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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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聽見我在問話嗎?”雖然遭遇過一場死劫,過去許多事已記不得,可他很清楚自己是頗諳醫理的。
她的膝傷看似只有皮外傷,實則已經傷及筋骨,怕是已經過了診治的時機,再放任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他這是…在關心她嗎?一陣暖意於心處漫開,佟妍有些怔怔地回瞅著他,好半晌才小小聲的道:“那些子被附身,我整個人恍恍惚惚的,也不曉得被那個妖怪帶到哪兒去,身上撞得全是傷…後來被衙府的人抓起後,我堅決不認罪,那些人便將我打了一頓…後來你帶我回王府,有些皮傷養了幾天便沒那麼重,膝蓋卻…”她越扯越遠了,怎麼聽都像是在向他訴苦呀。他肯定覺得她很可笑,他也沒問這麼多,她何必一張嘴便說個沒停?
再怎麼苦,不也是一個人這樣死忍著,終究撐過來了?為何碰上仲燁,她竟然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心直想對自己親近的人傾訴。
思及此,佟妍垂下眸,軟糯的嗓音喃著喃著,最終全糊進齒裡,聽不真切了。
“膝蓋怎麼樣了?”她微詫,抬眸看見仲燁目光灼灼,那一臉凝神細聽著的神態,觸動了脆弱的心絃。
“膝蓋先前就有傷,後來又連著磕了好多回,那傷便越發壞了,我手邊又沒藥,身上也沒銀兩…”
“方才那些人幫你淨身時,沒瞧見這傷嗎?”見那雙美目蓄滿了淚水,又死死忍著不敢掉,那種故作平靜的堅強,反更教人心疼,仲燁微眯起眼,口似被掐緊了一下。
佟妍低下頭,沉默不語。
那些管事嬤嬤自然是見著了,見著了又如何?在那些人眼裡,她不過是一個任人圓捏扁的東西,只管她身上乾淨不乾淨,別讓主子染上不好的病,供其褻玩罷了。
仲燁自然也曉得這道理,便也沒再往下問。他起身離了,從紫檀木花櫥裡取來了一個厚實的烏木醫藥匣子,裡頭整齊擺著無數個青花瓷藥瓶。
他取出其中一個,拉開紅子,藥香滿溢而出,他親自替她抹上了質地清透的膏狀敷藥。
瞧著這一幕,她怔怔的發懵。
“這藥只能暫緩傷勢,以及止腫,你這傷已經傷及筋骨,明早我會讓安墨找醫官過來。”他的手勁溫柔而仔細,後又取來了一條邊角繡著兩朵粉蓮的綢布,將膝蓋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再將掀起的衣裙掩下來。
不知名的膏藥滲進了絲絲清涼,教那紅腫的疼痛消除了些。她垂著眼,想道謝的話噎在喉頭,摻雜著哽咽,竟吐不出來。
仲燁似也沒奢望她什麼的,神情淡淡的收起匣子,榻一淨空,她才想起自己佔了人家的位兒,急著起。
“躺下。”仲燁壓下她的肩,透過那薄軟的布料,能清楚受到那身子有多麼單薄嬌弱。
向來寡情矜傲的他,心微微一動,已無法再將她趕到那冰冷的地上。
佟妍愣了一下,然後才有些羞慚,又不知所措的挪動身子,躺進的內側。
這紫檀木雕細琢而成的拔步甚是寬敞,躺下三人也綽綽有餘,她剛揣著一顆心躺下,仲燁也在外側躺了下來。
“我…”覷著他英的側臉輪廓,她想道謝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等會兒你若是再像方才那樣,又叫又鬧的,便回地上去睡。”他合著眸,嗓子清冷冷的慵懶說道。
聞言,她立刻噤了聲,連呼息也稍稍憋著,片刻之後才敢吐出那口氣。
美眸幽幽的溜向那具拔頎長的身軀,也幸好他閉著眼,吐納規律,似已入睡,她才敢這般毫無遮掩的深瞅著。
那眉,那眼,那臉龐,概與夢境中的黑衫男子不同,可偏偏,那雙銀藍眸子卻是如出一轍…
那些夢,可真是夢?
瞅著仲燁俊麗如畫的側顏,她眼中浮現一絲惘然,就這麼瞅到神疲眼倦,不知過了多久才睡去。
只是這一回,那自她懂事以來便夜夜糾纏的噩夢,似乎被什麼壓制住了,竟沒再來侵犯。
而她的口,一整夜是暖的,從前獨自一人睡下時的驚惶恐懼似也淡了。
模糊間,總覺有一雙眼,如同黑夜裡豔熾的燈火,徹夜照看著她,讓她無比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