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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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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爺,這會兒,案子是審還是不審?”安墨髮覺主子瞅著那個賤民的眼神有異,連忙出聲提醒。

仲燁依然灼灼的注視著佟妍,沉聲道:“案子還是得審,但不是在這兒審。”

“嗄?”安墨傻傻的張大了嘴。

佟妍也抬起眼,怔怔的回瞅他。

“將人帶回去。”仲燁面無表情的發了話。

“人?什麼人?”安墨傻得更厲害。

“還有什麼人,就是她。”仲燁說著,站起身的同時,伸出手撥開了直抱在腿上的那雙小手,神情略帶幾分嫌惡。

佟妍懵了。雖然看得出來,仲燁對她也頗厭惡,但他沒對她用刑,硬要她伏首認罪,她一時得說不出話來。

“世子爺,您別開玩笑了!這個賤民是加害於您的刺客,怎能將她帶回去?不如在這裡就地正法——”

“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能動她。”仲燁驀然止步,側著身斜睨安墨,嗓音不高不低,卻也足以讓在場眾人聽見。

世子爺這是…不僅要將人帶回府上,還要留她一條小命?!

嗅出主子這聲命令裡的用意,安墨比親眼撞鬼來得更要驚駭。

佟妍跪坐在地上,一臉劫後餘生的茫然。

看著那抹矜貴傲然的男子身影,她無端擰緊了心口,似覺那人身上有一股極為悉之

彷彿,曾在何處見過…是在何處呢?

後——覺到一道模糊的影子忽焉閃過,仲燁倏然睜開了雙眼,一瞬,大手捷如風,抓住了探向自己臉龐的那隻手。

“燁兒,是母妃。”姬氏的手腕被他捏得死緊,不驚嚷起來。

不是那隻雙身羅剎。

看清了擋住光的那張人臉,仲燁銀藍眸子裡的殺氣才徐徐釋出,緊繃的俊容又恢復了原先的清冷姿態。

這幾,臨川一帶未再傳出命案,子著實太過平靜,他心中隱隱覺得躁亂,總想著,那隻妖物應當會再來挑釁作亂才是,卻始終不見那妖物鬼影再現身。

仲燁靠坐在花廳裡的一張羅漢上,背枕著大大小小疊起的繡花軟墊,高壯實的身軀看上去慵懶散漫,實則滿蓄著力量。

“嚇著母妃了?!”仲燁淡淡地問,俊雅的臉倒也沒有一絲愧疚。

“母妃見你明明是在小睡,可眉頭卻擰了個結,以為你作惡夢了,便想幫你。”姬氏一身海棠紅滾粉緞宮裙,發上簪滿了金釵珠翠,身形比起一般漢族女子更要來得修長,別緻的容貌雖然瞧得出年歲,卻不減當年風華,眼波轉仍是明媚芳菲。

她正是仲燁的生母,湍王府的當家主母,同樣出自西荒的貴族之女姬氏。

仲燁調整了下坐姿,將腿上的藍皮書卷拿開,騰出了個空位讓母妃在他身旁落坐。

母子倆雖坐得這般近,可姬氏卻怎麼也摸不清這個寶貝至極的獨生子。

“母妃找我是為了何事?”仲燁不鹹不淡的揚嗓,光斜映在那張鑿砌似的俊容上,竟耀眼得教人不敢直視。

饒是自己的兒子,見著,姬氏也不免瞅得有些發懵。

自從燁兒經歷過一遭死劫,讓遠自西荒來的大祭司救起後,這個孩子便越發難以親近,子既冷又淡,遇見礙著他心意的事,卻也不會善罷干休,似冰又似火,真真教人捉摸不定。

“母妃?”見母親光瞅著自己不作聲,仲燁眉心微攏,隱約透出幾分不耐。

“瞧我,真的是老了,竟然看著兒子看得出神,還回想起年輕時的事來。”姬氏抿笑笑,輕輕擺動滾金蔥芙蓉紗袖下的一隻手,退到花廳外的一眾僕婦隨即意會過來,一名年歲最長的管事嬤嬤,捧著一疊鑲金皮的玉牒,直捧到仲燁面前來。

