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煽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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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富貴看到腳下的泥土波一樣一層層的翻開,心想這騒牯卵還算有勁。

“你看它,前肩厚,後股小,夠不上力,煽掉兩個卵子股就長膘,就有後坐力了!”

“嗯”富貴朝小水牯的後襠看了一眼,覺得那卵袋真是太大了。富貴正吆喝著,突然看到小水牯扭頭翹股,四條腿樹樁一樣在土裡不動了。富貴又吆喝,小水牯還是不動。富貴揚起鞭,鞭稍在頭頂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叭”地一聲甩在小水牯的股頭上,“哞——”小水牯把股朝下蹲,像要屙屎。

“叭!”又是一鞭,“這狗的!”父子倆人順著小水牯扭頭的方向看去,田畈大坎那邊呼呼地突然衝出一彪人馬。

“我伢快跑,土匪來了!”富貴是從兩個馬虎帽的胳腋窩裡把他大揹回家的。

那天,富貴正估摸小水牯為什麼不聽吆喝,突然聽到他大一聲叫喊,富貴撒手就朝湖邊奔。半里路後富貴才發現他大還在田裡。富貴回過頭,看到七八個戴馬虎帽,穿黑夾襖,手拿長槍短的漢子從田溝裡把他大往上拽。富貴轉身往回跑,“我大吔!我大吔!”富貴看到這幫人清一把馬乎帽拉齊脖子,兩個眼孔裡人的光,心想這回完了,他的小水牯也完了!

“我大吔,我的牛吔!”

“喊麼東西喊?我們又不是土匪。”一個馬虎帽嚷嚷。

“你大就要死了,快把他揹回家吧,還有牛…”一個拿盒子槍的大個子扯下馬虎帽對富貴吼,急切切地,話還沒說完就朝另外幾個馬虎帽揮了一下手:“劉鄧的偵察員馬上就到了,大家快點應接!”幾個馬虎帽一股黑煙似的向菜子湖渡口溜去。

富貴大這回是中風,半死不活地躺在上。秋種就要開始了,富貴見他大眼歪嘴,臉扭的像麻花饊,心裡一愁他大,二愁小水牯的兩個卵子,那兩個球球不煽,明年開就不好犁田。他大不能說話了,整天窩在上,“喔喔喔”地像條老草狗。富貴捨不得花一塊袁大頭請二甩子,可他也不曉得什麼是“扎”富貴急。

富貴老婆香做小媳婦三年了還沒生伢,人長得細皮,眉吊吊的像兩片枊葉。富貴大沒得病時,一雙眯縫眼總愛在香身上溜噠,看那凹凹的肚皮可有凸的跡像,就像富貴盼望小水牯的卵袋早早癟下去一樣猴急。

太陽還有一丈高的時候,香趁著屋外的亮光,坐在門檻石墩上納鞋底,半大不小的兩隻腳一個在門裡,一個在門外。富貴見老婆悠閒自得的樣子,心裡想,燒鍋的巴不得老東西早死,死了,少東家就成大東家了,自己就是少了。富貴朝大門口瞥了一眼,喉嚨管不覺泛出一聲怪叫。不管燒鍋的懷的是什麼心吧,現在最要緊的是問他大怎麼“扎”富貴從堂屋條几上拿起菸袋,見他大幾天沒上一口了,就用兩指捻了一鍋煙絲,湊著紙煤點好送到東廂房屋裡。

“大,叭一口吧。”富貴跨上踏板,坐在雕花邊沿,把煙筒往他大嘴裡送。富貴大歪著嘴巴抖抖嗦嗦地銜住卻沒法,那兩拃長的竹槓槓頂在嘴裡不動,一串涏水順著口角就滴了下來。富貴突然想到大水沙尾巴下面夾夾裡淌出來的線,覺一股噪臭直往上衝,富貴捂住鼻子,乾咳一聲,“大,小水牯的兩個卵子怎麼扎?”

“喔、喔…”

“用刀扎?”

