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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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子,佟妍就這麼被當成餌食、幌子,好生的養在仲燁的觀蓮居,原先對她甚是惡劣娼狂的奴僕下人,雖然仍是一派鄙夷輕賤,到底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仲燁雖未明著將她收房,可經由那些丫鬟婆子之口,王府裡上下眾人心知肚明,佟妍夜夜與仲燁同共枕,還是那唯一上過世子爺榻的女子,就連那先前被撥到世子爺房裡的洛荷,世子爺也從未碰過半次,可見此女在世子爺心中自有一番分量,眾人自然多了幾分顧忌。
那湍王妃心中雖是甚惱,卻怕又惹得兒子不快,便也憋著不敢發難,只暗中發話下去,讓那些嬤嬤每親自盯著佟妍喝下避孕湯藥,以杜絕湍王府裡出了雜生子的醜事。
紛擾表面上看似沉靜了下去,子也著實過得安逸太平,仲燁極有耐的等著那妖物現身,一邊分神處理著近來發生於臨川新城裡的樁樁命案。
眼下已來到漢人所謂的鬼門關,晨起醒來,仲燁便聞見了燒紙錢的氣味兒,他皺起了眉,心中頓生煩躁。
“這個疤…是不是又變大了?”從羞窘到侷促忐忑,夜夜與仲燁同榻而眠,幫他擦身,佟妍多少已習慣了他光luo著上身的模樣,膽量也越發養得大了,也敢直視他的膛。
仲燁本是皺眉斂眸,壓下心底那份不明的煩亂,聽見那軟糯的甜嗓,眉間的褶痕微淡,睜開眼順著她憂心注視的那方睞去。
心窩處的傷疤,本是猙獰的淡紫,近來卻逐漸起了變化,澤漸漸褪去,轉為淡粉,那新生的突起疤,似也逐漸擴散開來,成了足有半個巴掌大的半圓形。
“要找醫官過來瞅瞅嗎?”佟妍不安的直盯著那疤,擰著綢布的纖手卻不敢擅自去碰。
他似乎很不喜有人碰著那道疤,先前幾回她一不留神,在擦拭中輕輕碰著了,他臉倏然一變,眸銳利如劍,甚是暴的將她推了開去。
殷監在前,即便憂心那疤有些異狀,她也斷不敢妄自探手碰觸。
“不必,這疤無礙。”仲燁扯下慣穿的豎領滾金線繡蓮的黑衫,利落地穿戴好,將她晾在一旁便離開寢房。
每當他離開寢房之前,口總會有絲鈍痛,致使他下意識緩住步履,擰起一雙飛揚的墨眉,轉身望向身後的人兒。
佟妍正在收拾,察覺那道灼熱的視線,不解地揚眸回瞅。
“怎麼了?”仲燁一張俊顏面無表情,那雙宛若千年冰雪的銀藍眸子卻微微眯起,似乎透過她的臉,看見了某種異象。
燁…燁!開在火裡的蓮華…太好了,往後我便喊你燁呵!你有名字了,你不再是沒名字的修羅鬼將了!
口忽地一陣椎心的刺痛,仲燁眼前一黑,灰紅的異象緩緩浮現。
在那終年冒著沸泡的一片血池間,以龍髓與龍骨燒製而成的巨大石柱上,四周是黑灰的煉獄之景,那女孩一身純淨白衣裙,笑得眉睫彎彎,手中捏著一朵白蓮花,與她腳下所處的醜惡景物,頓成,大反襯。
佛袓教我念經,教我怎麼看待那些因果,教我慈悲,教我憐憫…每當我學著這些,我便想起你。
燁,沒有你便沒有我,於我而言,你便是佛祖所說的渡世蓮華,是開在冥界獄火中的那朵蓮華。
“仲燁…你還好嗎?”那純淨細柔的聲嗓,忽與異象中的女孩相重疊,仲燁身心俱是一震,冷汗涔涔的醒過神,方看清了伸手輕搭在他手臂上的佟妍。
如被烈焰灼傷一般,他猛地甩開了她的手,那力道大得使她往後退了數步,小臉既是詫異,又頗覺難堪。
他這舉動是厭惡她嗎?倘若是,那又為何願意夜夜與她共寢?