仲燁面無表情地垂下眸子,睇著那一疊玉牒。這些玉牒全是新編的,且裡頭編列的,全是西荒族的宗室女子。

“這是你遠在驥水的皇祖母,特意讓人專程送來的。”瞧出兒子眼底的冷意,姬氏連忙解釋道:“你年紀也不小了,你父王在你這麼大時,已經跟我成親多年,妾也不知納了幾個。”湍王疼一事眾所周知,雖然湍王府裡數十年來陸續納了不少美妾歌姬,可湍王始終不納側妃,以示對姬氏的尊敬。

而這麼多年來,那些妾侍也不曾為湍王誕下一子半女,自始至終,湍王只有仲燁這麼個孩子。

知其內幕的人都曉得,這是西荒人的特,為保皇室血脈純正,絕不容許生下混有漢人之血的雜生子。

“皇祖母的意思,是準備讓我娶?”仲燁淡淡一笑,那雙冰霜似的眸子卻不染半絲笑意,反顯得有些不悅。

“娶納妾都行,總歸也該替我們仲氏再生個小世子,湍王府就指望你一人,上回你走過那遭死劫,你父王跟我也等同於一起陪著,你可知道那當時,以為你就這麼慘死的我們,心情當有多麼煎熬。”一提起那場災厄,姬氏心有餘悸,一雙美目泛起冰寒,又道:“旁的不說,你該知道你皇祖母也指望著你。你是西荒族人未來的指望,必得儘早誕下血脈才行。”西荒族與漢人不同,從來不時興父死子繼那一套,他們深信,能夠稱王者,必得是族裡最得人心、最出類拔萃的那一個。

是以,自從西荒人入主中原,當今皇帝不斷納進漢人習俗,更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種種舉動都令皇帝生母——也就是當今的皇太后心生不滿。

那皇太后戈氏屬意接承帝位的人選,一直以來只有一個…可為了仲燁的安危,瑞王與姬氏只敢私下暗裡說,斷不敢拱上臺面來談。

前些子那一場死劫,也真嚇壞了他們,生怕湍王血脈就此斷了,也因此由不得他們不急,甚至主動由姬氏當面開這個口。

“難為皇祖母與母妃這番煞費苦心了。”仲燁順手接過一部玉牒,清冷冷的口吻聽來卻有些挖苦。

他對娶納妾一事尚不存這份心,當前只在乎那隻妖物,以及查明臨川一帶近來頻傳的命案。

姬氏端詳著他漫不經心的神態,眼神忽然閃了閃,道:“莫說是娶納妾,就算是找個暖通房的也行。你可有中意的人選,讓母妃幫著張羅也好,總是這般憋著,遲早身子會出問題。”聽出母親話裡藏有深意,仲燁目光微頓,口吻卻依然帶著一絲慵懶,“母妃想問什麼,便直接問了吧。”既然兒子起了頭,生的姬氏也不再刻意掩飾。

“前幾你帶回府裡的那個低賤漢女,你打算怎麼處置?”這話裡,聽得出濃濃的隱憂。仲燁不揚起眸,睞了母親幾眼。

“將刺殺過你的刺客留在身邊,燁兒,我不明白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姬氏一方面是擔心兒子的安危再次受脅,一方面卻是憂心他對佟妍起了異樣心思。

關於這些沒說出來的話,仲燁又豈會不懂?

“這案子現在是歸我審,由我來發落,前些子的案子還未破,真兇還會再犯,我必須將人帶回府裡就近管束。”仲燁避重就輕地道。

那名女子自帶回府後,他便沒再見過,全給安墨髮落,就不知母親何以這般憂心?

思及此,他腦中浮現一張狼狽髒汙的小臉,口正中央那道傷疤沒由來的微微糾緊,似癢似痛。

姬氏心一急,也不稍加掩飾就道:“你自傷愈之後,便沒再召過任何女子侍寢,莫不是對那個低賤的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