“喔、喔、喔…”富貴大死魚一樣的眼珠朝大門口翻。香還在納鞋底,細長的蔴索正一面反一面地來扯去,發出嗞嗞嗞的響聲。富貴不曉得他大在喔什麼,以為要自己燒鍋的手腳快點,他要穿新鞋上早早上路。

九菜十麥。富貴犁、耘、攏,又一雙雙地點凼、下種、磕火糞,農活做的比他大還細。九月沒完富貴就種了油菜,十月才到富貴又下了麥種。寒一過,子就一天短一線地過得飛快。富貴大見閻王爺的那會,富貴已經忙完秋種。富貴披麻戴孝埋了他大,一邊守孝,一邊尋思怎麼煽掉小水牯的兩個卵子。

富貴覺得不煽是不照了。犁麥地那天,富貴用小水牯,長工陳大麻子用大水沙。半下晝的時候,富貴喊大麻子,說肚子呱呱叫了,回家歇會喝口水,再吃塊鍋巴搭個尖,倆人放下牛自管去了。太陽捱到尺把路的工夫,富貴回到地頭一看就愣了,小水牯蛻下軛兒,正一步步往大水沙股後面,襠裡那東西像燒紅的鋼條一閃一閃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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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想你的親孃!”富貴舉鞭就往小水牯後襠卵袋上

“不煽不照了,不煽真的不照了!”富貴給他大宴了末七。七七四十九天過去了,他還沒想到“扎”的門道,天就扯起了連陰雨,待天泛晴,季節已近立冬。富貴錯過了當年煽牛的大好時機。

富貴曉得怎麼“扎”是第二年未夏頭的事。

那天晚上富貴給香洗澡擦背,發現燒鍋的右膀後頭長了一隻綠豆大的瘊子,就用指肚捻了捻,說這東西礙事要割掉。香解開大辮子,順手拽下兩長頭髮遞給富貴,說幫我扎掉。富貴捏住髮絲,目光木一樣直戳香,一拍大腿,驚叫一聲,“老天啦,我曉得怎麼紮了!”第二天,富貴揀出一把上好的白蔴往香懷裡一香問做麼事?富貴說蔴索!香問上鞋底?富貴說煽牛!香問用蔴索煽?富貴說扎!香問怎麼扎?富貴說跟扎瘊子一樣扎!香問牛那東西也像瘊子?富貴說叫你你就,要紮實,跟鋼絲一樣紮實,還要細,跟你頭髮絲一樣細!香想不通,蔴索和煽牛兩個跟本不打界的事偏偏被富貴連在了一起。

民國三十七年四月二十八,大陳莊大東家富貴要煽牛了!

“麥黃禾哥——麥黃禾哥——”一大早,富貴就被禾哥鳥叫醒。他拿出香磋好的蔴索,死勁拽了一下,手割得生痛,又朝格子窗進的陽光照了照,蔴索打了幾層蠟,亮亮的,黃黃的,像鋼絲,像掛麵,也像胡琴弦。富貴把那團蔴索繞在反手的胳膊肘和虎口之間,繞完後又掂了掂,估摸長度夠了就喊:“香,拿碗來,我要接牛卵。”富貴從牛欄裡牽出小水牯,小水牯扭頭,朝大水沙股上的夾夾哞哞地叫歡不走。富貴用力一拽,差點就拉豁牛鼻兒。富貴把小水牯牽到大塘前沿的一棵大樹下,這畜牲跟著富貴越走越快,以為主人給它把水,餵它吃草哩。

塘是大陳莊的當家塘,在村子南口。天雨水多,清汪汪的塘水足有兩人深。樹是百年楓香樹,樹鐵爪一樣抓進草地。富貴把牛拴在一凸起的槐樁上,從籮框裡一個個往外掏稻草疙。草是用溫水浸泡過的,草疙裡包著黃豆,黃豆也用溫水浸泡過。富貴把草疙送到牛鼻子底下,自己好象也嗅到一陣陣香氣。

,今朝你比老過年吃得還要好!”小水牯頭朝大塘,股頂著楓香樹,四顆牙齒磨一樣悠悠地嚼著,白白的豆汁淌了下來,富貴用手接住又往牛邊擦了擦,見小水牯吃得貪,富貴就點著了一堆草,草上架著馬柴,馬柴上架著鐵火鉗,爾後又轉身向塘口走,“一、二、三、四…”富貴每走一步心裡就默唸一次。富貴從牛後腳到大塘口來回走了三趟,“嗯,三丈,就那麼三丈。”在準確計算兩間的距離後,富貴就用樹叉在離塘口還有一個牛身的地方劃了道槓槓,“這就是下牛卵的界了!”小水牯正香噴噴地吃草,它想不到主人要讓自己當牛太監了。

