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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在褐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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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卓群小聲嘀咕:“這女人真是潑婦!”我有點忍受不下去了,我來褐海的目的一點一點被穿,我不是為了逃避童童死亡的陰影才來到這個城市的,而是尋著童童的蹤跡才來這裡的。在來這裡之前,我曾做過一個夢,夢見了童童,她對我說:“島嶼,我現在就要回家了,回褐海,你還記得我給你的地址嗎?我家的。我要回家看看。我媽一定是想我了,她一個人生活得太辛苦了。”我就對夢裡的童童說:“那我也去褐海吧。”她笑了,表示同意——僅僅因為一個夢,我苦心積慮地來到了褐海,企圖能捕捉到少女時代童童的氣息,可我眼前的褐海是什麼呢?是個岌岌可危的城堡,隨時可以坍塌,將我粉身碎骨。

我對張卓群說:“下站我們下車!”

“還沒到站!”他抗議,這時那邊的爭吵直線升級。張卓群說:“我看啊,就是吃飽了給他們撐的,要是現在在武漢,天熱得他們吵架的力氣都沒有了呢!”我再看一眼夕,我想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她了,見到她是我的噩夢,心會搐著疼。我會想起她對我的詛咒——當童童的屍檢結果出來時,她衝到我的面前,對我又抓又撓,就像現在這樣,如同潑婦一般歇斯底里地對待我,將我得面目全非,她說是我害死了她的女兒,因為童童懷孕了。

我也是孩子,我希望她可以原諒我,的確,一切錯誤全源於我,就是那個下午,蘇不在家,我帶童童去了車站附近那所大房子,在那裡和童童有了第一次*經歷,可是,我從來沒想到僅僅的一次會導致如此尷尬的結果。

現在設身處地地想,那些我不在澹川的子,我親愛的童童一定是憂從心來無可訴語,學校又因她而封閉,她無法對任何一個人說出那句話:“我懷孕了。”如果說出來,人們一定會像對待魔鬼一樣對待她,她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可我…

我和張卓群不約而同地目送著那輛吵鬧不停的公車漸行漸遠。他說:“看不到後面的熱鬧了。”之後我們並著肩一起向前走,走了很長時間都沉默不語,陷入了各自的心事。後來又不約而同地說了同樣一句話:“你現在多幸福!”說完之後,彼此都苦笑了一下。

他後來問我藉手機,他說從昨天晚上跑出來,他已經疲倦不堪了,想回家睡覺去。可是,必須先給媽媽掛一個電話,這樣她才能接納他。

我只是順口說說:“我這個是澹川的卡,漫遊呢。”從沒想到張卓群是那麼細膩的孩子,他說:“那算了,我有電話卡。”他真的取下書包,翻起來,在最底的一層裡,翻出來一張花花綠綠的電話卡對我笑。

“哪來的?”

“我班上一個女生送給我的。”

“為什麼呀?”

“她讓我拿它給她打電話,陪她聊天。”

“她一定是喜歡上你了。那你給她打了嗎?”

“…老師,你向左走,我向右走。我回家了。”我把手機給他:“給你,別搞了。用這個打。”他到底沒用我的手機,徑自穿過十字路口,紅綠燈替閃爍,褐海暮的黃昏裡,一個高高瘦瘦的少年橫穿馬路,迅速消逝,彷彿水消失於水中一樣。我的心裡悵然所失。

張卓群在一個藍的ic卡電話機旁站住,先是左右張望。之後惴惴不安地撥通了家裡的電話。響了若干次,才有人接起。媽媽的聲音有點異樣。

“喂,你找誰?”

“媽媽,我是大群。”她像是受了刺,聲音突然尖銳起來:“你還知道回來呀?你怎麼永遠也別回來!”

“…”張卓群終究還是一個孩子,他的眼淚齊刷刷地下來,任憑路人側目,他握著聽筒,眼淚沿著話筒那端的沉默漸漸冷卻。他泣著說:“媽媽。”媽媽在電話裡也哭了,她詛咒他的不爭氣,她說要他現在就回來,她害怕她一個人在街頭上走失。

掛掉電話,張卓群飛奔似地向家奔去。在家門的樓道口,他遠遠地看見一對男女在那裡面紅耳赤的爭論。若是平時,他一定會用地上的石子投擲過去,或者吹口哨擾亂別人的幽會,實在是因為,他是一個調皮少年。

那個男人太悉了——黑顏的衣服,經年久,張卓群覺得似乎爸爸從未更換過其他顏的衣服,他有白皙而骨節突出的手,伸出來,在黯淡的光線中,保持著頹敗的姿態,揮舞。

張卓群躲藏起來,剛好能聽見爸爸和站在他對面的女人之間對話。

“張建國,你要知道,你丟的那個孩子是你的親生女兒!”

“蘇,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你還要糾纏住不放嗎?我已經有了家,連我的孩子都已經讀中學了,我不希望我一手建立起來的這個家庭被毀滅…”

“夠了夠了。你別和我提什麼家家家,還有孩子!我討厭你的孩子!你有你的兒子,可我呢?你有沒有為我想過。我什麼也沒有,我只有一個女兒,卻被你狠心拋棄掉!”

“我不是故意拋棄榛的。當時那種情況,你讓我怎麼辦?大群當時就要出生,我難道要把榛抱回家,對她說,這是我的另外一個孩子嗎?我能怎麼辦呢?退一步說,這麼多年來,我心裡負疚的東西也太沉重了,壓得我都不過氣來,我為自己一時的衝動付出了這麼多的代價還不夠嗎?更何況,你還曾偷走過我的兒子,也算是扯平了。”

“你也是答應過我:你要幫我找回榛。”

“可世界這麼大,我怎麼找?”

“我不管,如果你找不回榛,我就不離開褐海了,我每週都會來找你。”張卓群覺得許多年前的往事碎片一樣紛紛向他撲面而來,灼傷著他面龐。他已經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手心裡汗津津的。他侷促不安地藏在那,像當年的張建國一樣窺視著別人的演出。世界原來是一個封閉的實體,現在卻忽然湧動起來,在他的眼前,他還看見世界漏了一個,光從那裡出來,他看到前所未見的景觀。為此,他惑不解、瞠目結舌。對爸爸和那個女人之間的對話一知半解卻骨悚然。

“原來爸爸在這個家之外,還有一個孩子,就是說那個孩子也要像自己一樣管這個有好看的手的男人叫爸爸。”張卓群先是覺得有點不適應,充滿了妒忌,後來想想,覺得這是一件十分微妙的事,思來想去,決定還是接受這個和自己有著同一個父親的孩子,這的確是一件冒險而刺的事。

但是,他覺得自己的家庭已經裂開了很大很大的一條縫隙,正在不可阻止的傾斜,他內心已經猜測到,不久之後,也許就會倒塌,所有所有的一切,連同這個形跡可疑的天,一同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