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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參湯是一柄雙刃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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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七年(1642年)初,皇太極率兵入關,佔領薊州,深入河北、山東,破三府十八州八十八城,擄百姓二十六萬,奪金銀一百二十萬餘兩,牛羊五十五萬頭,並生擒明朝大將洪承疇得勝還朝,並囚於宮門之外不遠處的三官廟內,只隔著幾步遠的地方,押著他的母親和女兒。

這真是決定江山意氣飛揚的一戰。金鑾殿下,群臣跪服,三呼萬歲,慶賀皇上得勝還朝,開疆擴土——松錦冀魯先後攻陷,明朝山門已破,直搗黃龍也就指可待了。貝勒額真們想著不就要打進紫城去,見識真正的金鑾殿,俱摩拳擦掌,喜形於

皇太極論功行賞,自又是多爾袞居頭功,其餘豪格、阿濟格等也都有賞賜。賞謝既畢,復求計於群臣道:“此次擒得洪承疇、祖大壽等明將還朝,究竟該如何處治,還望眾愛卿獻計。”文武百官七嘴八舌,也有說斬首祭旗的,也有說遊街示眾的,也有說零割了鏢局送回北京城給崇禎老兒送禮,嚇他一個的。惟多爾袞早知皇太極心思是要收服洪承疇以為己用,見百官提議俱大違聖意,遂投其所好,上前一步稟道:“祖大壽松山戰前已經降了我們的,其後又反悔,此次再度被擒,這等出爾反爾的小人,留他何用?即便他肯再降,也須殺一儆百,斬草除;至於洪承疇,確是一員猛將,若能為我朝所用,來之戰,必建奇功。”皇太極深以為是,捻鬚笑道:“十四弟所言甚是,只是那洪承疇對崇禎死心塌地,我聽侍衛說自從他被解來盛京,關進三官廟,已經絕粒數,意以死明志,卻派何人勸降?”多爾袞低頭思忖,也大為遲疑。沙場之上,是他親手活捉了洪承疇獻給皇太極的,原以為皇太極必先問及戰事,大出所料的是,他卻像個女人一樣,解下身上的貂裘披在洪承疇身上,還婆婆媽媽地噓寒問暖。當時幾乎沒把多爾袞看傻了,想了一想才明白皇太極這使的又是懷柔之策,然而洪承疇卻毫不領情,只是肩上一振便將裘氅抖落在地,是個軟硬不吃的好漢。說到勸降,談何容易?遂笑道:“讓我帶兵打仗可以,這動嘴皮子勸人鬥志的活兒卻不敢當,但臣願推薦一人,請聖上量度。”皇太極笑問:“是誰?”多爾袞道:“便是範大學士范文程。範先生也是漢人,又口才了得,請他勸降洪承疇,或可奏效。”皇太極苦笑道:“這一計還須你說?那三官廟,朕早令範大學士去過兩回了,還不是碰壁而返?前讓他與老母弱女相見,實指望可勸得他回心轉意,不料那老夫人更是忠義耿直,反說了許多迂腐道理給他。這一家人,無論老小,竟都是鐵打的骨頭。”范文程也上前一步笑道:“臣有辱聖命,愧悔不及。然而臣察言觀,卻發現那洪承疇意志雖堅,卻並非全無軟肋。”皇太極忙問何以見得。范文程道:“臣聞洪承疇血衣鐵甲,每向著明朝方向三叩九拜,原也以為他心堅如鐵。然而他每次拜過起身,必然仔細拂去膝上塵土。皇上試想,一個一心要死的人,連命都可不顧,又怎麼會顧惜一件衣裳呢?故而臣由此斷言,那洪承疇其實口硬心軟,眷戀紅塵。”百官聽了,俱不以為然,只道范文程因不甘失敗,才說了這些遁詞出來,卻也不便指破,都顧左右而言他,仍舊互相吹捧功績,諛詞如

皇太極下了朝,心事重重地往關睢宮來,方進門,不及太監通報,小公主已經尹尹呀呀地早在屋裡叫起來:“皇阿瑪,阿瑪抱抱建寧!”