富貴把蔴索一頭在大楓樹莖上系死,把索繩一圈圈盤在地上,一手捏住索頭,一手慢慢伸向小水牯後襠的卵袋。小水牯抖了一下股,子朝富貴張了張,“狗的跟人一樣也要人摸!”富貴想起香晚上摸來摸去的手,襠裡懸的那東西熱乎乎地朝上翹了起來。他勾下,見四面無人,便在自個大揪了一把。

富貴麵團一樣輕輕地,輕輕地摸。富貴覺得這粉紅的袋袋溫潤、滑膩、碩大,和自己襠裡那個一樣又不一樣。富貴一邊摸,一邊扎布袋口一樣緊蔴索。富貴摸一次,就緊一次蔴索,緊一次蔴索就對小水牯說一句話:“小水牯呀小水牯,不是老子要讓你斷子絕孫,不煽你,不扎你,你能犁動我的大板田嗎?不把這傢伙掉,你還要你的親孃哩!”富貴還是輕輕的,輕輕地摸,一絲絲,一毫毫慢慢地緊蔴索,一句接一句說些小水牯聽不懂的話。小水牯覺自己的卵袋有螞蟻在掻癢癢,快活得直搖尾巴。漸漸地,蔴索嵌進芝麻深了,嵌進黃豆深了,嵌進棗子深了,富貴緊了一個上晝,頭快照頂的時候,小水牯的卵袋慢慢地漲了起來,像鼓滿氣的紅皮球就要爆炸了。

蔴索把牛卵袋紮成拇子的當口,水小牯向後踢了兩腳,又仰起頭朝天空哞了兩聲。

“火候到了!”富貴解開拴在槐樁上的牛繩,從柴火堆裡拿起紅彤彤的火鉗,朝小水牯的卵袋死勁一蟄,“嗞——”一股藍煙夾著糊燋味鑽進富貴的鼻子,富貴不覺朝後退了幾步。

“哞——!”小水牯巨痛,飛身直往塘口狂奔,轟轟咚咚,四隻蹄子揚起了一片片塵土。小水牯的卵袋拖著蔴索,拖出一庹了,拖出一丈了,拖出兩丈了。富貴看到了一團煙霧,煙霧裡跳躍著箥箕大的牛股,股底下閃動著一隻紅氣球。小水牯越跑越快,富貴的心也越跳越快。轟轟咚咚,轟轟咚咚,還剩三步,還剩兩步,最後一步!就在小水牯前蹄凌空水面的眨眼間,富貴聽到了一陣皮撕裂的聲音。富貴兩手往褲襠一捂,哦地一聲倒在地上。

大陳莊大塘口,一隻血紅的皮囊在地上跳了兩下。

兩年後,陳莊村搞土改,窮得兩個卵子叮噹響的富貴夾人縫裡亂竄。工作隊隊長一把拉過富貴,說富貴,你是貧農,又讀過私,有文化,到鄉里工作吧。富貴籠著袖子搖搖頭,不幹!隊長又說到合作社工作?富貴還是搖搖頭,不幹!隊長問那你想去哪塊?富貴說我想去禽醫站!隊長問你去禽醫站做麼事?富貴說我想學煽牛!

富貴萬萬沒想到,他的奇特的煽牛方式卻改變了自己後來的命運。

那天,小水牯一頭扎進大塘,大塘迸起五尺高的水柱,巨一層層直衝塘埂,譁--譁——。小水牯沒想到自己逃脫了,卵袋卻丟在富貴劃的槓槓上。

“哞——哞——”它從塘沿衝上岸,鐮刀一樣的牛角直朝富貴頂來,富貴左邊一閃,右邊一閃,來回閃了幾個回合,情急中一把勾上了大楓樹。小水牯沒頂到富貴,昂頭直奔大陳莊,小水牯瘋了!那天下午,瘋牛小水牯用兩角和四蹄血洗大陳莊。傍晚,大陳莊陳家祠堂大門前,長長短短地擺放著十一具屍體,富貴挨個磕頭,磕了三天三夜,哭了三天三夜:“我是罪人!我賠!我賠!我傾家蕩產也要賠!”以後幾十年,獸醫師陳富貴一直沒忘記老族長拖著長長哭腔念契書的樣子——長工陳麻子獲賠:畈田十一畝,瓦房三間。

短工陳二狗獲賠:畈田三畝五分,瓦房二間。

陳駝子:畈田兩畝八分,瓦房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