“你喊我什麼?”她還未定下神,便聽見仲燁冷著嗓音質問。
她怔了怔,囁嚅著:“我…我沒喊什麼。”方才一時焦急,她便喊了他名字,依她此前的身分來看,是大不敬的。可不知為何,在那當下,她不由自主便脫口而出。
“你喊了我的名字。”他忽然拉起她的手腕,她不得不抬起低垂的臉。
“有、有嗎?肯定是你聽錯了。”她心虛的乾笑兩聲。
“再喊一次。”他眯起冷的雙眸,沉下嗓音命令。
“啊?”她一臉茫然。
“喊我的名字。”他的口吻已顯不耐,神情亦有些暴躁。
她被他吼得心下發慌,支支吾吾的低喃出聲:“仲、仲燁…”
“只要名字就好。”他又冷冷的回駁一聲。
“…燁?”燁!異象中的那女孩純潔若白蓮,笑靨芳美,喊著他名字的嗓子是那般天真歡愉。
她,是誰?何以一再浮現在他的異象裡?她口中喊的“燁”那個與他同名的男子又是誰?這些人又與佟妍有什麼關聯?
一個個的謎團在眼前,偏又無法能解,仲燁只覺心煩意亂,身上心底,乃至於腦海之中,俱被纏上了無數的鎖。
“燁?”見他一臉惑的閉起雙目,佟妍怯怯的又喊了一聲。
他猛然睜開了眼,眼中全是掙扎與惘,驟然鬆開了她的手,不知在生誰的氣似地,轉身便兀自離去。
“世子爺,不會錯的,暑氣…肯定是暑氣。”用過午膳後,書房裡,安墨讓幾個嬌靨貌美的丫鬟手持金絲雲雀編織而成的大羽扇,分站四個角落,朝端坐在紫檀木雲龍雕座長桌後的仲燁掮著涼風。
桌案上,一碗已經放涼的冬霜茶冉冉飄香,窗邊梅花小几上的鎏金獸爐亦點上了教人舒心放鬆的薰香,可仲燁依然到無比煩躁。
“那氣味仍在,一點也沒散。”仲燁隻手捧著陣陣痛的前額,始終無法靜下心來。
“世子爺,那是不可能的。”安墨驚惶的低嚷,一邊用著他的狗鼻子使勁地猛嗅。
適逢鬼門關,臨川城裡的漢人們,一早家家戶戶便將備好的牲禮素果,連同一疊疊捆好的紙錢一起供上桌,祭拜那些他們本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孤魂野鬼,好讓它們早些上路,莫要逗留人間。
那焚燒紙錢的氣味甚是燻鼻,加上又逢盛暑天熱,熱風一刮,便將那氣味一同捲進了王府。
“木香已經點上了,那香氣可驅散各種惡臭,絕不可能還聞得見燒紙錢的氣味兒。”安墨特意走近鎏金獸爐,親自確認裡頭的香料是燃著的。
“鬼門關…”仲燁低眉斂眸,一臉尋思之態,微攢起的大手著異常沉鬱的口。
他一向貪靜,心亦屬冷沉,從不躁進亂了調,可今,他總覺得體內有股狂亂之氣在衝撞。
他隱約能察覺到,有一種屬於殺戮的血腥之氣,混在那些焚燒冥紙的氣味中,有某些“東西”正伏在暗處,隨時伺機而動。
不要碰我!
驀地,一聲悉的嬌嚷穿風而來,仲燁一僵,刷地一聲,倏然從位子上站直了高大的身軀。
“世子爺,您怎麼了?”安墨見主子面陰沉,又驚又怕的上前問道。
“她在哪裡?”仲燁眸冷如劍,甚是懾人。
被那雙冰霜似的眸子瞪著,安墨開始發起抖來,“世、世子爺您說的是誰?”仲燁發惱,推開安墨便奔出了書房。他明明聽見了,而且聽得異常清楚,就彷彿佟研是在他耳旁嚷叫。
莫非是那雙身羅剎——口驀然一記縮痛,仲燁面益發冷沉,金線織繡的黑衫隨著他輕快而利落的步伐,掠過了一道道金漆曲廊,如一抹鬼魅的黑影,更似一卷凌厲寒人的黑煙。
“求求你…我真的很怕你,請你別再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