“建寧,阿瑪來了。”皇太極開心地叫著,一步跨進門去,抱起建寧來,高高舉起“建寧今天乖不乖?想皇阿瑪了沒有?”小建寧拍著小手,咯咯地笑著,雖然不會說話,可是她的神情和聲音分明都在說:她很開心,很想皇阿瑪。皇太極抱著她,只覺一天的煩惱都散了,在這個小女兒的面前,朝廷瑣務、勸降洪承疇、甚至開疆拓土,究竟又能算什麼呢?他只想抱著建寧,陪著綺蕾,一生一世,好好地過子。

“綺蕾,”他痴地看著他至愛的妃子,那朵不會笑的桃花,看了十年,仍然覺得她是一個謎。

“綺蕾,如果我不是皇上,而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你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我們一夫一,帶著建寧過子,你會不會高興一點呢?”綺蕾一震,抬起頭來,何等悉的言語哦。曾經有一天,有一地,有一個男人,也曾這樣對她說過的,說要帶著她遠走高飛,男耕女織,過最平凡的子。當年,她拒絕了,為了她的察哈爾;現在,她可以接受麼?她的身體早已重新接受皇太極,成為他的妃子,他女兒的母親,為了天下;然而,要到什麼時候,她可以真正為自己活一回呢?難道真要像他所說,直到遠離了皇宮,做一個普通的女人,嫁一個普通的男人,她過的,才是自己要的子嗎?

“皇上,”她低下頭,委婉地說“您坐一坐,也該去各宮走走才是。大家都等著您呢。”皇太極笑著嘆了一口氣,彷彿早已猜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他著地看著她,如醉如痴,即使是她的拒絕吧,在他眼中,也是這樣地委婉溫柔,令人心動。他親一親建寧粉紅飽滿的小臉蛋,笑著說:“那好,我便不煩你,去別的宮轉一轉吧。如果那些妃子能夠親耳聽到你的話,不知該多慶幸呢。”遂放下女兒,往麟趾宮來。

娜木鐘歡天喜地地接了,問道:“皇上是順腳兒來逛逛呢,還是就歇在這裡?”皇太極笑道:“你這一天裡從早到晚,不是吃就是睡,怎麼我剛進門來,腳還沒踩實,你倒先問起歇不歇的話來了?”娜木鐘也笑道:“若是皇上只不過來稍坐呢,我叫人沏茶就好;若是歇在這裡不回去呢,就該傳膳了。怎麼關心皇上,倒關心錯了不成?”皇太極道:“錯是沒錯,只太急了些。”一時媽抱出博果爾來磕頭。皇太極接過來抱了一回,仍復媽手中,向娜木鐘道:“十阿哥只比建寧小一個月,怎麼建寧已經會說話了,他還只是啞巴一樣。”娜木鐘聽了大怒,掛下臉來道:“我說呢,原來是在關睢宮呆過了才來的。只是關睢宮那位又會彈又會唱,生下的女兒又會說話,皇上何苦又到麟趾宮來跟啞巴生氣呢。”皇太極蹙眉道:“你這幾年裡就說不得話,但凡見你,總有一肚子牢騷,竟越來越難相處了。”便不肯多坐,只用了半盞茶,仍命擺駕。

娜木鐘倒又後悔不迭,自個兒守著燈生了半夜的氣。

是夜,皇太極仍宿於莊妃處,於枕間聊起朝廷之議,嘆道:“滿朝文武,竟無一計良策,這洪承疇倒是一塊哽了喉嚨的雞骨頭,咽不下,吐不出了。”莊妃笑道:“我原先聽說洪家母女被擒來宮中住過幾,就幾次想偷偷過去看看來著,到底也沒敢輕舉妄為。現在洪承疇本人被抓來了,更叫人好奇,臣妾便當面請求皇上,可不可以讓臣妾悄悄兒地去三官廟會會他。”皇太極笑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去看他做什麼?天下哪有妃子勸降敵俘的,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莊妃道:“女人心細,說不定我去勸勸他,還能替皇上解了心頭之憂呢。”皇太極更是不信,道:“你去勸他?朝中那麼多文武百官都拿他沒辦法,你有什麼辦法勸他?你是沒見過,那洪承疇的骨頭不知多硬,戰場上我綁了他的兒子要脅他,他都敢眼睛不眨地把親生兒子一箭死,他會聽你的勸?”莊妃道:“皇上剛才不是說過,範大學士勸降的時候,洪承疇雖不理不睬,對著明朝的方向不時叩頭明志,卻每次起身,必然拂拭膝衣嗎?”皇太極道:“那便如何?這更說明他心意已定,志懷故國,要誓死以殉朱由檢呀。你不知道,他那一身盔甲滿是血漬,但他卻死都不肯脫下來更換清軍的服飾。寧可穿著又重又髒的明軍戰衣夜以達旦,真是一個鋼鐵漢子。”說罷不時嘆息。

莊妃搖頭道:“皇上疏忽了,一個真正想死的人,怎麼會在乎衣襟乾不乾淨呢?他連一件已經渾身是血的衣服上的灰塵都無法忍受,可見活得有多麼緻講究,強忍著不換衣裳只是一種矯情造作,其實他心裡不知多麼想脫下那件衣裳。這樣的人,絕不是真正無隙可尋的鋼鐵漢子。只是沒有人能夠找到他最柔軟的地方一劍刺下去,否則必會奏效。”皇太極詫異起來,沉道:“你說的話竟和范文程如出一轍,今在朝上,範大學士也說過洪承疇必有軟脅。只是,誰又知道他的軟脅是什麼呢?”

