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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沒有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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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滿子文:“…舒蕪絕不是悲劇人物。…他確實有點像,或故意裝得像是‘經歷了實現自我,失落自我,晚年又迴歸自我的過程’;所斷然不同的是,他的‘失落自我’正是他的‘實現自我’,對他的最不幸的是,他的‘實現自我’只實現了兩年就栽了。就其終極意義說,這場實現是失敗了。那失敗的標識是胡風冤案的平反。正是由於這致命的失敗,為了維持自己可憐的‘存在’,他才嚷著要‘迴歸’,迴歸他那學者牌的以尾巴為旗竿的土地廟了。

“拿舒蕪和馮友蘭等學者相提並論是比擬不倫的。…這些學者只是否定自己,犧牲自己,沒有為了自拔泥潭自致於青雲而向當權者告密以出賣同行,慫恿並誤導出一場震驚中外的冤案。因此馮友蘭的失落只限於個人命運中的失落。…

“…獻出胡風的私人信件,擇並進行惡魔化處理的《關於胡風反黨(後改為反革命)集團的一些材料》1955年5月13

“…覷準了時機,提供了製造冤案求之不得的東西。舒蕪完成了他的‘自我實現’,因構陷冤案成了告密標兵,報章大肆表揚,成為風雲人物,到處做報告慷慨昂地現身說法,舒蕪達到了他一生中‘自我實現’的光輝的頂點。

“姚文元之輩就是看舒蕪逢君之惡,咬人整人得到賞識…才跟著學著而爬上去的…可算是舒蕪的私淑弟子,不過青出於藍後來居上罷了。”(摘自《文學自由談?回到起點》1997年第6期。)假如沒有舒蕪,反胡風運動就不會有麼?反右就不會搞了?文化大革命呢,是不是也不搞了?

假如沒有舒蕪,就不反胡風,不反右,不文化大革命,何只知識分子蒙冤,全國範圍內的大小冤獄都不會鑄成,那麼這個舒蕪真該千刀萬剮,該殺,該宰,剁成醬!

讀了《文學自由談》1997年6期何滿子的《回到起點》我的腦中便盤旋著這些念頭。

記得,我剛接觸社會的第一步,就是反胡風運動。揭發胡風的三批材料,以及那個著名的《人民報》編者按。當時我是一篇一篇,一個字一個字地閱讀了,當時我剛十七歲,卻到十分震嚇,不都是私人信件嗎?怎能做為罪證,公開在報紙上?憲法不是規定:人民有言論通信自由嗎?

是的,“因構陷冤案成了告密標兵,報章大肆表揚,成為風雲兒,到處做報告,慷慨昂地現身說法,舒蕪達到了他一生中‘自我實現’的光輝的頂點。”但是那時稚的我,卻也並不當他是英雄——我們民族的傳統教育,我的良好的家庭教育,從小就在我心中紮下了,我決不盲從。我記憶中,呂熒曾站起來替胡風辯護,當即遭到批頭蓋腦的撻伐,而呂熒卻為我留下了永衡的印象,我讚賞呂熒!

兩年以後,開展了覆蓋面更大的“反右運動”舒蕪成了右派,我的心又是一驚,覺得這個舒蕪真是悲劇人物!

是的,舒蕪和馮友蘭等學者文人的“自我否定”絕然不相類。所謂右派,成千上百萬,哪一個不是乖乖的把帽子扣在自己頭上,真心誠意地作踐自己?舒蕪和大多數右派也是不相類的。但是像舒蕪這樣的人,就不算是悲劇人物了嗎?他也應當算悲劇人物,只是不同意義的悲劇人物罷了!

什麼時期有什麼時期的道德標準。運動來了,揭發檢舉,反戈一擊,都是革命義舉,是大義滅親,是大大的英雄!

“忠不忠”才是唯一的尺度,唯一的界限,唯一的道德標準。但像這樣的“英雄”為數不是很多。反胡風不就是一個舒蕪嗎?歷屆運動,揭發檢舉,敢於撕破臉,面對面地打自己父兄耳光的人,也不是大多數。但一時間,他們推波助瀾,威風不小,貽害無窮!

文化大革命中多少紅衛兵革命小將不是從造自己家庭的反,供出自己的親爹親媽,而揚名的嗎?就更甭提那些對同學同事親戚朋友“反戈一擊”的了。

“忠不忠”對誰“忠”?

“忠於誰”?誰是主宰?誰是全知全能?誰是最大的大局?不是舒蕪,不是姚文元,不是紅衛兵小將,不是那些大義滅親者,絕對不是的。就我所知那些運動中反戈一擊,那些大義滅親的英雄,抹著良心說假話的,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紅衛兵小將當年多威風,下場好嗎?所謂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千真萬確!一個一個英雄好漢,到頭來都是一個一個小丑,身敗名裂。這樣的人,怎能不算悲劇人物呢?我以為,他們是最悲劇的悲劇人物!

小丑畢竟是小丑,他只能諂媚,被利用。假如沒有舒蕪,主宰者,也是要反胡風的,胡風是搞定了的。沒有舒蕪,可以另想辦法下刀子嘛!舒蕪獻出的只是“私人信件”

釋並進行惡魔化處理”才是胡風冤獄“真正的主宰”否則,“私人信件”永遠是“私人信件”!

也只有政治昌明,胡風才得以平反,多少冤假錯案才能夠昭雪。也只有政治昌明,水落石出,算是對舒蕪這類人的靈魂振救,才會有“舒蕪的懺悔”!

好像是巧合,1957年19歲的我,也被劃為右派,恰恰也是因為“私人信件”之前,我無意給中學班主任老師的一封信中,有同情沙河的言辭。老師把這封信寄來北京揭發,於是我被待反動思想,從此墮入萬丈深淵,我的青,我的人生最歡樂的時光,立時化為灰燼。1997年當我重返故里,與闊別43年的中學同學蓉城相聚,都驚訝我尚活在人世!並慨嘆揭發我的班主任老師,也沒有逃脫劃右派的可悲的命運,一輩子窩窩囊囊。

當然,我與胡風事件相距甚遠,但多少有些類同。我在思索我的人生時,也很自然想到胡風,想到我的班主任,也就想到了舒蕪。幸運的是我的年齡比胡風,要小得多,所以我活著。(寫於北京東高地1998年8月83/28/07修改,1/16/08再修改。)