那說明不了這種事!"薩拉怒道,"考特尼·哈特,你怎麼敢…"

"薩拉,看。"考特尼打斷她的話,坐上把照片指給她看,"你不能說那不是我父親。"薩拉盯著圖片看了好一會。接著她的表情鬆弛下來,"你去睡你的吧,哈里,這丫頭腦瓜子出問題了。考特尼,你就不能等個合適點兒的時間再來胡鬧嗎?"

"這不是胡鬧。那是我父親!照片是在韋科照的,說明…"

"說明個,"薩拉嗤之以鼻,"就算韋科有個人跟愛德華長得有點兒像…我說是有點兒。照片看不清,而且這人的相貌已被得一蹋湖塗。就因長得有點兒像,也不能說他就是愛德華呀。愛德華早死了,考特尼。大家都說他不可能從印第安人的俘虜下逃脫。"

"大家不包括我!"考特尼憤怒地說道。薩拉怎麼敢不理會這樣的事實?"我從不信他死了。他可能逃脫了。他可能…"

"笨蛋!那麼這四年他上哪兒去了?在韋科?他幹嘛從未來找過我們?"薩拉嘆了一聲,"愛德華是死了,考特尼。鐵打的事實。現在睡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