“請皇上允臣妾前往。”莊妃進一步請求道:“我相信只要能和他面對面地談一次話,一定能找出他的死,把他獻給皇上。只是,如果成功了,皇上賞我什麼呢?”

“賞你?等你成功了再說吧。”皇太極哈哈笑道“不過你可以先說說看,你想要什麼封賞?”

“就賞我可以帶著福臨一起,陪您批閱奏章。”

“什麼?”皇太極一愣,頓不安。

莊妃見時機不利,忙改口道:“就是您扔掉沒用的一些舊摺子,想請您賜給福臨,讓他學習一下,也知道些君臣道理的大規矩。他畢竟是皇子,只讀些孔孟之書又怎麼能成大器呢?”皇太極和顏悅,笑道:“你想得很周到,好,朕許了。不過這也不算什麼賞賜,還是那句話,等你真正立了功再說吧。”

“那麼,皇上是許我去三官廟看熱鬧了?”莊妃笑著謝恩。其實在她心裡,絕對不像她表面上說的那麼輕鬆,她不是去看熱鬧的,她是去立大功奪皇權的。這次的三官廟對她而言,是一場不見刀光的戰爭,而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因為如果敗了,她再也等不來第二個介入國事的大好良機;一旦成功了,她就可以踩著洪承疇的頭,一步步地向那個金鑾殿上的玉璽伸出手去。

三官廟。明朝大將洪承疇已經整整三天未進水米了。

然而他無懼,亦無求。只盤膝而坐,對著大明的方向,闔目待斃。

屋裡靜得墳墓一樣。忽然門外一陣騷動,有士兵高聲唱禮:“請莊妃娘娘安。”接著傳來一個女人嬌媚的聲音:“我奉皇上之命,來給洪將軍送參湯。”莊妃娘娘?洪承疇心裡一動,這又唱的是哪一齣呢?送參湯,和披貂裘一樣,又是皇太極懷柔政策的新招術吧?說實話,當他第一次把貂裘解下,披到自己身上時,自己的心裡未嘗沒有幾分動,可是,愛國壯志,報君忠心,又豈是一件貂裘可以收買?

洪承疇決定以不變應萬變,血衣盔甲巋然不動,盤膝閉目,如老僧入定。

莊妃進來了,鶯聲嚦嚦:“洪將軍,我親手為你制的參湯,喝一碗可好?”他不語。她便自顧自坐在他身旁,一股說不出的幽香細細傳來,跟她的髮絲一起被風拂向他,粘向他,攸地便直鑽到心裡去,拔也拔不出來。

他怎麼也沒料到會是這一手,不面紅耳赤,卻強自鎮定,不語不動。不是沒想過皇太極會用美人計來勸降,他忍受過苦計,拒絕過高官厚祿,又豈會對付不了美這一招?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莊妃,皇太極再大方,也不可能送個枕邊人來給他享受吧?難道因為他害怕自己不原諒他死自己子的仇恨,竟派了莊妃來償還他?如此胡思亂想著,身體便再不如先前僵硬。況且那樣一個暖玉溫香的身子依偎著他,廝磨著他,也不許他僵直下去。

半晌,忽聽得她“哧”地一笑,聲音幽細不可聞,卻是就響在耳邊:“你不喝,我來餵你。”她當真要餵了,噙一口參湯,湊過來,口舌相哺。那溫軟的壓在他暴裂乾結的嘴上,是一種心悸的難受,又是那樣舒服,彷彿有一種聲音從心底裡發出,像是嗚咽,像是呻,更像是無言的吶喊。

他猶豫著,踟躕著,要不要張開嘴來,接受了那一滴甘,這樣冷硬,是否太絕情了。女人小小的舌尖伸一點點在外,於他結了痂的上輕輕逗著,太難受了,他就要叫出來“哦…”方啟處,一口參湯驀地滑入,鮮美啊!

不等他回味,第二口湯又送到了,他毫不遲疑地喝下去。喝下去,同時噙住了那送湯的矯舌,那哪裡是舌,分明就是蛇。蛇妖嬈地舞,妖嬈地舞,舞在他的口中,翻騰跳蕩,如飢似渴。

“將軍,我熱…”衣服忽然綻開,出酥如雪。雙臂如藤,抱住他,纏住他,女人整個的身體也化做了蛇,在他懷中不安地扭動,太不安份了,一隻手,在他身上游走,捏一捏,,微微用力,不至於疼,可是癢,癢從千竅百孔裡鑽出來,受不了,受不了了!

那隻手,忽然下,驀地一抓,盔甲下,一柄塵不由自主,騰地躍起如旗。

旗到處,丟盔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